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1章
“这世上的事情,往往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时候都要讲究个变通。有时候,适当的通融,也是一种处世的智慧啊。”
陈德华的语调越发恳切,几乎要弯下腰去,“在下不是要求大人徇私枉法,只是希望大人能够看在都是朝廷效力的份上,对犬子从轻发落。他年纪还小,经不住折腾啊。”
“毕竟,犬子也没有真正害死人。”他偷瞄了沈隽意一眼,见对方神色未变,又壮着胆子说道,“那王大牛本就身染重病,是病死的,可不是被打死的。还有那翠花,是自己想不开上吊的,跟犬子没有半点关系,更不是被逼死的。”
楚元化听到这话,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中怒火熊熊:“你还敢狡辩?人证物证俱在,你当大人是傻子不成?”
陈德华看了楚元化一眼,嘴角撇了撇,却没敢接话,只是继续对着沈隽意说道:“大人,在下所说的句句都是事实,绝无半句虚言。”
“如果大人不信,可以立刻去验尸,县衙的仵作还在,一验便知真假!”
他说着,胸口微微起伏,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你——”楚元化被他这个态度给气到了,却也明白,陈德华敢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根本不会叫他们拿捏住什么把柄。
“你真是胆大包天!”
沈隽意静静地听着,神色平静如初,始终没有表态。
陈德华也不理会楚元化,见沈隽意不说话,他眯了眯眼,“那么请问大人,到底怎样才会放过犬子?只要大人愿意松口,无论什么条件,在下一定照办。”
顿了顿,他慢慢道,“银子?在下有的是银子。五万两如何?只要大人肯放人,多少银子都好说!而且,今后大人但凡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地方,在下都定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下府中还有我几个精心调教的美姬,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能歌善舞。”他压低声音,“大人若是喜欢,在下全部奉送,绝无半分不舍!”
沈隽意本来一直沉默以对,此时听到这些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本官办案,只讲法理。”
“法理?”陈德华一怔。
“秉公办事。”沈隽意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道。
闻言,陈德华的脸色瞬间黑如墨色。
他没想到,沈隽意竟然真的油盐不进,铁了心要秉公办事,半分通融的机会都不给。
“大人,您竟然当真如此绝情?”他一改方才的谄媚态度,语气开始变得阴沉,双手攥成拳头,“我陈德华在这三水县虽然算不上什么权贵,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欺负?”沈隽意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你们父子这些年犯下的恶事,才叫真正的欺负!强抢民女,逼死人命,私设公堂草菅人命,勾结匪徒劫掠乡里,这些罪名加起来,够你死上十次了!”
陈德华听到这些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大人,您这话未免太重了!”陈德华猛地站直身子,声音冰冷如霜,“我陈德华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在这三水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您这样血口喷人,未免太过分了!”
“过分?”沈隽意眼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寒光,“你觉得过分,那些被你们害死的无辜百姓又该找谁评理?那些被你们欺凌的妇女又该向谁哭诉?”
“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陈德华死不承认,梗着脖子说道,“我陈家向来奉公守法,从来没有违法乱纪之事。想必是有人在大人面前搬弄是非,故意诬陷我们!”
“诬陷?”沈隽意冷笑,“那好,那本官便将你们收押,随后再审即可!有没有罪过,自有证据。”
“收押?”陈德华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子,“你凭什么收押我?这里是三水县,是我的地盘!”
“就凭这个!”沈隽意从怀中掏出腰牌,在众人面前一亮,腰牌上“六部主事”四个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威严的光芒。
陈德华眯眼仔细看着腰牌,心里虽有些忌惮,但一想到自己带来的上百号人,底气又足了几分,腰杆也挺直了。
“大人,就算您真是京都来的大官,也得讲道理吧?”陈德华的语气开始变得强硬,“您单枪匹马来到我的地盘,就想带走我们父子?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你想如何?”沈隽意冷冷地问道,眼神平静无波。
“很简单。”陈德华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快速扫视着大堂内的打手们,“你们现在立刻放了我儿子,然后离开三水县。我可以当今天的事从未发生过。”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陈德华猛地一挥手,那些等候多时的打手们立即围了上来,刀剑出鞘的“铮鸣”声此起彼伏,寒光闪烁,整个大堂内杀气腾腾。
“大人,您看清楚了。”陈德华指着周围的打手们,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威胁,“我带来了上百号人,个个都是好手。您虽然是京都来的大官,但双拳难敌四手,您觉得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吗?”
楚元化见状,立即“锵”的一声拔出长剑,剑身雪亮如霜,寒气逼人。
他护在沈隽意身前,目光如电般扫视着众人,随时准备迎战。
“识相的话,就乖乖放了我儿子。”陈德华冷冷地说,“不然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意外。”
沈隽意望着围上来的打手,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陈德华,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造反?”陈德华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狂傲和不屑,“我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家人。在这三水县,我陈德华说了算!”
“大人,您再考虑考虑。”马三爷也站了出来,假惺惺地劝道,“我们真的不想与大人为敌,但如果您执意要带走德华兄弟的儿子,那我们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不错。”刘四爷也附和道,“在这三水县,我们几个兄弟同气连枝,谁敢动我们其中一个,就是跟我们所有人过不去!”
沈隽意冷冷地看着他们,声音如寒冰般刺骨:“你们这是要围攻朝廷命官?”
“围攻?”陈德华摇了摇头,故作无辜地说,“我们怎么敢围攻朝廷命官呢?我们只是想请大人在这里暂住几天,等我们处理完一些事情,自然会恭送大人离开。”
“你们想软禁本官?”沈隽意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意。
“软禁这话太难听了。”陈德华虚伪地笑着,“我们只是想留下大人做客。您既然满意这客栈,那敢情好,就留在此处,吃住我们也都会安排妥当,您就当来我们三水县体验风土人情了。”
说着,他向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十几个打手将沈隽意和楚元化团团围住,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那虎视眈眈的模样,威胁之意已经昭然若揭。
“陈德华,你可知道软禁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沈隽意眼神冰冷,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不知道什么罪名。”陈德华耍起了无赖,“我只知道,在这三水县,我说了算。大人,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楚元化见势不妙,在沈隽意耳边低声说道:“大人,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先忍一忍,看看情况再说。”
沈隽意点了点头,暂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陈德华。
陈德华见状,更加得意,嘴角的笑容越发嚣张:“大人,您的护卫倒是很识时务。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手下命令道:“去把志强带下来。”
几个打手立即冲上楼去,不一会儿就将陈志强押了下来。
陈志强嘴里还塞着破布,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委屈,一看到陈德华,眼泪就差点掉下来。
“志强,你受苦了。”陈德华心疼地说,“爹这就带你回家。”
说着,他亲自为儿子松绑,撕掉了堵在嘴里的破布。
陈志强一得到自由,立刻跳了起来,指着沈隽意怒骂道:“你们这些狗官,敢绑我?我要杀了你们!”
“住口!”陈德华厉声喝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陈志强虽然满心不甘,但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只是眼神依旧怨毒地瞪着沈隽意。
陈德华最后看了一眼沈隽意,冷冷地说:“大人,我们会在外面安排人手,确保您的安全。不过,您最好不要随意走动,否则我们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意外。”
“另外,”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阴沉,“如果您想通了,随时可以派人来通知我们。我们陈家的大门,永远为大人敞开着。”
说完,他拱了拱手,带着马三爷、刘四爷和一众打手,押着陈志强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客栈,留下一地狼藉。
客栈里只剩下沈隽意和楚元化二人。
楚元化走到窗边,小心地掀开窗帘向外看去,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大人,他们在外面留下了不少人。”楚元化汇报道,“前门后门都有人把守,看来是真的要困住我们了。”
“意料之中。”沈隽意淡淡地说,“这个陈德华倒是个人物,知道先礼后兵,软硬兼施。”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楚元化有些担心地问道,眉头紧锁。
“不急。”沈隽意在椅子上坐下,端起桌面上已经凉了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轻易离开。陈德华以为困住我们就能解决问题,他想错了。”
“大人的意思是?”
“等。”沈隽意简单说了一个字,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
楚元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眼神警惕。
此时,陈德华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德华兄弟,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马三爷有些担心地说,搓着双手,“毕竟对方是京都来的大官,万一京都追究起来……”
“是啊,软禁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啊!”刘四爷也面带忧色,胖胖的脸上满是焦虑,“德华兄弟,你可得想清楚了。”
陈德华阴沉着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显得格外沉重。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停下脚步,咬牙说道,“那个京官软硬不吃,根本不给我们活路。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鱼死网破了!”
“你的意思是……”马三爷小心翼翼地问道,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很简单。”陈德华眼中闪过一抹狠毒的光芒,压低声音说道,“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我们先把他们困在客栈里,然后……”
他没有说完,但那阴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德华兄弟,你可要三思啊!”刘四爷脸色煞白,连连摆手,“杀朝廷命官,那可是灭族的大罪!”
“不杀又能怎样?”陈德华冷笑一声,眼神阴鸷,“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底细,放他们回去,我们一样是死路一条。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拼一把?”
马三爷和刘四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和犹豫。
“德华兄弟,”马三爷试探着说道,“我们要不要再考虑其他办法?比如派人去京都疏通关系,或者……”
“来不及了。”陈德华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那个京官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是铁了心要办我们。”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阴沉,带着一丝疯狂:“我陈德华在这三水县经营了二十多年,绝不能让一个外来的京官毁了我的一切!”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听德华兄弟的。”马三爷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不过,这件事一定要干得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