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6章
第906章
谢知刚的营帐不算军营里最大的,却也是单独居住的。¨x*s\c_m?s_w·.?c^o·m+
帐内陈设简单,仅有一张床榻、一张软榻,其余便是兵器架等物,显得格外空旷。
姜青檀主动开口:“阿刚大哥,我个子小,就睡软榻吧。”
谢知刚看了看他的身形,没有拒绝,颔首道:“那也成。咱们各睡各的,要沐浴就去外头河边,这天气云城的河水不凉。”
“好嘞!”
夜色正浓,营帐外虫鸣阵阵,偶尔夹杂着巡夜士兵的脚步声。
姜青檀躺在软榻上,兴奋得一时难眠,便和谢知刚小声聊了起来。
他讲了会儿路上遇到的野狼,然后就聊起,“阿刚大哥,我看你对孟统领好像颇为忌惮,为何啊?”
谢知刚在黑暗中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他是皇上的人,说是贴身保护表弟,怕是存了监视的心,自是该小心谨慎。”
姜青檀一愣:“监视我姐夫?为什么?”
“皇上忌惮我们谢家军,自是不会让你姐夫独自前来。更何况,你姐夫跟我们的关系……”
谢知刚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虽然他不如家里其他人聪明,却也明白谢家的处境艰难,只是没想到此次来的竟然是沈隽意。
他是不清楚皇帝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姜青檀若有所思地点头,见他没再提,倒是也没多问。
两人又聊了会儿军营趣事,渐渐沉入梦乡。
而此时的驿站里,姜青檀在军营过得如鱼得水,沈隽意却有些不适应云城的气候。
刚到时,姜映梨还有些不适,缓和后很快好转,反倒是沈隽意在夜里开始水土不服。
他发了低烧,还伴有恶心反胃,到晚间身上甚至开始长红疹子。
姜映梨坐在床边,用手帕给他擦拭额头的汗珠,眉头紧蹙:“阿隽,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沈隽意强撑着坐起身,脸色却有些苍白,“可能是这几日奔波太累了。”
“你躺下,别勉强。” 姜映梨轻抚他的额头,发觉确实有些发热,“这里气候湿热,又有瘴气,初来乍到的人很容易身体不适。”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沈侍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孟震的声音。
姜映梨看了看沈隽意,见他点头,便开门让孟震进来。
“孟统领。”
孟震进门一瞧沈隽意的脸色,顿时紧张起来:“沈侍郎这是怎么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不必了。” 沈隽意摆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可能是舟车劳顿,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但沈侍郎情况看着不太好,生病可不能耽搁,还是请大夫看看为好。” 孟震蹙眉担忧道。
他心里清楚,沈隽意若在云城出了什么事,自己难辞其咎。
更何况,若沈隽意病倒,明天的军营查看就得延期,这对他完成任务也不利。
姜映梨说道:“不必劳烦孟统领,我就是大夫。孟统领不如帮忙去厨房要点热盐水,再要点清单好克化的食物。”
孟震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姜映梨。
不过,他旋即就想起姜映梨的医术的确很好,毕竟她还入宫给太后看诊过,连皇帝都赞过她的妙手回春。
“那我这就去。”
孟震离开后,姜映梨坐回床边,摸了摸沈隽意的额头,“应该是湿热入体,这里气候湿热,瘴气较重,导致水土不服。”
“很要紧嘛?”沈隽意问。
“不大要紧。??,看°@:书~屋>%小¢u说?网· _?$更3?新3最|全$还好,我临行前,带了不少药,刚好有治这方面的,你且等着,我去给你拿。”姜映梨说着,起身去取了随行药箱。
从里面拿了扑热息痛和氯雷他定,顿了顿,又取了一瓶炉甘石洗剂。
沈隽意面色如常地服下,就见姜映梨从瓷瓶里倒出粉色的液体,轻轻地用干净的纱布给自己擦拭长了红痱子的部分。
孟震从厨房端了一碗热盐水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小二,手里是托盘,上面放着清粥小菜。
见得两人这情景,他略略背过身去,垂眸道:“沈侍郎,热盐水端来了,还有晚膳。对了,厨房听说您身上长了东西,给送了些新鲜的马齿苋汁,说是可以止痒消痛。”
“多谢。”姜映梨转身,眼露欣喜,“孟统领有心了,这可敢情是太好了。”
孟震把东西都放在桌上,看了看沈隽意,“那我先出去了,若是有需要,夫人尽管喊我即可。”
“多谢孟统领了。”姜映梨客气道。
沈隽意的身体也很是懂事,到了夜半,低烧总算是好了,症状也有所缓解了。
姜映梨守了大半夜,见此,也是轻轻松了口气,合眼睡在了他身边。
翌日,天色微亮,沈隽意缓缓睁开眼睛,头脑清醒了许多,身上的燥热感也消散大半。
他试着活动手脚,
感觉力气恢复了不少,只是肌肉依旧有些酸痛。
姜映梨感受到动静,也立刻睁开眼,见到轻手轻脚起身的沈隽意,她忙关切问道:“阿隽,感觉怎样了?”
沈隽意坐起身,显然精神状态很是不错,他扭头笑了笑,“好多了,倒是你,看顾我一夜,累着了吧。”
姜映梨去翻了翻他的衣领,查看他身上的情况,见得疹子几乎消退了,脸色也恢复了血色,才松了口气。
“是好了,但这几日还是得注意点饮食,需得清淡点。”
沈隽意点头应允,正要说话,门外传来孟震的敲门声。
“沈侍郎,您醒了吗?感觉如何?”
沈隽意整理了下衣裳,前去打开了门,“孟统领。”
孟震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着她,见他气色明显好转,不由呼了口气。
“侍郎看起来精神多了,夫人的医术果然高明。”
“是啊,多亏了内人照料。” 沈隽意讲起姜映梨时,神色间也是颇为骄傲的,“不过,也多谢孟统领挂心了。”
“下官也没帮上什么忙,您没事就好了。不知今日可还要前往军营?”孟震问道。
沈隽意沉思片刻,笑了笑,“既然已好转,就按原计划前去,公务不能因私事耽搁。”
“那下官这就去安排。”孟震颔首,顿了顿,他踟蹰了下,“昨夜跟随在侧的其他护卫里也有三人水土不服,昨夜上吐下泻,不知夫人可愿意给他们看诊一二?”
他昨夜也派人去请了大夫,但却并没有怎么凑效,如今见到沈隽意竟然精神奕奕的,自是对姜映梨的医术很是信服,便想请她前去一看。
沈隽意一愣,“稍等,我问问我夫人。”
说完,他先合上门,走进内室,见得姜映梨正在梳头发,便跟她讲了讲情况。
姜映梨自是没有排斥,点了点头道,“成,我这就去看看。”
她挽发发髻,放下梳子,就去背起随身小藤箱,跟着沈隽意出了房间。
孟震见姜映梨应允,连忙躬身道谢:“多谢夫人了,那几个兄弟昨夜折腾得厉害,到现在都起不了身。”
“无妨,都是出门在外,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姜映梨挥了挥手,“人在哪里?”
“就在隔壁院子,夫人请跟我来。~1/7/k^a^n¢w·e?n~x,u¨e..~c·o′m/”
一行人来到隔壁院子,只见三个护卫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病得不轻。
见到沈隽意和孟震进来,他们想起身行礼,却被沈隽意制止了。
“都躺着,别动。” 沈隽意关切道,“身体要紧。”
姜映梨走到床边,开始逐一诊脉。
她先摸脉象,询问症状,最后还检查了查看舌苔和眼睛。
等到检查清楚后,她才
“都是湿热入体,加上水土不服。” 姜映梨诊断道,“症状和我夫君昨夜的情况类似,只是他们的情况稍重些。”
“夫人,这病要紧吗?”孟震追问道,“他们这情况看起来比昨夜沈侍郎还要严重许多啊!”
“不要紧,调理一下就好。” 姜映梨安慰道,“云城气候湿热,许多人初来很容易不适应的。对了,你们昨夜是不是喝了生水,或是吃了不洁食物?”
三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红着脸说:“昨夜实在口渴,见院中有口井,就打了些水喝……”
“那就对了。” 姜映梨点头,“初来乍到,最好别喝凉的。最好是滚过的,撒些盐再喝,不然肠胃一时适应不了。”
“昨夜可有大夫来过?可开了药方?”
“有,昨夜请了大夫看诊。”孟震点了点头,连忙拿出昨夜大夫开的方子递过来。
姜映梨接过,仔细看了看,“五倍子研末冲服,的确是可以及时止泻,但效果可能不会持久。这样,我给你们开些药,你们先吃吃看看。”
“没问题,我这就派人去买。” 孟震立即安排人手。
“不用,我这里刚好有现成的。你们先每人服用两……两服,可以缓解腹痛和恶心。”说着,姜映梨就从药箱里拿出了昂丹司琼和蒙脱石散,顿了顿,她像是又想起什么,“对了,最好再让厨房送些盐水来。”
“你们昨夜要是呕吐太过,可能会导致脱水。”
孟震当即就让其他侍卫去要了盐水来,迟疑了下,“但他们现在喝水都会吐……”
“没事,吃了药就不会吐了。”
姜映梨盯着他们吃完了止吐药,又每人灌了两碗盐水,三个护卫服药后,果然感觉舒服了不少,至少没有第一时间吐出来,立刻连连道谢。
“多谢夫人,沈夫人真是妙手回春啊!”孟震感激道。
“不用。”姜映梨收了药箱,“这蒙脱石散……唔,就是这止泻药粉,晚些再用。”
“是。”
孟震留下个护卫看护,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也没多耽搁,就打算陪同沈隽意前往谢家军营。
姜映梨没有跟着同去,而是留在了驿站休息。
但以防万
一,姜映梨还是给他递了一瓶藿香正气水,让他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再服用。
沈隽意颔首,换了身利落的劲装,又把皇帝赏赐的金牌揣上,就精神抖擞的出门了。
他这副模样,倒是让谁都不敢相信他昨夜病得不轻。
“沈侍郎身体当真是不错。”孟震也忍不住感慨,“一夜之间就恢复如斯。”
沈隽意笑了笑,“孟统领,我们出发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就往军营的方向而去。
谢家军军营的位置并不难找,只要随意问下驿站的驿卒都能知晓。
晨光熹微中,云城街道已有行人,商贩开始摆摊叫卖。
沈隽意在马车中望着窗外一掠而过的景色,眉眼微凝。
“侍郎,您觉得云城的情况如何?” 孟震骑马跟在车旁,试探着问。
“目前看来还不错。” 沈隽意不置可否,“不过要详细了解,还需深入调查。”
孟震点头,不再多问。
行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是到了军营门口。
守卫的士兵见到陌生的车辆,当即上前来阻拦,得知来人的身份后,便派人进去通报。
没过一会儿,就见一个四十岁左右,身材中等,面容温和,穿着一身灰色文士服,腰间挂着一块温润的美玉,看起来温润优雅的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
他身后还跟着谢知刚和姜青檀。
“昨日就听闻钦差大人来了云城,但昨日听说您舟车劳顿,就没去打扰您,没想到您竟这般快的来了。”萧仲文满面笑容迎上,“一路辛苦了。”
“在下萧仲文,乃是国公爷的副手,参见钦差大人。”
“萧先生。”沈隽意下了马车,见着萧仲文,微微一笑,客气回应。“在下沈隽意,此次奉皇命前来查看军务,还请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沈大人客气了。” 萧仲文笑道。
“姐夫!” 姜青檀兴奋跑上前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午时呢!”
沈隽意温和道,“你一夜未归,你姐担心你得紧,所以就早些来看看你,怎么样?”
“很好啊,昨夜太晚了,阿刚大哥怕我回去有危险,就让我留下了。”姜青檀唧唧咋咋道,“阿刚大哥带我见识了很多东西,军营里的大家也对我很好。”
“那就好。”
谢知刚也跨步上前,笑道,“你来怎生都不跟我说一声,我还可以派人去给你带路。”
这话换成旁人来说,难免就有质疑之嫌。
但沈隽意是了解谢知刚为人的,笑了笑,“谢家军的位置还是好找的,多亏了驿丞给的舆图。”
他左右看了看,“戒备很是森严气派呢!”
萧仲文拱手,比了个请的手势,“沈大人,请里面请。今日外头闹了点动静,国公爷一早就出营巡视边防去了,可能要到午时才能回来。国公爷交代让我等好生招待沈大人,不如我先陪您四处看看?”
“好,那就有劳萧军师了。” 沈隽意点头同意。
他虽然不解闹的是什么动静,但左不过就是那些。
孟震紧紧跟在身边,目光不时扫视周围。
萧仲文仔细打量着沈隽意,心中暗自琢磨。
这位年轻的钦差身份,他自是心知肚明,但此时却不知道沈隽意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所以还是得多加试探才是。
他先引着一行人向营内走去,边走边介绍道,“沈大人,我们云城军一共分为十个营,每营三千人。”
“今天正好是考较的日子,您可以看到各营的训练情况。”
他们来到校场时,正见数千名士兵在进行阵法演练。
士兵们动作整齐划一,口号响亮,显露出良好的军纪和士气。
一路上,沈隽意暗中观察着军营的情况,见士兵们队列整齐,铠甲鲜明,操练时呼喝声震彻云霄,显然军纪严明。
可若是军队状况真如所见这般良好,为何会有人向皇帝进言,说云城军存在异动,军士们萎靡不振呢?
萧仲文先领着众人进了军务堂,甫一进入,沈隽意就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军事信息。
红蓝箭头交错,小旗标记星罗棋布,旁边还附着几本厚厚的册子。
注意到沈隽意的目光,他笑了笑,介绍道:“大人,这是战况图,标记的是详细的边境形势。”
沈隽意走到地图前,昂头望着,慢慢道,“萧先生,可否给我介绍介绍如今的形势?”
萧仲文弯了弯眉眼,笑眯眯道,“自然可以。”
说着,他指着地图上一条蜿蜒的红线,“沈大人请看,这里是我们与蛮族的边界线。”
“近三个月来,蛮族在这几处河谷、隘口有过小规模的试探,但都被我们击退了。”
沈隽意俯身细看,发现标注确实详尽,每次冲突的时间、参与人数、胜负结果甚至缴获物资都有记录,墨迹新旧不一,显然是持续更新的。
“萧军师,这些冲突的规模如何?我军伤亡情况怎样?
” 沈隽意问道,指尖轻轻点在地图上一处标记密集的区域。
这是他此行要核实的重点之一。
“规模都不大,多则几百人,少则几十人。” 萧仲文如实回答,“我军伤亡轻微,主要是因为我们对地形熟悉,暂时占据先机。”
孟震在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观察萧仲文的神态。
“那么,军中目前的兵力配置如何?” 沈隽意继续追问,“是否确实需要朝廷增派援军?”
这个问题颇为敏感,萧仲文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说实话,我军兵力充足,应对这种规模的冲突,还是富有余力的。”
“不过,若是蛮族大举入侵,增援自然是必要的。”
“萧军师的意思是,目前的冲突还不需要增援?” 沈隽意步步紧逼。
“以目前的情况看,我们还能应付。” 萧仲文措辞谨慎,“但边境形势变化莫测,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这个回答堪称巧妙,既未说需要增援,也未说不需要,给双方都留了回旋余地。
谢知刚在一旁听着,适时插话:“沈大人,你有所不知,蛮族这些年实力确有增强。他们不仅人口增加了,武器装备也有了改善。虽然目前冲突规模不大,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哦?他们的武器装备有何改善?” 沈隽意敏锐地抓住了这个信息点。
“主要是铁器增多了,箭头更加锋利,甚至出现了一些我们从未见过的兵器。” 谢知刚说道,“这说明他们可能得到了外来支援。”
这个信息至关重要,沈隽意暗自记下。
若蛮族真有外力相助,此事的性质便完全不同了。
“可有具体的证据?” 孟震也开口问道,放下了手中的笔。
“这个……” 谢知刚看向萧仲文,“萧军师,那些缴获的兵器还在吗?”
“在的,都存放在军械库中。” 萧仲文点头,“沈大人如果想看,我可以带您去。”
“那就去看看吧。” 沈隽意当机立断。
到了军械库,萧仲文命守卫打开库房,取出几件缴获的兵器摆在沈隽意面前。
“沈大人请看,这些刀剑的制作工艺明显超出了蛮族的水平。” 萧仲文拿起一把弯刀,“特别是这种弯刀,弧度精准,刀身淬火均匀,我们从未在蛮族中见过。”
沈隽意接过弯刀细看,果然工艺精良,刀柄上还刻着奇特的花纹,绝非蛮族寻常工匠所能打造。
“萧军师觉得这些兵器可能来自何处?” 沈隽意问道。
“这个……” 萧仲文犹豫了一下,“不瞒您说,这看着很像是中原的冶炼术,只是比起我们的纯度,似乎是更高,也更加锋利。”
“什么?萧先生,你的意思是,这是咱们大晋有人走私铁器给蛮族?”孟震惊愕发问。
萧仲文觑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这个我也不敢妄自猜测。”
沈隽意摩挲着光滑的铁器,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眸。
若真是如此,谢家军完全可以直接向朝廷写折子,为何还要借冲突申请增加军资?
或者说,陛下此行派他来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在他为此疑惑时,外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有士兵匆匆赶来,“军师,国公爷打了胜仗归来了!”
萧仲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转瞬即逝:“沈大人,国公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