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怕难有太多时日了
睿亲王坐在床沿,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持勺递到太后嘴边,轻声哄道:“母后,吃了药就好了。”
太后听见他的声音,涣散的目光缓缓移到他脸上,却带着几分陌生。睿亲王心头一痛,见有口水从太后嘴角溢出,刚要放下药碗去擦,一旁的皇帝已掏出帕子,轻轻拭去了那水渍。
太后又将目光投向皇帝,嘴唇颤抖着,模糊地吐出两个字:“宴……宴哥儿。”
睿亲王、皇帝与立在一侧的皇后听见这声,脸上皆露惊喜。睿亲王连忙放下药碗,握住太后的手,声音发颤:“母后,我在呢。”
太后却又将目光移回他脸上,仔细看了片刻,便又挪开了,嘴里仍模糊地念着“宴哥儿,宴哥儿……”
显然,太后虽认不出他,脑海里却还存着他的乳名。睿亲王再也忍不住,泪水滚落,紧紧攥着太后的手,哽咽道:“母后,我就是宴哥儿,我在呢。”
可太后仿佛没听见,只反复念着“宴哥儿”。睿亲王与皇帝一同望向侍立的太医,为首的太医院首忙上前回话:“启禀皇上、王爷,太后中风伤及神智,一时认不清人实属常情;王爷的乳名是早年深印脑海的记忆,反倒留存得深些。眼下需慢慢调理,神智或有逐步恢复的可能。”
“何时能恢复?”皇帝追问。
太医擦了擦额上冷汗,结结巴巴道:“不……不好说。”
皇帝目光锐利地瞪了他一眼,太医院首当即“扑通”跪倒在地。皇帝其实也清楚太后的病情,太医们已尽了力,虽仍对他们不满,却也没再多说。
回头便见睿亲王又轻声哄着太后喝药,这次太后倒肯配合,张口浅饮了一口,可药的苦味让她皱紧了脸。皇后立刻递来一颗蜜饯,皇帝接过后放在太后嘴边,温声道:“母后,吃颗蜜饯就不苦了。”
太后顺从地咽下蜜饯,睿亲王再接着哄她喝药,足足半个多时辰,太后才将药喝完。随后她的精神渐渐不济,睿亲王忙扶她躺下,见她睡熟了,才与皇帝、皇后一同走出寝殿。
“你如实说,太后这病到底怎么样?”皇帝沉下脸问太医院首。
太医院首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启禀皇上,太后年逾七旬,气血本就衰微,此番中风又伤及脏腑神智。依臣等诊治,痊愈已是难如登天,往后恐多是缠绵病榻;至于寿数……臣不敢妄言,只是这般年纪遭此重疾,怕……怕难有太多时日了。”
殿内瞬间死一般寂静,几名太医跪在地上,额上满是冷汗。皇帝与太后母子情深,他们生怕皇上盛怒之下,将怒火迁到他们这些“无用”的医者身上。
而皇帝脸色煞白,指节攥得泛青,良久才哑着嗓子斥道:“朕不管难不难,尽全力医治!”
“是!”几位太医暗自松了口气。万幸当今皇上并非嗜杀之人。皇帝摆手让他们退下,皇后见皇帝似有话要与睿亲王说,便又折回寝殿,殿内只剩兄弟二人。
睿亲王走到皇帝身边,扶他坐下。皇帝叹息一声:“你也坐吧。”
睿亲王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开口:“近来真是多事之秋,岭南王那边本就需盯着,眼看他就要来上京了,这边太后又突然倒下。朕手头事务堆积,实在脱不开身,往后太后这儿,就多劳你费心照看,有任何动静,随时跟朕说。”
睿亲王眼底凝着青黑,显然是一夜未眠熬出来的,开口时嗓音还带着沙哑:“这本就是臣弟该做的事,皇兄专心处理朝政便是。”
皇帝站起身,拍了拍睿亲王的肩膀,随后大步离去。睿亲王则转身走进寝殿,又在太后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而后低首沉默。
“鹤安,你已一夜未歇,太后这里我来守着,你去偏殿歇息片刻吧。”皇后看着他道。
睿亲王摇了摇头:“皇嫂也在这里守了一夜,还是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陪着母后就好。”
皇后见他态度坚持,便不再劝说,又看了看太后的情况,才离开慈宁宫。回到自己的宫殿。
身边的嬷嬷一边伺候她净手,一边劝道:“睿亲王殿下是个孝顺的,有他守在太后身边,您也不用太过担心,好好睡一觉,再去太后那里也不迟。”
皇后接过帕子擦手,轻声道:“太后虽认不清人了,嘴里却还念叨着他的乳名,可见心里是念着他的。”
嬷嬷在心里暗叹一声,又伺候皇后用膳。皇后一夜未睡,胃口本就不好,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起身往寝殿走,路上吩咐嬷嬷:“一个时辰后叫我起来,我去换睿亲王。”
嬷嬷本想劝皇后多休息一会儿,可念及皇后的性子,还是把到了喉头的话咽了回去。自从嫁入皇家,皇后行事一向谨慎,恪守本分,从不让自己出半分差错。
虽因先太子之事,皇后心里怨着皇上,对太后也存了几分迁怒,可面上始终周全,半分错处也无。如今太后病重,身为皇后,侍奉在侧本是分内之事。可嬷嬷自小伺候皇后,看着她这般硬撑,心里总忍不住心疼。
……
皇帝这边回了御书房,先下了道圣旨,让宁远侯暂代吏部尚书之职,随后又传旨召姜钰、安王与承恩侯进宫,继续商议岭南王来京之事。
姜钰在官署接到消息,立刻起身赶往皇宫。对于如何在岭南王来上京时将他留住,让他焦头烂额、无法分心顾及岭南的事务,以及如何趁他在京期间拿下岭南,她心中已有大致思路,只是细节方面,还需再仔细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