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录莲反

120. 伤了夜明珠么?

沈卓沉吟片刻后点头:“没错,这东西不像是人的皮肤碎屑。”


这些碎屑呈淡黄色,形状极不规则,像是某种食物被故意碾碎的。


“所以……”


陶夭点点自己的香腮,若有所思:“就是有人故意在死者脖子上撒了东西?可是,问题是,这个管事既然活着,怎么会允许自己脖子上有这么黏糊糊的东西?难不成他……很邋遢?胡人么……啧啧……”


陶夭的嫌弃脸惹得魏辰很是不悦。


“我家管事每日都会沐浴更衣的。”


自己缘何能让一个脏兮兮的侍从在眼前窜来窜去?


“真的假的?”陶夭依旧一脸“我不信”。


看得魏辰微微捏紧拳头。


“或者……他那时已经失去意识了。”


沈卓接过陶夭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适时打着圆场。


陶夭又殷勤地扶着他站起身(完全是多此一举)。


“多谢。”沈卓目光含着淡淡笑意。


“如今线索确实指向了鸟,但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得查查这里是不是有这种怪鸟的栖息地,或者有没有人饲养过它?那鸟很大的,而且也很精贵。”


沈卓轻轻颔首:“也是,我回去和捕头赵说。”


“不过……我觉得他们不会尽力的。”


陶夭摊摊小手。


“我娘说这种鸟很难接近,野外的更是罕见得很。咱们现在要找,恐怕比大海捞针还难,那帮衙役,无利不起早的,所以这经费么……”


她贼兮兮地看向魏辰:“魏辰公子,请稍安勿躁,此案,官府会处理的。”


先铺垫一下。


然后再图穷匕见嘿嘿。


“但这次主要是为了你动用官方的资源大张旗鼓地寻找,所以这经费么……”


她欲言又止。


“我这夜明珠是在你们南梁地界丢失的,你居然要我出钱?”


魏辰怒而发笑。


“若是贡品出了问题,你们通通都要负责!”


此言一出,在场人脸色皆不是很好看。


“我们想负也负不了啊?”


然而,这点伎俩吓不到陶夭。


“你也说了,那鸟很像你们北魏的,那这不是监守自盗是什么?”


她巧舌如簧。


“我们这是帮忙啊,都没问你收出差费、验尸费同咨询费呢!就是让你出点辛苦钱”


“只要能找到……”


魏辰的眼角微微抽搐。


“花些钱……可以接受。”


“那你就放心吧,我保证我的人都竭尽全力,揭开真相。”


陶夭笑得同朵桃花似的。


心里却和明镜似的——此人觉不好相与。


马厩失火,孔子问的是伤人乎,而不问马。


北狄到底是北狄……一条人命,在他这里也不如一颗夜明珠来得重要。


不过……这夜明珠又是贡品,自己又能说什么?


难不成说没事,贡品丢了就丢了呗?


陶夭有些感慨地摸摸自家钗子。


那簪子由上等赤金打造,簪头镶嵌着一颗剔透碧玺,簇簇细如丝线的金流苏垂挂其下。


鎏金细腻,宝珠清灵。


都是钱(民脂民膏)呐!


得了,自己还是缩着脑袋装傻吧。


“那某就静候佳音了。”大破财的魏辰显然不愿再于这伤心地多待,拂袖离开。


自己倒要好好看看,他精心准备的这一场局,她究竟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待魏辰的背影彻底消失后,陶夭便气鼓鼓地蹦跶到门口,对他离开的方向连做了好几个鬼脸。


“装什么高冷,真是讨厌!”


她哼哼唧唧地抱怨,又吭哧吭哧地搬来一张凳子,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


“小陶,你小心些!“


沈卓刚一回头,就觉得自己的心脏猛跳了几下。


“哎呀,放心,我是谁~“


陶夭眯着眼打量着高处的气窗沿儿,满脸都是“我在认真侦查”几个字。


然而,垫了凳子,伸了手,她却还是够不到气窗,只能金鸡独立地在那扒拉。


于是乎,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下来。


眼看就要四仰八叉。


沈卓眼疾手快,赶在陶夭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抱进怀里。


然,陶夭重心已失,直接把他也连带了。


两人一同倒在地上,陶夭的额头撞上沈卓的肩膀。


“哎哟……疼……”她捂着脑壳大呼小叫。


“没事吧?”其实沈卓这问纯属多余。


她根本就是跌他怀里了。


哪里能有什么伤情。


“你就不能早点提醒我别站凳子吗?”


陶夭回过神,发现自己几乎半趴在他身上,急忙撑起胳膊想要坐起。


忽又灵机一动——这难道不是天赐良机吗?


便是故意软倒在人怀里娇嗔:“哎呀人家好害怕呀,人家吓得没力气了啦~”


沈卓轻叹了口气,将人扶起。


可陶夭哪里肯松手,他只得尽力抬起下巴,不去看怀中的温香软玉。


却没意识到自己的手仍扶着她腰。


“我刚刚不是说了小心么?是你没听。”


语气平和,耳根却不自觉地染上了浅浅的红。


陶夭被噎了一下,抬头想硬刚,不意瞥见对方微红的耳朵,心下满足。


“那总归还是你保护不利嘛~”


她噘着小嘴,低头拨弄自己的裙摆。


沈卓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原是碎花裙摆勾住了他腰间的验尸小道具。


沈卓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忘了将人松开。


他微微侧身,抬手欲帮人解开裙子。


两人靠得很近,呼吸间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沈卓指尖不经意碰到陶夭的手。


那触感……就像她给自己显摆过的一块暖白汉玉。


沈卓心头微颤,有些想缩手。


然,越心急,裙摆勾得越紧。


却也只能强作镇定,装作若无其事地和裙裾战斗。


期间还要接受让自己心慌意乱的源头的再三威胁。


“不准把丝勾破啊!”


“我这可是云璈丝线织的!只有南岭才产这丝,一匹可贵了呢!”


究竟是哪里来的丝线,沈卓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眉间眼底只有那缀着鲜黄小花的柔粉香裙。


沈卓只觉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简直比尸体还难剖!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难解难分的状态终于结束。


“好了。”他长舒一口气。


声音恢复了一惯的温润:“下次别逞强,有什么需要叫我就行。”


“那你去看!”


陶夭拍了拍身上的灰,确认完自己的裙子还是完璧之身后,颐指气使地指了指头上气窗。


趁着沈卓爬上去查看气窗的开合程度,周围是否遗落任何痕迹时……


陶夭又四处乱飘。


她的眼风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桌上空空的夜明珠盒子上。


这贼也真是的……


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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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让她看一眼再偷嘛!


“哎,你看看这个盒子,竟然还有血迹!”


好在陶夭的执念也不算全然无用。


这不就发现,在那锦布下头还有一小片血迹。


沈卓没有发现气窗周边有什么异常,倒是在窗户底下不远处发现了一样的青绿色羽毛。


收了证据,便又去查看“神罚”二字周围的痕迹。


那字迹歪歪扭扭。


同样有奇怪的划痕和气味。


他一肚子疑惑,见陶夭正使劲儿朝他招手,只得先将墙上那血字放在一边。


沈卓接过盒子仔细检查了一会儿,点头道:“的确是血,而且颜色和尸体上的伤口处血迹吻合,应该是管事的血。”


可奇怪的是,自己在那尸体上并未发现任何抵抗的痕迹。


“所以说啊,这凶手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


陶夭不由困惑成只歪脖鹦鹉。


“那假设就是鸟作案好了,它确实可以从气窗飞进来,攻击管事,把他啄死之后,再把夜明珠叼走。可是……管事脖子上的那个甜甜的东西,又是怎么弄上去的?”


“到底是否提前摄入蒙汗药,还要解剖后才能确定。不过……”


沈卓指了指管家衣服上的血渍:“你看这里的痕迹,像是有人不小心倒上去的。只要装作意外,或许也可行。”


“对嘛我就说胡人肯定不会每日沐浴的!”


陶夭笃定点头(其实毫无理由)。


“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确实可以先用这种甜腻的东西吸引鸟,再借助鸟攻击对方。”


“请先带走吧。”沈卓结束了初步地勘验,便去找躲得老远的官府衙役们。


官府的衙役将胡人管事的尸体抬上木板,小心翼翼地装车往衙门行去。


静怡园中。


谢渊神情凝重,站在院子里踱步。


听完案情汇报,虽天色将晚,他还是特地差人去召见了沈卓。


“……”


这魏辰的身份终于浮出水面。


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此案,他们更应该小心行事。


沈卓才刚推开门,陶夭便从里头窜了出来,眼睛亮得像两颗小灯笼,一脸八卦地盯着他。


“沈卓!谢渊都跟你说什么了?”


那么晚了,这位懒散的谢大人居然还能一反常态地召见了他欸!


这真的很难不让人想多啊!


……一定有好处可捞!自己要不要趁机敲他竹杠让他送自己点珍珠项链什么的呢?


还没等沈卓坐下,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自家珠宝脑袋晃得丁零当啷响,追问道:“他头没透露那个魏辰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


“什么?拓跋氏?!”沈卓话音刚落,陶夭立刻大喊起来,声音引得桌板都在同她一起共振。


魏辰和北魏官家有关系这点她早就猜到了,可没想到这奸商居然就是贵族本族!


“那他偷偷摸摸地潜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紧张起来,有些像上弦的箭。


“小陶!”


沈卓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声警告:“你小声一点。谢大人说了,这是机密。”


这可真是位姑奶奶啊!


“唔唔唔……”


陶夭瞪大双眼,用力拍打沈卓的手。


表情就像要断气似的。


吓得沈卓赶紧松手。


“……你不知道你力大如牛是不是!?”


她花了一会儿时间才喘匀气。


“对不起……可是……你反应也太大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