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琚债池青一

31. 假死逃脱

双儿闻言,三下五除二便将阿铄湿透了的上衣脱了个精光,好在眼下日照充足,也不至于让他得风寒。


不过余音儿还是不放心:“快去生个火盆。”


双儿应下,风风火火地便跑开了。


余音儿迅速从袖袋中拿出银针包,在阿铄身上各处穴位上扎了下去。


整整扎了四针,直到最后一针,他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余音儿吓了一跳,险些将针扎歪,好在已经结束。


厚大的手掌仿佛是一个温软的枷锁,任由余音儿再怎么挣扎,都无法抽离,那枷锁甚至越来越紧,像是要将她细细的手腕给捏断。


她不由喊道:“阿铄,你松开我。”


木然的阿铄身形突然一动,虽然依旧没放开手,却是稍微松了松。


也就是这么一松,余音儿这才趁机抽了出来。


然而在从他那宽厚手掌中抽离时,阿铄像是一下脱了力,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余音儿下意识地去接,可她的力气在阿铄面前实在不算大,竟是一下被他压在了地上。


初春天气还算寒冷,珊瑚并没有将后院的火盆收起来,双儿很快生了火盆就跑来了。眼见着自家娘子要被埋了,她慌忙将火盆放下,上来就将阿铄的肩膀往后一掰,阿铄像是块木头,再一次掰回了原位。


这一回,他是晕着的。


“双儿,把他搬到内室去。”


双儿点头,想要去背他,只是阿铄的身量实在高大,双儿根本背不起来,于是乎,她便只好跟余音儿一道合作,将阿铄硬生生拖进了内室的床榻上。


双儿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边问:“娘子,他不会死了吧?”


方才的一系列动作险些将阿铄身上的银针移位,好在双儿来得及时。余音儿边低头检查阿铄身上的银针边道:“双儿,你去帮我准备些热水。”


双儿哦了一声,再一次跑了出去。


火盆被双儿放在门口,余音儿安置好阿铄后,回身将火盆拎了进来,霎时间内室里充斥着一股暖意,竟是将余音儿热出薄薄的一层汗来。


余音儿站在床榻旁,思考着方才她在他体内发现的异状,这种情况实在太奇怪了。


不一会儿,双儿端着一个盛满热水的水盆跑了过来,“娘子,热水来了!”


余音儿点头,示意她将盆放在一旁,又拿来一块干净的布巾,放进热水里打湿,手指才接触水面,她就被热水烫得弹了回去。


“娘子,这水够烫吗?我瞧着它烧滚了才拿来的!”


余音儿扶额,怪她没说清楚,双儿又是个实心眼儿的,说是热水还真是滚烫的热水。


她道:“无妨,你帮我定住他的四肢。”


双儿对于余音儿的吩咐一贯都是马上执行的,这会儿也只是哦了一声,便不知从哪里寻来了几条绳子,将阿铄牢牢得绑在了床榻上。


在双儿寻绳子的功夫,盆里的热水表面有了些凉意,余音儿再次将布巾放进热水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布巾捞上来,并拧成了半干。


随后,她将半干还带着热气的布巾盖在了阿铄的额头上。


双儿以为余音儿在给阿铄降温,正看得认真,也不知脑子哪里动了一下,发现有些不对,阿铄明明没发烧,而那布巾明明是滚烫的。


她正想问呢,却见布巾下阿铄的额头处好像有东西在里面动了动。


双儿吓了一跳,连忙问:“娘子,这是什么东西?”


余音儿摇头,“可能是他体内的毒被什么东西刺激了,才会生出如此激烈反应。”


说话间,那东西已经从阿铄额头处开始慢慢转移,一会儿到耳后,一会儿到脖子,又从脖子处慢慢往胸口而去。


“不好!它要去心脉!”说时迟那时快,余音儿立即拿出一枚银针,眼疾手快地封住了阿铄的心脉。


有银针挡路,那东西果然停了下来,随后它又掉了个头,朝下|身游去。


不知为何,余音儿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娘子,它往下面去了,要不要把他裤子也脱了,再给他扎几针?”双儿撸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瞧她这模样,余音儿是又好气又好笑,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要保住心脉便好了,看他的样子,估摸着要再睡上好几个时辰,今晚我们不回去了,你去楼上收拾收拾,今晚我们住楼上。”


这水榭一共两层,余音儿将一层作为了卧房,二层则是作为了她做研究的地方,虽说是做研究的,却也有一张罗汉椅摆在角落,供她偶尔小憩。


双儿觉得自家娘子晚上睡罗汉椅委屈,“娘子,我让小厮搬张床榻上去吧。”


余音儿却道:“费那个劲儿做什么?而且今晚我大约是不能睡的。”


她还想去看看赤羽金蚕吐完丝后会怎么样呢!


一想到那些五彩斑斓还到处蠕动的虫子,双儿就直打寒颤,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这种软软的还会动的东西了。


“那娘子,今晚我能不能睡啊?”她不想去看虫子。


“恩。”余音儿也不想折腾她:“你睡吧。”


是夜,一条纤瘦的身影从水榭的外门溜了出来,夜色之下,她一袭明黄色襦裙,在满院架子下,显得格外的亮眼灵动。


余音儿走到白日里在吐丝的赤羽金蚕的架子下,这里早已有人候着。


珊瑚正打着灯笼,静静地站在一旁,细细观察着竹篮子里的动静,见余音儿过来了,她应了上来,悄声道:“还在吐呢,一时半会儿估计结束不了。”


余音儿点点头,朝竹篮子里看了一眼,又朝珊瑚看了一眼。


珊瑚会意,打着灯笼将她引进了附近的一个小五角亭内。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珊瑚道:“陈管事回来之后,便私下里购买了很多锦袍,那些锦袍虽然款式老旧,颜色手感却是上乘,你想拿这些锦袍做什么?”


余音儿挤眉弄眼地朝她笑了笑:“哎呀,被珊瑚姊姊猜到了?”


珊瑚点了点她的额头,“少给我嬉皮笑脸,干爹干娘在世时一直教导我们,做生意要以诚信为本,锦袍颜色手感虽然上乘,却也是老货,抽出来的丝根本不如新丝,你若是想用老丝去抵新丝,万一被发现了可是重罪!”


“放心吧姊姊,我有分寸的。”


余音儿顿了顿,倾身近前,压低声音道:“姊姊,若是我想将绣房里的东西全都搬走,需要多长时间?”


“怎么?”珊瑚惊诧,“你当真要卖了余家产业,去赔付那些订单违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二房三房搞的鬼!”


余音儿摇头,“姊姊,我想带着绮罗坊的招牌离开。”


珊瑚不解。


余音儿便将余泰元给她的信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原先我还想着,利用这些订单和他们手里的丝,让他们从我们这一支分出去,再趁机将绮罗坊掌控到自己手里。可惜目前来看,怕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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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绮罗坊从里面就开始烂了。


珊瑚顿时明白了,她思考了一会儿,道:“几年前,干爹给我在苏州买了四个庄子和一个三进的院子,说是将来给我做嫁妆,若是从明日开始收拾,将绣房里的东西分批次悄悄搬走,想来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前院的东西只挑能用的拿,其他的到那里买。”余音儿道:“重要的是后院的这些宝贝。”


珊瑚蹙眉,前院是一排排的绣间,每一间有十个绣位,便于绣娘刺绣、缂丝、染丝等,还有很多改良后的便捷工具,很多苏州都是没有的。


“你容我再想想。”珊瑚道,“我尽量两个月内全部搬走。”


“好!”余音儿顿了顿,问:“最近绣房有什么动静没有?”


一想到这儿,珊瑚神色一滞,“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蹊跷。”


“何事?”


珊瑚道:“半个月前,大头跟我提了一句,说是织房的单管事曾过来找过你,可惜那时候你出门去了,我又在后院,没顾得上。今儿陈管事回来,提了一句,我才知道,单管事没去聚会。我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珊瑚的感觉一向很灵,余音儿暗暗将此事记下,“回头我让乐安找人暗地里悄悄去打听一下。”


珊瑚点点头,又问:“你打算如何处置三郎主?早间阿婷过来找我,说新任贡丝监榷使已经在来扬州的路上了,三郎主手头又有关于贡品的生意,若届时被监榷使突然提及,怕是很难将此事遮掩过去。”


“无妨。”余音儿耸耸肩,眼底闪过一丝自信的笑意:“我也不过是给二叔开了扇门,接下来的事,二叔会做的,不用我操心。对了姊姊,”


她顿了顿,道:“明日我要去趟苏府,阿铄你帮我照顾一二。”


“原来他叫阿铄。”珊瑚似笑非笑,“我听阿婷说你捡了个漂亮郎君回来入赘,我还不信,白日里一见,果然个俊郎君!想来在整个扬州城怕是头一个。”


余音儿被说得耳根不禁微微一热,“姊姊,你就别打趣我了,是我先对他不住,把他诓进这个局,如今他又突然晕厥……对了,白日里我去他摔倒的地方看了一眼,那池子旁有防滑的草垛,根本不会产生一不小心摔进去的情况。我在池子旁看到一个碎了的坛子,那坛子里装的是什么?”


珊瑚恍悟,忽而嗔怪地看了余音儿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


余音儿有些懵:“我?”


“可不是!”珊瑚道:“一出门就带些杂七杂八的虫子回来让我养,我哪里养得过来?那坛子里原本装的是一只状似天牛的虫子,原本养得好好的,自从你买了些赤羽金蚕回来,它每日便暴躁个不停,只能靠近水边才能安生会儿,近日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不动了。”


“不动了?”


珊瑚点头,“兴许是大限将至了吧。”


“可是我白日里去捡看,碎坛子是空的,周围也没有那虫子的痕迹。”


珊瑚诧异:“难不成是假死逃脱了?”


余音儿有些心疼,“那东西是外祖丢了不要,我偷偷捡回来养的,外祖说那东西可能是味药材呢。”


珊瑚也开始心疼了:“那怎么办?要不我让铁牛找找?”


“不用了,让铁牛找不就是让老鼠跳进米缸吗?”余音儿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也不知道那是味什么药,外祖丢弃的时候还说可能是找错了。估摸着,那不过是只普通的天牛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