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上官衡的疯狂(下)

“你……你真是个疯子……”

上官华蕤的声音干涩发颤。

“疯子?”

上官衡笑了,这次是真正开怀的笑,仿佛听到了最高的赞誉。

“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谁人不疯?规行矩步,只能庸碌一生!华蕤,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腐朽规则最大的嘲讽和挑战。为何不能将其利用到极致?为何不能借此,缔造一个由我,由我们掌控的新世界?”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望着窗外看似平静祥和的庭院景致,目光却已穿透时空,看到了未来血雨腥风后的壮丽图景。

“谢翟安将你的身世捅出来,也好,如此省了我日后许多手脚。水既然已经搅浑,那便让这潭水,更浑一些吧。浑水,才好摸鱼,才好涤荡乾坤。

至于你,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不是抗拒,不是自怨自艾。是学会如何握住我即将递给你的刀,然后……砍向所有阻挡在你,和那个位子之间的人。

无论是谁。”

上官华蕤坐在原地,那枚未来得及落下的白子紧紧攥在掌心。

棋盘上,黑棋大势已成,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黑色天幕,笼罩了一切。

白子虽未认输,却早已被那双无形而恐怖的手,逼入了毫无退路的绝境。

看着上官华蕤面上的神色,上官衡踱步到了其身。

“华蕤,你似乎误解了一件事。”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那枚被孤立的白色棋子上。

“你以为,跳出棋盘,便获得了自由?便超脱了我的掌控?

天真。

这世间,何处不是棋盘?”

他张开手臂,目光扫过书房内的典籍、古董、窗外庭院的一草一木,乃至看不见的远方。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人心鬼蜮,利益交织……天地为盘,众生为子,无人能够例外。”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于她,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残酷。

“你以为你现在身在何处?你此刻能坐在这里,能与我对弈,能说出这番不甘之语,是因为你跳出了棋盘?

不!

恰恰是因为你还在我的棋盘之上!并且,是我允许你,停留在这棋盘之上!是我给了你坐在我对面的资格,给了你发声的权力!若非我为你遮风挡雨,为你扫清障碍,你早已是乱葬岗上的一具无名枯骨,或是深宫内院里一个任人践踏的幽魂!你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你以为先帝将你养在宫外,便是对你有一番慈父之心?你永远不会允许得见天日,甚至,便是你长成了,也不会被允许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为了他心爱女人所生的孩子,你注定要被幽禁一生,那座宅子所能看到的四方天地,便是你的一生!”

上官衡知道这些年来上官华蕤心中的愤怒和不甘。

而这,本身就是他纵容的。

否则,上官华蕤不可能有这么多年所谓“自由”的日子,更不可能和裴玠结盟搞出那一堆事。

“你的不甘,你的愤怒,你此刻所有的思绪和行动,都在我计算的变量之内。甚至,是我乐于见到的。

一件完美的武器,不能完全没有自己的魂灵。完全的死物,易于掌控,却也失之灵动。

我需要你有想法,有锐气,甚至,有反噬的野心。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更好地去撕咬那些拦路的敌人,才能更像一柄有生命的,令人恐惧的利刃。

你的不甘,很好。这证明你确实继承了我的某些特质,而非纯粹的提线木偶。

但,华蕤——”

上官衡一把捏起了上官华蕤的下巴。

“你要学会分辨,你的不甘,是源于被操控的愤怒,还是源于,渴望成为执棋者的野心?

若是前者,那只是无用的情绪,我会亲手将它磨平,就像磨掉一把刀上多余的锈蚀和棱角,让你变得更锋利,也更顺从。

“若是后者……那或许证明,你比我想象的,更有价值。

但无论如何,在你拥有足够的力量,足以真正撼动棋盘规则之前,你的所有不甘,所有跳出,都只是棋盘之内的一场情绪波动,一次无伤大雅的试探。

而我,允许这次试探。”

他松开了手,点了点那枚被上官华蕤随意放置在棋盘外的白子。

“现在,把这枚棋子,捡回来。”

说的是把棋子捡回来,但两人都知道,说的不仅仅是棋子。

他的命令不容置疑,如同神谕。

上官华蕤只觉浑身冰冷,面前站着的,根本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你从他身上,很难看到属于人的正常情感,有的只是精密的计算,疯狂的野心和一种近乎非人的绝对控制欲。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汹涌的潮水般袭来,几乎将她彻底淹没窒息。

她看着棋盘外那枚孤独的、象征着逃离或反抗的白子。

最终,她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枚冰冷的白玉。

仿佛触摸到了自己的命运。

她将它,重新拈了回来。

棋子落回掌心,沉重得如同握着一座山岳。

棋盘依旧,困局未解。

上官衡满意地笑了笑。

“很好,你和裴玠消息往来这件事,为父既往不咎。可我希望,你日后能够清醒一些。那可是世间最至高无上的位子,你就真的不想尝尝,坐上去是何等滋味?”

没有人能够抗拒这种诱惑的?

上官华蕤没有说话。

上官衡本身也不是在等她的回答。

他一把抓住其手腕,将其从棋盘前拖起。

他拉着她,并非走向门口,而是径直走向书房内侧的紫檀木博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