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横斜树影情生芽(上)

自从刘家将当时还是尸体的唐季扬拖出来,云洇已许久未曾踏入这里。


里屋见不着,她便只打量了下院子,见破落的墙面与坑坑洼洼的地面全都被修缮了一番,以往的枯树被挖去,换成了修剪得宜的盆栽,更在一角劈了块用于下棋的石桌,暗道他们主仆,亦或唐明倒是勤快,能用有限的金钱与精力做到这些。


“这是你们的狗?”六月在她怀中十分温顺,不叫不闹,像是极喜欢云洇的气味。


“是、是是。”唐季扬磕磕巴巴地应声,他一会儿想云洇不是怕狗吗?如何这般自然地将六月抱在怀中?


一会儿又意识到他刚才说话时只稍微压低了声音,也不知云洇是否听见……不过应该没听见,不然心情不会这样好……


没错,云洇脸色红润,笑得如沐春风,真的是心情极好。


自然该好的,藏在心里的事终于说出了口,又见唐季扬精神不振,显然因她的告白陷入苦恼,她怎么可能不高兴?


“你借六月是为了抓兔子吧?正好我无事,就陪你一道吧。”


“师父叮嘱我不能假他人之力,你与我一同去,便是犯规了。”唐季扬匆匆找着借口,却见少女手指点唇,抬头望天,作思考状。


“说不定,我很快就不是‘他人’了?”


她语气有些无辜,故意期待地看了唐季扬一眼,便抱着六月出了院子。


看态度是非要与他一起上山了。


唐季扬不明所以,僵直着身体不敢动,悄悄问唐明:“她这话什么意思?”


唐明一拍脑袋,似乎彻底明白了:“哎,少爷呀,云姑娘又进咱们家来巡视一圈,又说这意味不明的话,还能是什么意思?她怕是已经做好当女主人的准备了!”


女女女女女主人?唐季扬失声:“她才十三!”


怎么可能想到这么远的事去?!


本以为人多力量大,不曾想唐明就是专程来捣乱的,与其继续听他胡言乱语,倒不如自己冷静冷静好好分析。


于是唐季扬挑着水远远跟在云洇身后,与她一同上山。


持续挑水几个月,唐季扬早走得四平八稳,步伐矫健,仿若肩上空无一物,因此云洇轻易看出他是放慢了脚步。


“为何要离我这般远?”她停下来问。


“……我一靠近,六月便会狂吠,还是离远些好。”


见云洇停下,唐季扬便也停住不敢靠近,云洇眨眨眼,让六月跑过去,咬住了他裤腿。


“它不会叫啊。”


……说好的怕狗呢?他看云洇不仅不怕狗,训狗还颇有一套。


悲壮地低头看一眼完全换了副嘴脸的六月,他没法,只能与云洇并肩而行。


云洇负手牵着狗绳,侧头看唐季扬一眼,笑了笑:“你别再想了,我并不怕狗。”


“……那为何师父说你怕……”


“以前我养过一只狗,但有一天它突然死了,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看见狗便会伤心流泪,因此秦爷爷便误会了吧。”


少女平静地述说她的往事,唐季扬不由联想到她在县里的遭遇,她的狗,难不成……


“是自然死的哦,你可千万别瞎想。”


云洇冷不丁冒出一句,直接截断唐季扬的念头,他不由一噎,云洇会读心不成?


“那看来,师父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少年干巴巴地说,见云洇微笑着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因此若你想了解我,就别想着问他人或是直接问我,只能认真观察我,毕竟对自己的事,我也是会说谎的。”


说谎……唐季扬觉得她一语双关,与他告白,不会也是在说谎吧?


质疑姑娘对自己的心意,其实是很不尊重人的行为。


但唐季扬实在是忍不住,不仅因如今云洇有意无意地引导他这样想,更因他实在被她耍过太过多次。


云洇真的喜欢他么?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唐季扬便不由自主在脑海里寻找一些能说明云洇喜欢他的蛛丝马迹。


但是好像……找不着。


她从不会因自己提及宝珠吃醋。


她也很少对自己温声细语,心情差时凶他,心情好时便捉弄他。


她还、她还不肯送自己礼物。


唐季扬越想,越觉得惊恐。


但他会因云洇叫徐凌时时哥哥生气。


他会因云洇落泪惊慌失措,会因她凶他委屈不已。


他还总想送云洇礼物。


……到底是谁喜欢谁?


“唐季扬、唐季扬?”


“啊……啊?”


等唐季扬回过神来,桶里水已撒了一半,他大呼不妙,急忙摆正身体,将剩余的水救了回来。


云洇皱眉盯着他:“想什么呢?我刚才与你说话你都听不见。”


“没、没想什么。”唐季扬哪还敢乱想,眼神闪烁:“你刚才、刚才与我说什么?”


斜眼瞧唐季扬肩上已有些不稳的扁担,云洇眼中微不可察闪过分狡黠:“我说,我属意你一事并非说谎。”


右脚猛地踉跄一下,一只木桶重重砸在地上,水洒一地。


她真会读心?!


“我只会读你的心。”少女嫣然一笑,牵着六月潇洒走去前头。





?!


……


伴随着另一只桶也砰然落地,等好容易到了山上,经历大起大落的唐季扬拎着两空桶,不出意外挨了师父一顿臭骂。


不过半日光景,唐季扬瞬间由心惊胆战转为垂头丧气,见云洇还要跟着自己,他就差跪下来求饶:“姑奶奶,请允许小的一人去抓野兔吧。”


再被戏弄他心脏都要停了。


“不要。”云洇甩头拒绝:“秦爷爷又没说不行。”


“……那你能不能别再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也该玩够了吧。”


玩够了吗?怎么可能?


虽早亲耳听唐季扬承认他不喜欢自己,还是两次,但这即将到来的第三次,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马上要亲口拒绝她了……


在自己不痛快前,必须趁着还有心情,狠狠惹他不痛快才好。


没搭理唐季扬,云洇努力压抑着沉重的情绪,信步迈入后山。


这里人烟稀少,挺好的,被拒绝了就让六月咬死他。


还不知自己死期将至的唐季扬病怏怏跟在后面,见云洇一直往里走,叫住她:“不直接让六月闻了气味去寻野兔吗?”


“林子深,各种味道混杂其间,几日过去,野兔上红布气味也弥散不少,带六月去它可能现身的地方,才能提高效率。”


唐季扬讶然:“你还知道那野兔可能出现在哪?”


观察着树根与地上的枯木,云洇应声道:“你闻过那红布,就知气味与我身上的一样吧。我所穿衣裳,所用手帕,乃至被子枕头都会先用自制的药香熏一熏,能防虫害。云山中有一种常见的白蚁对这药味很敏感,闻见便弃巢离开,因此它们的动向可作为参考。”


正说着,云隐便发现一排白蚁踪影:“诺,见到了吧?”


“嗯,”见这些大概半个指甲盖的白蚁正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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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树缘成群结队往外爬,唐季扬道:“那我们往反方向去便有可能找到野兔踪迹了吧?”


“没错。”


寻到这群白蚁的源头并不难,六月仍不肯亲近唐季扬,便只能云洇拿了红布仔细给它嗅了嗅。


见六月鼻子贴地面,边嗅边往前走着,唐季扬心里对这不待见自己的猎犬意见颇大——等找到兔子立马把它送回去!


没走多久,六月便哈着气停下来,谄媚地蹭着云洇的腿,云洇拍拍它头,奖励了半个肉干。


唐季扬真想直接拍飞出去,他大步走过去定睛一看,连兔子毛都未见到一根,这分明是另一个白蚁窝!


“云洇,我承认这六月鼻子灵,但它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让它找兔子,找成白蚁算什么事?”


“它是来帮忙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怪它作甚?再多找几次不就行了?”


云洇瞪他一眼:“你看,它能听懂!”


见六月果真对他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呜呜”声,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他脖子咬断。


唐季扬心里冷哧一声,开什么玩笑?他还怕一条畜生不成?


“唐季扬,快道歉!”


“……对不起。”


六月是条善恶分明的乖犬,见唐季扬道了歉,它头微微仰起,便尾巴一摇一摇地继续出发了。


可惜,第二次还是个白蚁窝。


见它又餍足地咽下半根肉干,唐季扬略感不妙:“云洇,你带了多少肉干?”


“随便拿了些,不太清楚,怎么了?”


他将云洇拉至一边,悄声说:“我怀疑这狗是故意骗肉干……哎,别咬我!”


唐季扬跳至一边,险些被六月咬住,这狗耳朵也这么好使?!


“别闹了,本来便难寻,你再折腾下去今日怕是都找不到兔子。”


见平日聪明的云洇今日不知怎的,一心偏向六月,唐季扬愤愤不平,再不言语,由着六月闹腾。


……


从白天寻到黑夜,唐季扬扶着树稍作休憩,怀疑这狗将林中所有白蚁窝倒腾了个遍。


云洇走得腿抖,已无暇再去看那除了位置不同,每个都别无二致的白蚁窝,拍六月脑袋的动作已是机械般麻木,等要再拿肉干出来时,摸了个空。


“抱歉,六月,肉干已经吃完了。”


“汪!”


六月一遍哈气一边吐着舌头,欢快地摇着尾巴,像是在说没事。


本以为会继续寻觅,它瞳孔望向唐季扬时却猛地一缩,随即像弹簧弹射出去,凶狠朝他扑去。


遭了,看着唐季扬背后一轮硕大的圆月,云洇立即喊:“快趴下!六月有狼的血脉!”


狼的血脉?看着六月与普通猎犬毫无差别的毛发,唐季扬怎么看也不像。


不过犬不可貌相,云yinq的话他也不敢不听,于是唐季扬立即抱着头蹲下身子,刚好让六月从他头顶掠过。


正松口气,却又有一道身影不期然而至,仿佛是故意的,直冲他而来。


唐季扬刻意没回避,下巴便被那人手肘狠狠一击,他登时改蹲为坐,头被顶得上仰。


一时间,药香与馨香一齐拢入他怀里,唐季扬怔怔张着眼,望着天上繁星点点,感受着胸膛中剧烈的心跳,再不敢低头看云洇一眼。


只是区区一个意外的拥抱而已,却轻易将他今日抓野兔时努力忘却的记忆悉数召回,刻意压下的悸动尽数释放,所有给感情施加的禁锢瞬间粉碎。


他想,他对云洇的想法的确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样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