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16章 请愿

日头偏西,不知何时藏进云中,露出三两片嵌着阴影的光斑,偷窥人间帝王色。


赵成化一案牵连甚广,皇上表情淡淡看不清息怒,他尚未开口,便有官员坐不住跳了出来。


“放肆!赵成化大人纵然罪不可恕,但未经三司审问,尚未定罪革除功名,岂是你一白身能直呼其名的?凭这一句,就可治你个——”


此人话未说完,就被另一道更为激愤的声音打断了。


“没错,就这一声‘赵成化’,就可治你个小不敬之罪!”


此言一出,不少人轻吸一口气,心想:哪里来的憨?货胡言乱语!要死死一边地儿去别拉他们一起。


谢媛也看了过去,眉头微皱,殿御史周律已经走到最先开口的那名官员身旁,对着杜仲期横眉怒目。


“不——”那名官员反应过来,想要反驳什么,呗周律再次抬手打断。


“不过,若能说出是谁指使你今日来闹事的,将功折罪,念你乃初犯,说不定皇上会格外开恩。”


杜仲期抬头,看向主座上喜怒不表的天子,再次叩首。


“皇上明鉴,无人指使草民。是草民对赵成化恨之入骨,才绸缪多日,选在今日陈情于天。”


说罢,杜仲期从怀中取出一封状词,举在头顶,视死如归。


“草民愿以身血谏,请皇上,请文武百官,请众生百姓,明辨忠奸。”


杜仲期本籍是兖州白河村人,父母早亡,与兄长相依为命。


为供他读书考取功名,兄长杜伯望早早地便投军入伍,在北境军中奋勇杀敌,用了十余年时间和数不清的伤疤,终于从小兵爬到了左翼军百夫长之一。


一个多月前,杜仲期还收到了他兄长的信,说是再打几场战杀一二十个蛮子他就能回乡看他。


可是,就在不久前,随着定北侯失踪的消息中,那份战死沙场的将士名单中,他兄长的名字了赫然排在前列,尸骨无存。


杜仲期只觉五雷轰顶,他想去北境,想去找兄长的尸身,他亲自接他回家。


兄长看不了他,他便去探望兄长。


可是,玉京离北境那么远。


供词递到皇上手中,他扫了一眼,脸色倏地变得十分难看!


“殿御史何在!?!”


周律今日值守,连忙躬身稽首,应答:“回皇上,臣在。”


皇上抖了抖手中的供词,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来读!读给朕的好爱卿们听!”


帝王一怒,山河震荡,群臣胆颤,纷纷垂首躬身,不敢妄言。


“学生杜仲期,吾兄杜伯望,入北境军十余年,任百夫长,领军俸年五两,有家书为证。”


“草民李狗蛋,俺大哥李铁牛,参军八年,今年突然寄了十两银子回来,可把俺娘高兴坏了。”


“草民赵红妞,我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都去北境军,不过大哥死的早,二哥每年寄一两银子回来,三哥腿断了,前年就了六两银子回来,四哥,四哥不知道,好久没消息了哩。”


“……”


“此上所列,单单只算北境军十万将士,不算品阶,采用最低年禄人均二两估算,也得二十万白银。算上吃穿用度兵器开销,最少每年五十万。”


“学生听闻,今年春定北侯讨要军饷三十万,以户部兵部吏部为首的大人们争辩否拒,其中以赵成化攀咬最重,造谣定北侯私吞军饷。”


“学生又闻,赵成化府中妻妾成群,其中有一乃扬州瘦马,赵成化花了二十万从扬州盐商手中买了回来,日夜笙歌。”


“诸如此类朝中蛀虫,不知凡几。诚然学生一介白身论政,实属不当,学生伏愿受罚。”


“但,在此之前,学生要代千万将士家眷亲属,请愿先诛恶臣赵成化,以儆效尤!”


周律的读完状词那一刻,谢媛便抬脚,一步一步踏上擂台,撩开衣摆,挺直脊背,与杜仲期跪在一处。


她记得杜伯望,他那个百夫长,还是她提拔的,那是个人狠话不多的,总是沉默寡言,提着双刀冲在最前面。


“请皇上,斩贼寇,祭忠烈,抚英魂!”


谢媛这一跪,惊得不少朝臣双腿一抖,控制不住地朝主座上的皇上看去。


被点了名的几大尚书等人更是坐不住,兵部尚书胡大人摸了摸头上的官帽,与其他几人交换了眼色,随即把心一横,正打算抬脚出声,忽然身后的衣袖被人扯了扯。


他回身怒目瞪过去,只见一名陌生的小吏半低着头,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他顿时脸色大变。


那人又道了句:“奉劝胡大人谨言慎行,否则令媛……“


小吏轻轻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胡尚书一句话都不敢说,憋红着脸干着急,额上渐渐地爬了一层细密汗水。


他看向其他几位同僚,拼命朝他们使眼色,却发现没有一人站出来阻止。


反而是以长乐侯先站了出来,同谢媛一般跪首。


“请皇上,斩贼寇,祭忠烈,抚英魂!”


紧接着,丞相一党也相继而出。


观众席上,平阳公主的目光落在杜仲期身上,朝身旁的伴读轻声道了句。


“幼婵,可敢随本公主一同请愿?”


礼部尚书嫡女林幼婵透过乌泱泱的人群,视线在谢媛身上转了转,又看了眼渐渐偏西的日轮,轻笑一声。


“与民同在,与殿下同往,臣女有何不敢?”


“好!”


平阳公主并其伴读林幼婵朝皇上叩首,大声道:“请父皇(皇上),斩贼寇,祭忠烈,抚英魂!”


少年负侠气,疏狂自振臂,心中豪气起,敢叫日月换新天。


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学子亦或是贫民商贾,只要心中热血尚存,都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


校场上,一半人站着一半跪着,如同远山重峦叠嶂,亦如缩略的大晋盛世山河。


皇上将这副景色尽收眼底,眼中光影明灭,神情莫辨。


他抬了抬手,大太监林福连忙躬身。


“皇上,刚刚传来消息,赵成化半个时辰前已进城,不过在东大街发生了一些骚乱,”现在这情形,林福不敢随意说出“劫囚”二字,他顿了顿,见皇上没有追问的意思,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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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道,“不过已被禁卫军平复,贼寇皆已伏诛,人已被大理寺带走。”


“传朕口谕,着大理寺押解赵成化,三司提审。”


大理寺卿连忙应“是”,领着下属匆匆忙忙地回衙署,不过未行多时便遇上了迎头快马而来的大理寺少卿的人马。


“见过大人。”大理寺少卿下马行礼,皱眉道,“赵成化入京后遇上了几波劫囚的,不过赵成化一直惊叫有人要谋害他性命,他一定要来见皇上,说他是受人威胁才诬陷丞相,他要面圣,要翻口供。”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属下也担心迟则生变,所以才消停将人押了过来。”


“押得好!你可真是及时雨!快快快,快同我一起去见皇上。皇上要当众提审赵成化,一会儿不该说的话你千万不要扁嘴!”


大理寺卿提点了几句,便调转方向回校场。


才五月的天,就已经闷得人心发慌,等待的每一刻都如同被拉长了一般,煎熬难耐。


倏然,一队人马由远及近,马蹄声震响,扬起尘烟滚滚。


有人踮起脚观望,忍不住伸手指过去,大呼起来。


“来了来了!快看,是不是大理寺的人马押着赵成化那狗贼来了?”


“应该不是吧,大理寺一去一回怎么也得……诶?还真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就想要那狗贼人头祭天!”


“……”


谢媛摸了摸腰间的剑,忽然看向杜仲期,问道:“一会儿是你来还是我来?”


杜仲期不明所以地看过去,谢媛又问了句:“你不想手刃仇人吗?”


“只要你想,我就能让你做得到?”


谢媛的语气平静得就像是讨论现在是什么时辰一般,杜仲期丝毫不怀疑她的能力,她也有狂傲的本事。


但是——


杜仲期摇了摇头,感激地扯了扯嘴角,略微苦涩地笑道:“多谢将军好意。”


“我想,但是我知道,将军比我更想,也更需要手刃此人。


“兄长曾说过,玉弧将军是他见过的最狠也是最善的将军。


“我亦知,北境还有无数个如我兄长一般的将士,他们需要将军替他们开刃祭旗,朝堂中也远不止一个赵成化。


“将军剑指北境南蛮,我便不能想,但仲期,会在别处如愿。”


谢媛听懂了,但没完全懂。


她拍了拍杜仲期的肩膀,递给他一枚信物。


“若有急事,可寻长乐府襄助。不过,我不希望你有用得上它的时候。”


杜仲期没有矫情,慎重地接过白玉扳指,目光随谢媛一同转向校场入口。


囚车里的人披头散发,原本战战兢兢的神情,在看到身着龙袍的主人后,赵成化突然双手抓住囚笼铁柱,整个人癫狂起来,不停地撞击。


“皇上,冤枉啊皇上,臣冤枉!臣也不想的,都是他们逼臣的!他们逼臣偷换粮草,逼臣贻误军机,逼臣陷害忠良——”


话未说完,“咻”地一道破空声响,一支箭矢迅疾如风直逼赵成化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