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江轻尘叹了口气,指腹轻轻擦过我的眼角:“别哭了。”

他的声音比夜风还轻,“这里风大,我们慢慢走回去。”

我深吸一口气,将眼泪咽回心底,换上笑容点头:“嗯。”

他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圈,莹白的光晕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我们并肩踏入,转眼便站在了天台下方的街道上。

空荡荡的街道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梧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曳,像一幅寂寞的水墨画。

夜风卷着几片落叶从脚边滚过,发出细碎的声响。

“背我。”

我闭上眼睛固执的朝他伸出手,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

江轻尘笑了笑,月光下他的眉眼柔软下来。

他在我面前蹲下:“上来。”

我趴上他宽阔的背,手臂环住他的脖颈。

他没有施法,而是慢慢一步步背着我往回走去。

长街空荡,只有昏黄的路灯还亮着。

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分离。

“江轻尘。”

“嗯。”

“你背过别人吗?”

“没有。”

“骗人。”

他脚步微顿,轻笑一下却没再说什么。

夜风卷起几片枯叶,在我们脚边打着旋儿。

“天快亮了……”我喃喃道。

江轻尘的背脊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

我抱紧他,把脸埋在他颈窝:“再走慢一点……”

他的步伐果然更缓了,我盯着那交叠的影子,忽然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累了就睡会儿。”他低声说。

我摇摇头,贪恋地嗅着他身上清冷的青竹香:“不睡……我怕睡着了,醒过来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一滴温热的眼泪滑落,浸入他的衣襟。

他怔了怔,侧头看我。

月光下,他的侧脸依旧清冷如玉,唯有眼角一抹微红泄露了情绪。

我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却假装没看见,只是更紧地搂住他:“江轻尘,以后……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夜风拂过,带着初秋的凉意。

我盼望着江轻尘的回答,只是他的沉默像一把尖刀,缓慢地割着我的心脏。

我咬着嘴不再说话,江轻尘也沉默无声地往前走。

不知多久,江轻尘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只是在我睁开眼时,发现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方才的温柔悲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冷意。

“怎么了?”我轻声问。

“有人来了。”他声音低沉,轻轻将我放下。

话音刚落,远处路灯一盏接一盏熄灭,黑暗如潮水般向我们涌来。

我下意识摸向手腕,这才惊觉骨镯早已不在。

江轻尘挡在我身前:“别怕。”

阴风骤起,卷着诡异的白雾弥漫开来。

雾气中传来瓶瓶罐罐碰撞的声响,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苗杖缓缓走出。

是苗婆婆!

她身上挂满瓶罐,浑浊的眼睛先畏惧地看了眼江轻尘,而后落在我身上:“好久不见!”

“是你!”我浑身绷紧。

苗婆婆干笑两声:“莫紧张,老身这次来,不是为了那样东西。”

“那是为了什么?”我冷声质问。

“来送个人。”她苗杖轻点地面。

雾气中走出几个苗疆汉子,抬着一顶竹椅。

当看清椅上之人时,我呼吸一滞。

“沈白?!”

他双眼紧闭,面色灰败,像是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曾经的温润如玉,如今却消瘦得形销骨立,脖颈处隐约可见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我厉声喝道,下意识想上前,却被江轻尘一把拉住。

他声音冰冷,目光如刀锋般盯着苗婆婆,“他身上有蛊。”

苗婆婆拄着拐杖,那些瓶瓶罐罐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当初与这沈家小子做交易,他助我夺得圣物,我便赐他同命蛊……”

“同命蛊?”我瞳孔骤缩。

“一蛊连双命,同生亦同死。”苗婆婆咧嘴一笑,露出黑黄的牙齿,“他想用这蛊术救他妹妹,与她共生共死……”

我心头一震,终于明白沈白为何会与九黎勾结。

“可惜啊……”苗婆婆突然变脸,声音有些阴冷,“他背信弃义!不仅没助我夺得圣物,还在蛇村杀我族人!”

那日在蛇村,沈白最后关头反水救我,竟给自己招来这种祸事。

“你想用他威胁我?”我冷声质问。

苗婆婆畏惧地看了眼江轻尘,干笑两声:“那圣物……本就不属于九黎。夺了,只会招来灭族之祸。”

我心中了然。

他们不是不想夺,而是忌惮江轻尘。

“丫头,你可知道……”苗婆婆突然话锋一转,“你们摆夷族的祖先,本是我苗疆一位出逃的苗女?”

我震惊地看向她。

“摆夷族的三阴五祸之术。”她得意地说,“都是我苗疆的秘法。”

我想起摆夷族那些逝者穿的服饰,确实与苗服有几分相似。

“解药。”我不愿废话,厉声道,“把沈白身上的蛊解了!”

苗婆婆突然怪笑起来,看了江轻尘一眼。

然后根本就不给任何阻止的机会,整个身体竟化作无数黑虫四散!

雾气散尽时,远处飘来她最后的话语:“圣女大人……后会无期。”

“是蛊虫化身。”江轻尘冷眼看着消散的黑雾,“真身未至。”

我气得浑身发抖,却顾不得多想,急忙扑到竹椅前查看沈白的情况。

他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灰色,脖颈处蜿蜒的黑色蛇纹在皮下蠕动,触手冰凉刺骨,仿佛浸透了墨汁的毒血。

指尖刚碰到,那蛇纹竟猛地一窜,吓得我立刻缩回手。

“游蛇蛊。”江轻尘蹲下身,指尖悬在沈白眉心三寸处,一道金光闪过,那蛇纹顿时僵住,“以横死之人的怨气为引,混合百年蛇蜕、尸油与极阴黑泥炼成。”

他收回手,那蛇纹又缓缓游动起来:“黑纹每日游走一寸,最终汇聚眉心时……”

“会怎样?”我声音发颤。

“七窍流黑血,魂飞魄散。”江轻尘眸色沉沉。

我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有什么办法能解?”

“需佛门高僧以金粉混檀香灰,在蛇头烙下梵印暂阻其势。”他望向远处渐亮的天际,“再诵地藏经,化去怨气。”

我抓住他的衣袖:“你……你能不能……”

“强行抹除不难。但他现在魂魄将散,强硬手段反而会要了他的命。”

晨光刺破云层,沈白颈间的蛇纹突然加速游走,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黑血。

“去寺庙!现在就去!”

我慌乱地抹去他唇边的血迹,触手竟冰凉黏腻如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