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夜袭阳明堡

滹沱河的水流裹着初冬的寒气蜿蜒向东,两岸枯草在夜风里发出簌簌碎响。本文免费搜索:新天禧小说

八路军769团陈团长单膝跪在河滩碎石上,指尖摩挲着浸透河水的粗布绑腿,百米外的日军探照灯正规律地扫过机场铁丝网,光柱在雾气里划出惨白的裂痕。

身后传来窸窣响动,三个八路军战士托着油布包裹的炸药包涉水上岸,水珠顺着他们冻得发青的下颚滴落,在军衣前襟凝成薄霜。

“报告团长,三营全员过河,一营长那边也做好了准备。”三营长赵智杰压低嗓音递来望远镜,镜片边缘映出河对岸晃动的草稞。

钱伯钧的晋绥军正给骡马套上日式帆布驮具,铁皮油桶与弹药箱碰撞的脆响被刻意控制在风声可掩盖的阈值内。

陈团长的食指在望远镜调节轮上顿了顿,晋绥军士兵钢盔下紧绷的咬肌与八路军战士攥紧的草鞋绳结,此刻在月光下竟显出相似的轮廓。

按照陈团长原先制定的行动计划,整场突袭本该由769团独立完成。

他下定决心以第3营为突击队主力,夜袭阳明堡机场。

团里的1营牵制崞县的日军,2营(欠第7、第8连)为团预备队,并以第8连破坏王董堡的桥梁,保障第3营侧后安全,团属迫击炮连位于滹沱河南岸,支援第3营作战。

3营在偷渡滹沱河之后,以第9连警戒阳明堡方向可能来援的日军,以第12连作营预备队,以第10、第11连和机枪连组成突击队,用机关枪、手榴弹来摧毁机场内日军的飞机。

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钱伯钧的427团非要掺和一手。

虽然陈团长不怎么信任晋绥军,但是现在正好是果共合作的蜜月期,前面的平型关大捷也算开了一个好头。

看在钱伯钧一片诚意上,双方最后还是达成了合作。

按照双方的协议,钱伯钧带领427团的战士伪装成日军运输队逼近机场外围,从机场东侧发起佯攻,吸引日军守军的火力。

769团则在他本人的带领下,从机场西侧发起突袭,完成对机场内飞机的破袭任务。

双方以陈团长这边的信号弹为行动开始的信号。

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一方面自己这边可以集中力量突破小鬼子的防御,另外一方面守军的注意肯定会被晋绥军吸引大部分。

这样一增一减之下,完成的任务的难度大减,成功率大增。

这也是陈团长做出妥协的原因。

他也因此对原计划做出了调整,崞县方向的日军由钱伯钧的427团负责,自己的1营和3营全体偷渡过河。

1营全营警戒阳明堡方向可能来援的日军,3营和机枪连作为突袭队伍,2营和团属迫击炮连位于滹沱河南岸,随时准备支援3营作战。

正当陈团长复盘整个突袭行动计划时,河滩西侧突然爆出犬吠。

陈团长的拇指瞬间扣上腰间的飞刀皮鞘,二十米外灌木丛里窜出三条狼青犬,日军哨兵的手电光束紧跟着刺破黑暗。

“上!”低喝声未落,三个黑影已从不同方位扑向军犬,裹着麻布的匕首精准捅进畜生咽喉,喷溅的兽血被战士用衣摆兜住,整个过程如同演练过千百次一样。

恰逢此时,钱伯钧的传令兵猫腰窜过来时,正看见八路军工兵用竹夹撑开铁丝网豁口,锯齿状铁刺在月光下泛着蓝莹莹的光。

现在双方执行无线电静默,钱伯钧只好靠人力来确认情况。

“陈团长,我们团座问信号弹还打不打得出来?”传令兵刻意挺直的脊梁掩不住声线颤抖。

陈团长没接话,抬手将望远镜转向机场北侧,四座混凝土碉堡的射击孔隐约透出暖黄光晕,那是日军守备队正在换岗的间隙。

他反手抛给传令兵半截红磷火柴:“告诉你家团长,鬼子的探照灯每四分钟扫过佯攻区域,他要连这点火候都掌不住,趁早把军装脱给婆娘穿。”

说完,挥手示意,让突击队的成员开始顺着排水沟向机场外围的逼近。

很快工兵连的战士开始破坏机场外围的铁丝网,而其他队员就潜伏在排水沟中,等待着发起进攻的信号。

滹沱河的冰水漫过陈铁头的腰际,他咬着半截芦苇管,将望远镜探出水面。

日军探照灯的轨迹像把钝刀,每隔三分钟就会划过西南角的排水沟铁丝网。

他身前三十米处,工兵班长童新豪正用钢丝钳绞断第三层铁丝,钳口崩出的火星溅在结霜的泥土上,像萤火虫般转瞬即逝。

排水沟尽头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

童新豪的钢丝钳僵在半空。

铁丝网底端缠着三根交错的地雷绊线,月光下泛着死亡的冷光。

“是跳雷!”侦查员陈铁头的声线发颤,“踩中能崩飞五米内的活物。”

只见陈团长解下绑腿布条,系成绳索抛给童新豪:“捆住绊线,我数三下一起拉!”

“团长,我来!”新兵刘栓柱扑向绊线,这河南娃子参军前是走钢丝的杂耍

艺人。

他单脚勾住铁丝网立柱,腰身拧成不可思议的弧度,手指灵巧地穿梭在绊线间。

“别他妈乱动!”童新豪的冷汗滴在钢丝钳上,“这玩意连着……”

刘栓柱突然咧嘴笑了。

他手腕翻出半截刀片,割断主绊线的瞬间,整个人借力荡出雷区。

五枚跳雷弹射到半空炸成火球,气浪掀飞他的棉帽,露出剃得精光的头皮。

“驴日的显摆啥!”童新豪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嘴角却咧到耳根。

地雷的爆炸,肯定惊醒了小鬼子的守军,陈团长见状也不再纠结,直接取出了钱伯钧交给他的信号枪。

红色信号弹在凌晨两点整升空。

日军哨塔的警报器骤然尖啸,探照灯雪亮的光柱如铡刀般劈向豁口。

陈团长的飞刀比子弹更早离手,三寸长的柳叶刀贯穿扑过来的哨兵喉结的刹那,三百名突击队员已如离弦利箭突入机场。

“九连抢占制高点!十连爆破组跟进!”陈团长边吼边甩开打空的信号枪,反手抽出背上的鬼头刀。

陈团长的突击队像群无声的豹子窜过跑道,陈铁头的飞刀接连放倒两个巡逻兵。

两个日军卫兵端着刺刀从机库阴影里冲出,陈团长矮身闪过突刺,刀锋自下而上斜撩,带血的刀刃堪堪划过一架九七式战斗机的垂尾。

身后传来肉体倒地的闷响,新兵小赵的刺刀还扎在敌人胸腔里,双手却止不住地哆嗦。

这是他第一次见活人喷血。

见到信号弹终于升空。

钱伯钧部的迫击炮阵地第一时间发出怒吼,第一轮齐射的二十多枚炮弹砸向机场北侧围墙,爆炸的气浪掀翻了日军重机枪巢的沙袋。

与此同时,负责佯攻的晋绥军士兵用生硬的日语吼着“紧急运输”,驾驶着贴满旭日旗的卡车直冲东门检查站。

车斗里,二十挺捷克式轻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凿在混凝土掩体上迸出连串火星,像除夕夜炸响的炮仗。

跟在卡车后面的427团突击战士也开始发起了进攻,火力之猛,攻击之速,显然打算变佯攻为主攻。

只要是自己打的快,不见得比西边的八路军慢一步到达机场的核心区域。

紧接着,炮兵阵地爆发第二轮齐射,日军机场北侧地堡群的火力点被炸成扭曲的铁渣。

然后,炮兵开始围着北侧地堡群的火力点和日军集结点狂轰乱炸,主打一个挑衅。

而此刻的机场内跑道尽头亮起车灯,两辆九七式装甲车碾过机场围墙,炮塔上的重机枪泼洒出弹雨。

“孙大膀!”陈团长砍死拦在自己身前的小鬼子,冲着身后大喊。

背着一挺马克沁机枪的山东汉子应声从队伍里跑出来,三十公斤的铁家伙在他肩上轻得像根扁担,将枪架在油桶上,弹链扫过装甲车观察窗,打得钢板火星四溅。

钱伯钧的望远镜里正好映出这一幕。

他拿起电台话筒:“陈团长,让你的人退到右侧!”

这时候,已经没有必要执行无线电静默,他直接呼叫陈团长打配合。

陈团长这边的突击队员几乎是第一时间后撤。

晋绥军阵地的迫击炮突然调整射角,炮弹精准砸在装甲车行进路线上,掀翻的冻土形成天然掩体。

突击的的陈铁头趁机带人攀上塔楼。

少年用牙咬开手雷拉环,顺着通风口滚进配电室。

爆炸声响起时,整个机场陷入黑暗,只剩晋绥军的迫击炮焰像流星般划破夜空。

“电台组就位!”陈团长踹开机要室木门时,两个八路军战士已拖着日军通讯兵的尸体往外拽。

译电员老王扑到还在冒热气的发报机前,手指在电键上敲出日军俘虏提供的密码节奏:“阳明堡守备队吗?这里是阳明堡机场,遭遇小股游击队袭扰,无需增援……”

他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爆出橘红色火球。

突击队引爆了油料库,冲天烈焰将整个跑道照得亮如白昼。

浓烟中传来金属履带碾过碎石的声响,陈团长的瞳孔猛地收缩。

又有两辆九五式轻型坦克正从机库后方包抄过来,37mm主炮缓缓转向突击队藏身的维修车间。

“上房!快!”他拽着两个新兵跃上屋顶时,坦克炮弹已轰塌了半面砖墙。

瓦砾堆里突然窜出三个黑影,爆破手大刘抱着五公斤炸药包滚进坦克底盘下方,导火索嘶嘶燃烧的火星映亮他皴裂的脸。

滹沱河方向忽然升起三发绿色信号弹,钱伯钧部的佯攻火力瞬间增强三倍。

日军坦克车长掀开舱盖张望的瞬间,陈团长的飞刀钉进了他的右眼窝。

失控的坦克撞上同伴炮塔,大刘趁机将炸药塞进履带缝隙,爆炸的气浪把两个铁棺材掀成了四十五度仰角。

“团长!地雷!”警卫员的嘶吼混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

陈团长收住冲锋的势头时,左脚距触发线不足半寸。

雾蒙蒙的草地上,五条绊发索在月光下泛着死亡的银光。

身后传来硬物压簧的咔嗒声,四十岁的工兵排老兵孙德整个人扑在跳雷上,冲击波将他撕成血雨的同时,也为突击队清出了最后十米通道。

钱伯钧通过望远镜里看到八路军为了争取时间,居然用人肉在趟雷,牙齿紧咬,只觉得心口有一股气,想发泄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他松开咬出血的雪茄烟蒂,对炮兵阵地挥了挥手:“所有迫击炮换烟雾弹,给八路弟兄铺条路。”

当乳白色烟墙沿着跑道蔓延时,陈团长正把最后一个燃烧瓶掷向塔台,火舌舔舐着无线电天线,将加密电文烧成飘散在华北夜空中的灰蝴蝶。

而427团突击队负责东门进攻的这里,显然进展的要顺利的多。

特意跟过来的老邢踹开贴满旭日旗的卡车车门,晋造迫击炮的支架砸进冻硬的泥地:“三发急速射,目标小鬼子过来的支援中队!”

钱伯钧耳机里炸响电流声,通讯兵李德林的山西腔刺入耳膜:“团座,我们截获日军电文,崞县援军两小时后抵达!”

“给崞县日军发电:机场遭小股游击队袭扰,无需支援。”钱伯钧边说边往步枪弹仓压子弹,“其他人跟我去和八路的兄弟会合!告诉老邢那边,不要打的太快,答应人家佯攻就要有佯攻的样子,不然以后还让人家怎么相信我们!”

“崞县……崞县日军回电确认暂缓出动!”李德林的眼镜片上全是汗水,“但阳泉方向的装甲列车提前出发了!”

钱伯钧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通知二营,把滹沱河铁路桥炸了。”

话音未落,李德林的山西腔带着哭腔响起,“崞县日军改用备用频道,假命令被识破了!”

与此同时,滹沱河铁路桥方向腾起百米高的火球。

427团的黄色炸药把钢梁炸成麻花,阳泉日军的装甲列车在五里外急刹,车轮与铁轨摩擦出的火星照亮了钱伯钧冷笑的侧脸。

凌晨两点十分,突击联军彻底控制机场外围,开始准备向机库的核心地区发起进攻。

陈团长的清点声混在渐弱的枪声里:“阵亡两人,重伤一。”

特意到八路军这边看看的钱伯钧拍了拍陈团长的肩膀,军靴踩过日军尸体,将几盒哈德门烟抛给浑身硝烟的童新豪,“工兵排的,每人赏半包。”

显然,八路军战士舍生忘死的表现,有点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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