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东宫乱（中）
虽然跟随他的亲卫，皆是军中百里挑一的悍卒，人数虽不多，却个个都是厉害角色。
裴钰本人更是在军中磨练多年，虎父无犬子，自然也不是孬种。
但是……
不是孬种，并不意味着他会那么傻，明知眼前是龙潭虎穴，还要硬往前蹿！
“平乱？还是送死？”
裴钰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坚决。
“传令下去，我们裴家军，绝不出城！”
很快，这消息就传到了太子耳边。
李隐听了，却是笑笑，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好一个裴钰，倒是比他爹精明！”
李隐轻声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冰冷的赞赏。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从东宫这儿刚好能看到女帝寝宫的飞檐。
往日里热闹的帝寝，此时却是寂静无声，宛如一座孤岛。李隐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随即又恢复了冰冷。
“再传！”
“他裴家不是自诩纯臣，只听圣人的话吗？”
“如今我是监国，不听我的，便是不听圣人的话！既然这样，我就要将这事儿闹得再好看些！”
于是，命令再度传来。
“太子有令！流民暴乱，忠义郎裴钰速速出城护卫！不得有误！”
“裴家军不出城，便是抗旨！难不成裴家军如今胆小如鼠，连一帮暴乱的流民都对抗不得了？”
传旨的太监音声怪调，尤其在说“胆小如鼠”时，语气中满是嘲讽与挑衅，裴钰身边的亲卫听了都几乎要忍不住上前。
但裴钰还是拦住了他们，他的眼神依然冷静，完全没有被对方的挑衅所动摇。
“麻烦回禀太子，臣已派人查探城外情况，很快便有结果。”
“在此之前，臣不敢贸然出兵，还请太子体谅。”
“当然若太子仍有疑虑，可亲自来城墙一观，便知情况。”
内侍闻言，面色一变，随即冷笑道：“忠义郎好大的口气！莫不是在推脱责任！”
对此，裴钰只是冷冷一笑。
“哪敢！我们裴家军最是忠诚。”
后头裴钰嘴上领命，但实则还是没有出兵，只是冷冷地望着远处。
私底下，他已经派了一只鹦哥去寻阿爹裴将军。那鹦哥是特训的信鸟，能够准确地找到裴将军并传递消息。
而眼下，一动不如一静，面对未知的陷阱，他宁愿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只是这样一来，难免会落人口舌，被太子借题发挥。但裴钰心中清楚，比起名声，保全实力才是当务之急。在这个关键时刻，裴家军不能有半点闪失！
不过第二日，兵部的人就找上了门。
“太子有令！”
“流民暴乱，裴家军护卫不力，致使长安动荡！即刻收押忠义郎裴钰！”
进也是陷阱，退也是陷阱……
裴钰看着眼前的重重包围，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就在这关键时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只见一支铁骑从远处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裴将军！
“没有圣人旨意，谁敢动我裴家军一兵一卒！”
除却裴将军外，陈丞相也跟在身边。
这位老臣一身青衫，虽无官服在身，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听见这命令，陈丞相缓步上前，目光如刀，直视着兵部侍郎。兵部侍郎被这目光一扫，顿时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闭门守城是我同裴将军共同商议过的指令，不是已经给兵部下达过，怎么如今你也忘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兵部侍郎听见这话是面色大变，额头冷汗涔涔显然没料到陈丞相会这样说。
他原以为六部各自为政，文武两派更是不可能同心，却不想陈丞相和裴将军早已密切配合。
此时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是太子的命令……”
声音中已无先前的威风，反倒带了几分心虚与颤抖。“太子？”
裴将军冷笑一声，旋即大声反驳起来。
“治国交由陈丞相和六部，太子只是监国，没有废黜将领的权力！”
裴将军声如洪钟，直指太子僭越之罪。
“监国之权有限，大事须由丞相和六部共议。”
“太子若要废黜将领，需有圣人手诏和丞相副署，你可曾见过？”
裴将军的话语掷地有声，他边说便边向前一步。
看见这样，兵部侍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本以为有太子的命令，可横行无忌，却不想遇上了硬茬子。
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开来，但裴将军和陈丞相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白这不过是风暴前的宁静。
等到回去，进入府上密室后，裴将军看向儿子，轻声道。
“钰哥儿，你今天做得不错，沉着冷静，没有中了太子的计。”
裴钰点头笑笑。
“那是自然！虎父无犬子嘛！”
但很快，裴将军便是再次低声开口。
“钰哥儿，事态紧急！”
“圣人恐怕已被东宫挟持！宣命的内侍总管今日突然暴毙……”
裴将军没有说完，但裴钰已经明白了言外之意。
“那阿爹，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裴钰低声问道。
裴将军看着裴钰，出口的声音低沉而坚决。
“我将坚决保卫圣人的意志，哪怕粉身碎骨！”
裴将军转身，面向儿子，目光如炬。
“一旦开战，必是血流成河。我这一生，杀敌无数，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与自己人刀兵相向。”
“你，可以先同姜灵……”
只是裴将军的话还没有说完，裴钰便是拒绝了他。
“阿爹，若是我逃了，纵使灵儿还瞧得起我，我也瞧不起我自己。”
“身为裴家军，岂能在国难当头之际退缩？”
“我会让人送灵儿先走，我与你一同留下。”
“好好好，你小子倒是硬气，是我的种儿！”
裴将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中含泪却满是欣慰。
“那就按你说的办，先送姜灵离开，确保她的安全。”
裴钰点点头，心中已有计划。
他知道姜灵每日都会最早一个去国子监准备早食，那是最好的见面时机。
但令裴钰没想到的是当他寻了机会，去见姜灵时，听见裴钰的决定，姜灵却是选择了留下……
“我不想再逃了。”
“从前我一人便罢了，但如今我放不下的有你、有舅舅、有李姐姐小虎子、有国子监的那些客人……”
姜灵的声音平静而坚定，眼中满是决然。
“若是太子上位，大家都不可能好过！”
想到这里，姜灵的眉头也忍不住皱起。
武城郡府和太子是一丘之貉，太子心狠手辣，若是他上位了，苦的绝不仅仅是他们。
“再说了，我也许能帮你们……”
说着，姜灵指了指自己。
“你别忘了，我的干爹是谁……”
“干爹用万金万药养大的我，他曾说过我的血便是天底下最好的药。”
“若能救最好，若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
“那也比逃来得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