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表小姐请叫我鸥鸥

第23章 东宫乱(上)

裴家军一向护卫边疆,或是在洛阳待命,极少有护卫城池的时候。

历朝历代,都城重地多由禁军把守,这突然调动裴家军护卫长安,本就不寻常。

只不过当裴钰问起阿爹裴将军,裴将军只让他莫管那么多,只要做个忠臣,做圣人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剑,听命便是了。

“那为何圣人让我去周家那次,会对我说……”

于是,裴钰将女帝当日的话语原原本本地同裴将军说出,那些隐晦却又意味深长的嘱托,那些似是而非的暗示,无不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只是裴钰才压低声音将话语同裴将军说出,裴将军便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眉宇间英气勃发,已然是个能将。但在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前,他的儿子,还只是个尚未历练的少年。

“长安的水混,咱们只管听圣人的便是!”

“多问无益。”

“切记,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忠于圣人,忠于她!”

按照裴将军从前的想法,他们裴家就做个纯臣,该上战场时上战场,该放权时放权,就能安稳余生。

圣人是个明君,他又跟随圣人身边多年,有她在,裴家倒不了。

所以他一直教导儿子远离朝堂争斗,只做一把锋利的剑,而不问剑所指向何方。

但是……

人生就怕意外两字。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裴将军被秘密召入宫中。女帝面色苍白却眼神锐利,将一封密信交给他。

“裴爱卿,我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女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改制之事,恐怕要交由你来守护了。”

虽然早前裴将军就知道了圣人抱恙,所以才会表面上复立太子,暗地里却在思量那去君主的惊天改革的事儿。

女帝早有改制之意,欲削皇权,分治六部,使天下不再系于一人之手。

从由她从小一手教养的太子身上看穿了权力对人性的腐蚀,所以为了大庆的未来,她甘愿削弱自己的权力,这是何等的胸襟与远见!

可如今事情才进行到一半,圣人的身体便是一夕之间崩塌了下去。

裴将军亲眼看着女帝由一代英主变成了个需要人扶持的病弱女子,心中不免悲痛。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会更改自己的忠诚。

今日长安的夜格外寒凉,皇城内的灯火彻夜未熄。

外将不经召见不得入内,因此裴将军只得披甲立于殿外。

此时,他的掌心紧握着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殿内,太医署的御医们低声交谈,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自三日前女帝突然咳血后,如今已两日起不来床。

“裴将军,陛下有旨……”

“命太子监国,六部协助陈丞相管理朝政,裴将军率部护城。”

内侍总管一字一句地传达着女帝的旨意,声音中带着几分极细微的颤抖。

听见宣旨,裴将军第一时间领命,深深躬身,声音铿锵有力:“臣领旨!”

只是待内侍总管离去,裴将军的面色骤然阴沉。

未见圣人,即便是内侍总管的宣召,他也不能全信。

而且……

他太了解那位太子了,若是让他掌权,改制之事必将化为泡影。

改制是女帝的毕生心愿,怎会在最后时刻甘心让太子监国,让自己的苦心经营全部付之东流?

裴将军是武夫,他不太懂朝政,但是他懂人性。

尤其是跟随多年的女帝,他晓得她是如何坚毅的人。

这样的旨意……

有问题!

随后,他赶紧同副将发话,声音低沉而坚决。

“加强宫禁!”

他冷声道。

“凡东宫调令,一律先报我。”

这两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副将却明白其中的分量。加强宫禁,意味着控制宫中所有人员的进出,也意味着监控太子的一举一动。这几乎是在直接对抗东宫。

副将听了,眉头紧锁。他知道裴将军忠心耿耿,但这样的做法……

“将军,如今这情况……”

副将斟酌着词句,声音中带着几分忧虑。

“太子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若他执意——”

听见这话,裴将军却是抬眼冷冷看向副将,眼底已是寒芒如刃。

“你也知道他是储君,不是当今圣人。”

裴将军一字一句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们裴家军只忠于圣人!”

“太子有什么要的,就让他亲自来问我。”

副将听了,赶紧低头躬身,只说了“领命”二字。

如裴将军所料,第二日东宫便前来调兵,说要清理城外流民。

使者拿着盖有太子印的文书,理由冠冕堂皇。

“城外流民日益聚集,恐有不稳,需要军队前去驱散,以防暴乱。”

只是这消息被上报给了裴将军,裴将军将太子的凋令全部驳回。

随后他亲笔写道:“圣人未愈,城门紧闭,兵不出城。”

当日,东宫里名贵的杯盏,被摔碎了不知多少。

“这不识抬举的狗东西!”

李隐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眼中满是怒火。

“如今这架势,竟还认不清!”

“母亲已无力回天,他裴家兵权再大,又能如何?”

“而且……”

“母亲膝下只我一个!这天下,不给我还要给谁!”

“那改制之说,不过是痴人说梦!如今的天下,必须有明君方能治理,何来分权之说?!”

李隐的声音陡然提高,满是歇斯底里的怒吼。

“可恶!可恶!”

太子李隐在东宫内侍身上发了好大一通气,几个内侍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当夜一道密令就从东宫传了出去。

翌日,长安城外忽现流民暴动。

数百饥民聚集城门,哭嚎震天,不少人手持石头、棍棒。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城门,声势浩大,令人心惊。

但里头多是老弱病残,守城军士见了不敢擅动,只得紧闭城门。

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中满是忧虑与迷茫。

这些饥民都是病弱,若是血腥镇压,恐怕会引起更大的动荡。

裴钰得到消息后,立刻登城远眺,他扫视着下方的人群,很快就眉头紧锁。

“不对劲。”

他低声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警惕。

“今年并无大灾,赈灾的款项也是我阿爹的亲兵运送,理应是安抚了不少,哪儿又来这么多流民?”

但很快,裴钰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即是饥民,为何里头有那么多人面色红润!】

他是斥候出身,自然最会观察人。

正常的饥民之中也会有面色红润的,但那是吃了观音土的,虽然那些人面色红润,但是肚大如雷、四肢纤瘦,是看似充盈实则内亏至极的身量。

哪里会像他刚刚看到的那几个饥民!

虽然身着破烂,但是面色红润、四肢孔武!那拿着棍棒的架势分明是长年握刀持剑的,怎么可能是农民或城市贫民!

【不对!绝对不对!】

【这些人的行动太过整齐,不像是被饥饿驱使的乌合之众!】

于是裴钰不动声色地对身边亲卫吩咐。

“密切监视那几个领头的流民,另外派人查一查他们的底细!”

此时,从城门下上来一名内侍。

他手持太子的令牌,声音洪亮。

“忠义郎,太子点名要您出城平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