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琚债池青一

39. 掌家之权

咚的一声,苏怀被阿铄扔到了地上,好在刚开始时被余音儿挡了一下,要不然苏怀此刻怕是要摔得脊椎骨折。


“哎哟!阿音!你这未婚夫怎么回事啊!这么大劲儿!”苏怀扶着腰连连喊疼,“我不过是想开个玩笑!好疼!我腰断了!”


余音儿没好气地过来将他扶起来,“谁让你抢我东西的?活该!”


苏怀撇了撇嘴,“我这不是百忙之中抽空来看你,你倒好,不理我也就算了,还让你未婚夫打我!”


“是我让的吗?”余音儿夺过他捏在手里的账册,“分明是你主动招惹的好不好!”


苏怀被扶到坐席上,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指着余音儿收回去的账册,道:“你这账册是不是有些问题?”


余音儿脸色微微一凝,问:“什么问题?”


苏怀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将账册给他,余音儿将信将疑地将账册递了过去,她倒是要看看,她与阿铄找了这么多日都没找到的问题,被苏怀这个外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苏怀轻咳了几声,翻开账册,找到方才看到的地方,指着右下角一个“戊”字,道:“这是军用品特有的账册标记法,用天干地支与相应数字表以时间排序,这样做的账目,能迅速知道收支的具体数量与内容。”


他随便翻了翻,又朝余音儿要了一本。


余音儿索性将面前所有筛选出来有问题的账册都抱了过去,“你看看这些,可有什么异样?”


苏怀迅速翻了翻,良久后,摇了摇头,“奇怪了,也就这么一本是有天干地支标记的。”


他摸了摸下巴,疑惑道:“阿音,你们家是不是得罪谁了?”


余音儿将账册收了回来,“我这么乖巧老实,能得罪谁?”


苏怀指着那本有天干地支标记的账本,“偷偷买卖军用品可是谋逆大罪!余伯父是良商,定然不会这么做,稍微想一想结果不就出来了?”


他啧啧几声,“这人做得还挺隐秘的,我瞧账册上的日期,五年前就开始了,五年的罪证,足以诛九族了,暗中那人可是真恨啊!”


余音儿疑道:“你怎知这是军用品的标记?”


苏怀最听不得自己被质疑,直接泄了底,“自然是见过,而且还偷偷研究过!莫要忘了,我外祖家做的可是盐铁生意!”


刚说出口,苏怀立即心虚地闭上了嘴。


“那啥,我也只跟你说,你莫要说出去啊!”苏怀道:“若是泄露了,我外祖家的生意怕是要……”


“知道了。”余音儿将账册放好,眼底满是混沌与杀气。


怪不得她与阿铄只知道账册有问题,却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原来是特有的标记;怪不得阿爹特地留下信,让她放弃绮罗坊,原来他早就知道余家的账目里有猫腻,而且那人潜藏得太隐秘,就连他都没有查出来。


且不说二叔和三叔,余家这么多管事,谁都有可能,若余音儿没有自己的势力,贸然接手绮罗坊,等待她的,除了背锅便是万劫不复。


所以,唯一自保的法子就是放弃。


可是她不甘心啊,绮罗坊是阿爹阿娘的心血啊!


很快余音儿恢复了常态,她朝苏怀笑笑,“今日你帮了我大忙,我请你吃饭吧!东街叫花鸡怎么样?”


来时着急,苏怀连朝饭都没怎么吃,一听到叫花鸡,他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伸出两根手指头道:“我要吃两个!”


“好!”余音儿道:“吃完之后,今日之事不许再提!”


此话正合苏怀之意,他拍胸脯保证,“好!谁再提谁就是狗!”


两人约定完,便出门去了东街吃叫花鸡,东街叫花鸡与酱肘子一样,非常出名,若是平日里,就算排队都吃不到的,好在这会儿并非食时,余音儿拉上双儿和阿铄,带着苏怀大摇大摆地进了酒楼,足足点了五只叫化鸡。


趁着叫花鸡没还未上,余音儿破天荒的给苏怀倒了杯茶。


苏怀受宠若惊,想将杯盏拿回来,但又觉得此举吃亏,便任由她给他倒:“怎地?”


“谢你呀!”余音儿理直气壮道,“怎地?要是不想喝,我拿去倒了。”


“别,我喝!”说完他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余音儿又给他倒了一杯,“苏大郎君今日也来余府了吧?”


苏怀仿佛这才想起苏礼,暗叫一声不好,“你说,我阿兄他会不会留在余府等我?”


余音儿嗤笑一声,“你阿兄可没你这么笨。”


苏怀怒了,“余三娘!好歹我也是帮了你,哪有像你这样过河拆桥的?”


“过的什么河拆的什么桥?”雅间门外传来苏礼的声音,他今日一身月白色直裰,手里拿着一把玉折扇,依旧是一副书生模样。


他走进雅间,抬手就将折扇往苏怀头上一敲,“出来了也不跟管家说一声!”


苏怀道:“是阿音说要请我吃叫花鸡的!阿兄,你快坐!我去给你点一只!”


“不必了。”苏礼看向余音儿,“阿音,你当真把家主之位交到余家二郎主手里了?”


余音儿点头,“是,今日刚交的。”


苏怀以为自家兄长要劝一劝,毕竟这也是掌家之权,这年头手握权力才好说话,而且余音儿是这么多年以来,宝应县的第一位女家主,好不容易争来的权利,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将其旁落于人呢?


他正要开口附和,谁想自家兄长却是点头赞许,“阿音当真好魄力!”


“兄长!”苏怀问:“你就不劝劝?”


苏礼看了眼自家的傻弟弟,笑道:“交不交权都是阿音自己的选择,怎么?你想干涉?”


苏怀撇了撇嘴,他这不是觉着阿音此举实在太亏了么!但听自家兄长这么一说,他也不好再继续,霎时间雅间便安静了下来。


苏怀觉得有些尴尬,便无话找话,将话头引到了双儿身上,“你这小丫头,平时不是惯会伶牙俐齿的吗?怎么这会儿不出声了?”


双儿现在满脑子都是叫化鸡,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见苏怀找茬,她回瞪了一眼,随即转身朝余音儿道:“娘子,我去看看叫花鸡好了没有!”


还没等到回应,她便飞快转身跑下了楼。不一会儿,双儿又跟着一个伙计上了楼,脸上满是兴奋,“娘子!来了!叫花鸡来了!”


双儿食量大,余音儿特地点了五只,只是没想到苏礼也来了,便只好吩咐伙计一人一只。双儿懂事,知道要招待客人,所以她几乎是强忍着狼吞虎咽的冲动,细嚼慢咽得吃完的。


没办法,若是吃快了就没有了。


阿铄也是第一次吃叫花鸡,觉得很新鲜,尤其是吃着鲜嫩多汁的鸡肉时,鼻腔里还能闻到一股荷叶清香,那感觉还真是奇妙!


正埋头吃着,突然眼前多了一只鸡腿,抬头望去,竟是对上了余音儿那双好看的眼睛,阿铄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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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余音儿笑道:“我吃不完。”


自从绣房回来之后,阿铄时不时就会发一次高烧,烧完之后,食欲便会大增,尤其是这两日,胃口都快赶上双儿了,所以方才她才会点这么多只叫花鸡的。


双儿凑上来,“娘子,我也要。”


余音儿将剩下的那只鸡腿给了她,见她盘子里的鸡都快吃完了,笑道,“慢些吃,你们家娘子可不会跟你抢。”


苏礼本就不饿,吃得也文雅,见余音儿不吃了,也将手里多余的鸡给了一旁狼吞虎咽的苏怀,随后倒了两杯香茶,分了一杯给余音儿。


“昨日听到一个消息,新一任贡丝监榷使在来上任的路上遇刺了。”苏礼轻描淡写道,“刺客像是流窜在附近的倭寇流匪,惊动了知州。”


余音儿眯了眯眼,想起今日在账目中窥探到的玄机,冷冷一笑,“还真是好大一把火。”


“是啊,也不知这把火会不会烧到宝应县。”苏礼顿了顿,问:“打算何时动手?”


余音儿放下杯盏,朝窗外看了一眼,今日的阳光格外刺眼,“三日吧,总要有个缓冲的时间。”


苏礼点头:“好。”


苏怀吃得满嘴油渍,凑了过来:“阿兄阿音,你们在聊什么啊?”


“苏二郎君,你要是吃不下了,那块肉能不能给我吃啊!”


双儿早已空盘,但没怎么吃饱,眼看着苏礼又给了苏怀一大块,她便静静地等着,要是苏怀吃不下,那么剩下的那块就是她的了!


苏怀护食的将盘子往怀里抱了抱,道:“这些是我的!”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道:“阿兄,那个贡丝监榷使是不是一直都是太监?”


此话一出,除了阿铄,众人都以一个看啥子的眼神看向他。


苏怀道:“怎么了?我问的不对吗?我听说贡丝监榷使是陛下的使者,那不是太监是什么?”


余音儿点点头,敷衍道:“对,你说的对。”


贡丝监榷使是转运使司里专门负责管理贡品的,一般由宫里直接指派,宫里指派过来的,自然是太监。


苏怀急了:“哎呀,你们什么态度啊!我也只是问问而已。”


他啧啧几声,语气中带了些鄙夷,喃喃道:“太监居然还逛花楼,他不死谁死。”


他的声音不大,但由于雅间就这么几个人,所有人都听到了。


双儿不解,“太监不能逛花楼吗?”


苏怀道:“自然是不能的!太监又不是男人。”


苏礼也察觉出不对劲,“阿怀,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苏怀道:“昨日我去货船上找阿舅,不巧阿舅喝醉了,就一直拉着我说个不停,他说他亲眼瞧见那贡丝监榷使进了花楼,他当时还纳闷儿呢,结果第二日早上,便听闻那贡丝监榷使遇刺了。”


双儿觉着自己听到了个了不得的故事,追问道:“那这个太监死了吗?”


苏怀想了想,道:“贡丝监榷使好歹是个官吧,官员身边是有很多护卫的,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死。”


这位新任贡丝监榷使自然不会死,因为他是刚从大理寺辞官的镇国侯府三郎君秦言,此次下江南,表面上是远游寻兄,实际上却是来查案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才刚到江南地界,便被刺客盯上了。


那刺客还不是别人,正是从刚出京城就挟持他、浑身是刺的扎手小美人。【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