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牧场主的生意经
1901年1月末
刚过完新世纪第一个农历新年，位于大海湾城以北数十公里的莫家镇上。
这是一个约四五百户的牧场中心小镇，有着典型的华夏式建筑，土地庙，牌坊和祠堂。居住着以牧场主莫行礼为首的莫氏家族和雇工们。
小镇中心是高大的莫氏家族牌坊和骑楼，镇公会和祠堂也座落在这里，还有一些商行店铺环绕周围，形成一个宽阔的小镇广场。
年逾5旬的莫行礼鬓角花白，但身子依然健壮，脸庞上刀劈斧凿一般的深深皱纹，是经历无数风霜的印记。
他是刚果河大区较为成功的早期华人移民之一，苦心经营起来的莫家牧场规模越来越大，发展成为一处中心小镇。
莫行礼前后娶了15房妻妾，养育了57名子女，儿子就有29人，子孙合计两百三四十人之多。
这几年赶上好时候，正逢着南非那疙瘩打仗，对牧场的优质牛羊需求量非常大，也让莫家镇狠狠的赚了一大笔钱。
这不，莫行礼亲自带着二十多个儿孙和帮工，准备驱赶牛群和羊群前往大海湾城码头，从那里装船直发南非伊丽莎白港。
附近的二十几个牧场都会出栏一批牛羊，各家的配额都是商定好的，由大海湾城农牧商会统一调配。
关于南非的战争，近期的广播报纸里面一直都在说，莫行礼也了解的相当清楚。
据说英国人打的很不顺，在战场上死了不少人。
虽然占据了布尔人的首都，可这些布尔人四处出击，骑兵动辄跨越数百里作战，让英国人非常头疼。
他有三个儿子就长期驻扎在南非港口，与当地的英军长官厮混的不错，常能拿到一些额外的订单，给牧场带来相当丰厚的收入。
如今的莫家牧场并不单纯卖活牛，卖活羊，还从英国高价进口了奶粉加工设备，建立了大海湾城第一家莫氏奶粉厂。
生产的麦片奶粉，在南非能够卖上高价，已经是莫氏牧场越来越重要的收入来源。
清晨出发
从牧场驱赶着牛群，羊群抵达数十公里外的港口，已经是黄昏时分。
莫行礼吩咐了一下，让儿女和雇工们准备交接装船，便丢下了他们，来到码头的酒馆里与老朋友叙叙旧。
酒馆就在码头不远的地方，这里是热闹的商业街区，往来都是头戴牛仔帽，腰挂左轮枪的华裔牛仔，充斥着狂野的西非风情。
这里不像美国西部那样混乱无序，也没有人动辄开枪伤人。
华人牛仔标配的一长一短两支枪，主要是为了守护牛群安全，防止野兽和马匪袭击，还有西北非游牧部族的帕帕尔人。
这是一些肤色较浅的阿拉伯人，以游牧生活和贩卖人口著称于世，也善于骑马劫掠。
大海湾城地处刚果河大区西北部边境，与英属尼日利亚和法属赤道非洲相邻，经常会有阿拉伯游牧民族流窜而来。
这些年少了许多，反而是成群结队的华人牛仔北上，去劫掠阿拉伯部族的女人，骆驼，牛和马匹，将他们驱赶的远远的。
“嘿，老雷，王三爷，哥几个都在呀。”莫行礼走进酒馆，就瞧见了几个老熟人，都是附近的牧场主。
这些年，通过互相的联姻，大海湾城周边的牧场主已经结成了相当紧密的联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不可小觑的地方势力。
大海湾城农牧业协会也是这帮人话事，将周边几百个牧场结合在一起，主导并形成了农牧业产品价格，资源分配和其他重大事宜。
“哟，莫七爷，还真是有阵子没见了，给您老请安。”老雷笑着回答说道。
其他几个老伙计也纷纷上来打招呼，坐下来后，每人面前上了一杯纯麦啤酒，这也是大海湾城的特产。
由于临近德国殖民区，加之盛产小麦，这种凉爽可口的酒类饮料很快就流行开来，成为牛仔们的最爱。
都是欧洲人喜爱的咖啡，在刚果河大区几乎没有市场，那玩意儿忒难喝了。
还得是茶，才合海外华人的胃口啊。
这一点，与爱喝茶的英国人又不同。
英国人爱喝大吉岭红茶，还会在茶里加入蜂蜜和牛奶，配着小蛋糕和卡夫饼干一起享用，自认为很优雅。
刚果河大区的华人也钟爱红茶，这玩意儿是真的解腻，但不喜欢加入蜂蜜和牛奶，要的就是那种醇厚微苦的茶香。
几个老伙计坐下来聊了会儿，王三爷就提到了牧场的合作，他说道；
“七哥，听说你的奶粉厂做的很好。我这边的鲜奶用不完，倒掉又浪费了，干脆给你的奶粉厂送去吧。价格方面你随意，别让我亏就行了。”
“是啊莫七爷，我那儿的鲜奶也有多余的，您要不行行好，一起收了。”
“是啊，正想和莫七爷谈这事儿，我们周边这么多牧场，鲜奶的量可不少啊，你能吃得下吗？”
几个牧场主纷纷咐合说道，目光随即盯在莫行礼的脸上，露出希翼之色。
在周边的牧场中
就属莫家牧场做的规模大，配套设施全，已经形成了独立小镇。
莫家镇不但有碾米厂，还有榨油坊，磨坊，几家铁匠铺和皮革工坊，周边规模较大的百货店，还有几家饭店，烧饼铺，早餐店和豆腐坊，如今又建成了莫氏奶粉厂，伙计都雇了七八十人。
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可莫家不但有在帝国本土学成归来的几个儿子，还有留英子弟，见识和学问都是其他人难以企及，经营手腕也厉害。
附近的大中型牧场，基本都会种植一些小麦，燕麦，油菜，玉米，苜蓿和其他粮食作物，就地加工，主要是碾米作坊和榨油作坊。
像莫家镇这么全的，在大海湾城周边的牧场很少。
本地主食就是面食，小麦加工后的麦麸，混合着油渣，玉米秸秆和苜蓿，那就是大牲口的优质精料，非常有利于育肥牲口。
此外，这些大中型牧场还会培育一些奶牛，产下的鲜奶用于饮用和制作面点，甜食和奶酪，制作奶酪也是欧洲人那边传来的方法。
可牧场中毕竟用量有限，多少会出现一些剩余。
但要论奶牛的存栏量，莫氏牧场独树一帜，存栏量高达570多头，主要就供应莫氏奶粉厂。
随着奶粉在南非大受欢迎，如今的莫氏牧场也出现原料不足的现象。
一方面加大优质奶牛产仔，并增加外购，加大存栏量，近期的目标是增长到1500头奶牛，全都用于出口南非。
另一方面，确实需要外购鲜奶，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虽然需要，但不能表现出来。
莫行礼也是做了几十年牲口生意，当下脸上出现为难之色，犹豫了两三分钟后，这才在众人的期盼神色中说道；“哥几个都是老伙计，既然开了口，我莫老七也不是吃独食的人。
送可以，但必须要用卡车送，而且需用洁净的大肚酒瓮盛装。
每次盛装都需洗干净，保持酒瓮里的干爽，不能留有水渍，以防鲜奶变质。
还有一条
得在挤奶后十个小时内送到，逾期那就不是鲜奶，而是陈奶了，那玩意儿做不了奶粉。
至于价格也不会亏了各位，就按照市面上的鲜奶价格收。
大家回去先送一两车，看看行不行？都合适了，我们继续合作。
若是做不到，送来的奶也不新鲜，抑或者这样那样的问题。那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以免伤了和气。”
“莫七爷这话讲的在理，就按您说的办。”
“行，车是现成的，回去就按照您的条陈，先送个两车过去。若能行的话，那就继续合作。”
“对了，就是这个理，七爷仁义，我们这厢谢过了。”
其他农场主觉得讲的有道理，纷纷附和说道，氛围变得更加融洽起来。
老伙计们你一句他一句的闲聊，话题聊到了在黄石城投资的钢铁厂。
老雷接过话头说道；
“诸位，这个我晓得。
前阵子去买牛崽，我在黄石城待了十几天，那里建设的可比我们大海湾城好多了，城市更大，人更多。
很多来自本土的华人富商老板，在黄石城投资建厂，招募员工，开办实业，搞得那叫一个热闹。
据说3月份投产的一家钢铁厂，已经接到了南非的12万吨铁丝网订货，价钱给的相当不错。
一下子就做了五六十万英镑的生意，可把人羡慕坏了。”
“我艹，英国佬用得了这么多铁丝网吗？”有人惊异的问道。
老雷打听的比较清楚，不屑的摇摇头，解释说道；
“老兄，那就是你见识浅了，这才哪到哪儿？
英国人在南非打的很不顺，那些布尔人骑兵神出鬼没，到处袭击英国的物资囤积点和铁路线，将整列火车的物资焚毁。
英国人现在不但大力招募骑兵，对马匹的需求量很大。
而且要修建大量的碉堡，挖掘深壕，密布铁丝网，将布尔人骑兵彻底封死。
据说，仅碉堡就要建设几万个，你想想那要用多少钢铁水泥？
一百四五十万平方公里的殖民地，用铁丝网封锁起来，那得用多少啊？
黄石城那边生意人说了，别说这十几万吨铁丝网，就是翻上10倍，20倍也不够，这都是商机呀。”
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叹不已，被英国人的大手笔震慑到了。
这是何等土豪的打法？
经济实力稍弱点的列强国家，恐怕想都不敢想吧。
南非的布尔人总计也就是四五十万，如今堆积在南非的英国远征军已经超过40万，数量比布尔人只多不少。
即便如此，也很难压制住布尔人抗争的火焰。
纵横千里的南非高原，丘陵和平原地带，有着广阔的纵深，非常适合于布尔人的骑兵作战。
这种“筑地为垒，步步绞杀”的笨法子，不能说没用，对金钱和兵力的耗费实在太大，需要海量的资源堆砌。
在座的牧场主们，实际上都是合格的骑兵指挥官，数千公里的北部边疆防线靠他们守御，这几十年来大大小小的战斗可不少。
有的是反入侵，有的则是主动出击，深入敌境烧杀掳掠，基本上都是这帮子民间骑兵队干的事儿。
顺着总长1470余公里的北部铁路线，就是刚果河总督府北部边界，大海湾城所属防区就占据了1/3，超过500公里长。
如此漫长的边境线，仅靠驻守在大海湾城的边防骑兵团根本不可能，累死了也看顾不过来。
所以，北部边境线由附近的牧场主组织起来的华人武装民兵负责巡逻。
以莫家镇为例，就有一个民兵骑兵连，叫做莫家镇骑兵连，都是由镇上的牛仔组成。
每隔半年，都要派出一个骑兵排参与边境巡逻，与其他牧场派出的骑兵汇合，前往北部巡守。
为时三个月，一切物资补给都由莫家镇供应。
总督府方面给予适当补贴，金额不算多，聊胜于无罢了。
早些年间
还经常会有阿拉伯奴隶贩子和帕帕尔人马匪流窜，可是连续遭受到华人民间骑兵的打击，十多年前已经不见踪影了。
于是，例行的边境巡防就变了质。
按耐不住的民兵指挥官们，经常会率领边境骑兵巡逻队向北越过边境线，深入到阿拉伯游牧部族的营地和牧场烧杀劫掠，美名其曰“打秋风”。
总督府方面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看不见。
以前的法国人放任阿尔及利亚的帕帕尔南侵，如今的华人骑兵团频繁越过边境线，不断打击这些阿拉伯游牧部落，劫掠牛羊和人口。
所有战利品皆归属于“打秋风”的骑兵团，其伤亡和风险自负，总督府方面不会承担。
这种灵活的战斗方式，让柏柏尔人部落苦不堪言，纷纷的远离该地区。
如今跨越北部边界线数百公里，都很难见到大规模聚集的阿拉伯部族。
正是因为这样，有很多华人牧场主索性将牛群赶到北方山谷中去放养，竟然也没受到阻挠。
法属阿尔及利亚殖民地的面积广达上千万平方公里，底盘实在太大了，法国人又大多集中于北部地中海沿岸，哪里能管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