第4章诗会请帖

陈廷宇自顾自地给脸上贴金,陈望亭都惊了。

心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储阳郡主是脑子缺根弦,还是石乐志,陈廷宇的诗作他看过。什么时候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的打油诗也能称作诗词绝佳了?

闹吗不是?

可显然,陈廷宇却没有给陈望亭拒绝的时间,他二话不说就把陈望亭塞进了马车,等到下车的时候,已经在了岸边了。

陈望亭无语。

但既来之则安之,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自家这位大兄虽说是脑子不太灵光,但说到底对他还算不错,自然不会为了这丁点小事去拂了他的面子。

上船,登楼,满屋锦绣。

宽敞的游船三楼中已经聚集了不少文人才子正在高谈阔论,一个个声音大得生怕那位不知身在何处郡主听不出他们的胸中墨水。

陈望亭是打算当个小透明的。

可不想眼角一撇,却瞧见了一个熟人。

一群文人才子之中,一个容貌娇艳,身材婀娜的女子正被人群簇拥,低声交谈着什么。论容貌,虽然只有中上之姿,但顾盼之间,温声细语,倒也我见犹怜。

曹刻晴。

陈望亭耸肩稍稍后退了一步,藏在了自家大兄宽阔的脊背后,心道真是不见冤家不聚头啊,白日里刚去陈家退了亲,当晚就碰到了。

而在曹刻晴身旁的那位偏偏公子,显然便是晴若口中的威武侯小侯爷了。

“刻晴才学出众,巾帼不让须眉,这等才学着实让我等男儿望尘莫及。”

“只可惜刻晴自幼便与京中的一介寒门定亲,若非如此,以刻晴的才学和品貌倒是和小侯爷相得益彰,比作金童玉女。”

有书生开口惋惜。

“哥哥说笑了呢,市井传闻,当不得真。”

“刻晴自幼出身贫寒,只是家中庶女,自然拧不过长辈筹谋,不过哥哥却是消息得到了晚了一些,那婚约已然取消了呢。”

曹刻晴娇声道,顺带对着一旁的小侯爷抛去了媚眼。

“当真?”

“自然!”

一时间,应者无数,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忽然,有人眼尖,一眼便瞧见了陈廷宇背后正藏猫猫的陈望亭,眼睛顿时一亮,开口便道。

“你们瞧,那个不就是陈家的庶子,和刻晴小姐有过婚约的陈望亭吗?

陈望亭跟着胖墩墩的大兄陈廷宇踏上三楼。

船舱内果然是另一番天地,布置得颇为奢华,熏香袅袅。

一群儒生才俊、娇俏佳人聚在一处谈笑,声音不高不低,隐约能听到些诗词点评,空气里飘着一股子刻意营造的文雅气。

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人群最显眼的地方,心头掠过一丝微妙。

那位前未婚妻曹刻晴,正被众人围着,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如同一只精心打扮过的孔雀。

她身旁那位衣着光鲜、神态倨傲的青年,想必就是魏武侯世子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才退了婚,晚上就撞个正着。

陈望亭刚想往自家大兄那宽厚的背后再缩一缩,降低存在感。

“哟,那不是陈家的……陈二公子吗?”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一瞬间,舱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有好奇,有打量,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加掩饰的轻视。

魏武侯世子循声望来,看到陈望亭,眼中立刻浮现出几分了然的得意和轻蔑。

他朝着曹刻晴那边递了个眼色,两人似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原来是陈二公子,今天真是稀客。”魏武侯世子迈着八字步,摇摇晃晃地走近,语气里的嘲弄几乎要溢出来。

“听说陈二公子近来在京城可是‘声名鹊起’啊,画屏湖诗会上的‘草包’名头,无人不晓。”

“怎么,今天又有雅兴,来这文人墨客聚集的地方凑热闹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和议论。

“我好像也听说了,曹小姐今天好像就是特意来摆脱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呢。”

“也不照照镜子,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好像是他那个爹死活不肯放手,最后曹家硬是给退了。”

各种刺耳的话语如飞蝗般袭来,陈望亭瞬间成了焦点。

陈廷宇见弟弟受辱,脸憋得通红,一步抢上前,唾沫横飞。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弟弟他……他那是真人不露相!平日里低调,不爱显摆罢了!”

“什么草包?都是谣言!”

他这番辩解显得格外苍白,甚至有些可笑,反而引来了更响亮的嗤笑声。

有人直接不客气地说道:“陈大公子,您就别替令弟描补了。您那‘一片两片三四片’的惊世大作,我们可是如雷贯耳,想必令弟的文采……呵呵。”

陈廷宇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这时,曹刻晴莲步轻移,适时地开了口,声音柔婉动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陈二公子,些许时日未见。”

“今日之事,刻晴心中亦是有些不安。只是这婚姻大事,关乎女子一生,刻晴也只能听从长辈安排。”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陈望亭,语气更显“真诚”。

“想来以陈二公子的……见识,也自知你我并非良配。不过公子也不必太过介怀,天涯何处无芳草,总有更适合公子的缘分。”

这话听着像是劝慰,实则句句都在强调陈望亭“没才学”“配不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又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陈望亭心想,这位前未婚妻说话的艺术,真是炉火纯青,段位不低。

魏武侯世子满意地哈哈一笑,顺势揽住曹刻晴的肩头,动作亲昵。

“刻晴就是心善,还替这种人说话。”

他转头看向陈望亭,下巴微抬。

“不过嘛,今日可是郡主举办的诗会,能来到这三楼的,哪个不是京中有头有脸的才子?”

“陈二公子既然也来了,不如就当场赋诗一首,也让我们大家开开眼,见识见识陈家的‘才学’,省得总听些不实的传闻嘛。”

这显然是故意设套,就等着看陈望亭出丑。

周围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对啊,陈二公子,来一首!”

“让我们见识见识!”

“说不定陈二公子是深藏不露呢?”

“别藏着掖着了,露一手吧!”

陈望亭看着眼前这群等着看好戏的人,听着耳边的聒噪,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与世无争”的佛系笑容。

他抬手拱了拱,姿态放得更低。

“诸位兄台真是说笑了。在下才疏学浅,确实不善吟诗作对。”

“今日不过是陪同家兄过来开开眼界,沾沾诸位的文气罢了。”

“诸位都是大乾的文曲星,在下这点微末道行,实在登不上台面,还是在旁安静聆听诸位的高论为好。”

他试图再次蒙混过关,继续扮演那个不起眼的透明人。

穿越过来,他就想混吃等死,奈何总有人不让他如愿。

“陈二公子这话说的,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还是看不起郡主举办的这场诗会?”魏武侯世子脸色一沉,步步紧逼。

“莫不是真怕献丑,给你们陈家丢人现眼不成?”

“就是!陈家虽是寒门,好歹也自诩书香门第,怎么连作首诗的胆气都没有?”

“今日郡主可就在楼上听着呢,陈二公子若是能作出佳句,没准还能入了郡主的眼,岂不比现在这样藏头露尾强得多?”

激将法都用上了,还抬出了陈家脸面和郡主。

陈望亭知道,今天这事,怕是躲不过去了。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里那份刻意维持的散漫也淡去了。

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被惹烦了之后的平静。

罢了。

陈望亭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既然你们非要逼我这个“草包”出手,那就只好……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才学”了。

他缓缓上前一步,站到了众人目光的焦点,直面那一脸傲慢的曹刻晴和魏武侯世子。

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

有些东西,想藏是藏不住的。

是时候,给这些坐井观天的古人,来点小小的现代震撼了。

陈望亭没再理会旁边胖大兄陈廷宇焦急的示意。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屋子中间那片空地。

嗡嗡的议论声一下子小了。

满屋子的人,不管是好奇、看不起,还是等着看笑话,全都不由自主地扭头朝他这边看。

这个刚刚还被嘲讽是“草包”“癞蛤蟆”的家伙。

他扫了一圈。

平静地滑过曹刻晴那张有点发愣的脸。

又扫过魏武侯世子那副等着看好戏的欠揍样。

最后停在那些交头接耳的才子佳人身上。

“行吧,各位非要听。”

陈望亭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遍了船舱。

“那就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