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彻底落败的太后母子

裴琰喉头滚动,下意识地就要嘶声辩解。

“不!你胡说——”

“够了。”

崔令窈却冰冷地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种极度厌倦的不耐烦。

“朕没兴趣听你这些漏洞百出的谎言,更没时间与你在此地纠缠这些无所谓的旧事。”

是与不是,都没意义了。

“你现在是不是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你那在宫外的后手,能够掀起一些风浪,哪怕你无法从其中得益,但你也不想看着朕好过?

让朕猜猜都有谁?”

崔令窈慢条斯理地吐出第一个名字。

“是谢翟安?看来上一世,你用他用得也算得力。”

看着裴琰那骤然收缩的瞳孔,崔令窈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裴琰,还真是个糊涂鬼。

看来上一世,他被谢翟安利用得可谓清清楚楚。

哪怕直到他死去的最后一刻,他也没能看清谢翟安的真实面目。

否则,这一世他重生回来,必然要先压死谢翟安的野心。

谋逆之心,这一世有,那裴琰那一世也必然有。

这种野心也不是轻易掀起,也不是能够轻易熄灭的。

裴琰对于“裴玠”猜出谢翟安,倒不算极为震惊。

毕竟,谢家家眷如今在裴玠手上,他从中审出些关于谢翟安的秘密,知晓此人并非完全的忠臣,猜到自己会利用他们君臣之间的嫌隙来制造事端,也不算什么难事。

可紧接着,“裴玠”口中轻飘飘地掷出了第二个名字,却是让裴琰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连呼吸都彻底窒住。

“还有,你那好舅父,大昱半壁江山般存在的奉国公,是不是?”

裴琰愣了一瞬,而后冷笑出声。

“我看你是疯了,裴玠。你想要借此铲除上官家便直说,何苦要为自己找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莫不是忘了,我在你的谋算下,毁了上官华蕤的名声和相貌,奉国公如今和我连面子情都没有,甚至因此多番让母后难以下台。

罢了,你是皇帝,你想要对付谁,哪里还需要什么理由呢?

裴玠,即便我今日身死,魂归地府,我也必会睁大眼睛看着!看你这般借机清除异己、屠戮朝臣,最终会落得何等下场!”

崔令窈也好,裴玠也好,都没有继续和裴琰在这件事上纠结下去。

裴琰觉得自己摘出了奉国公,实则以他的性子来说,不将奉国公拖下水,便是最大的纰漏了。

“阴曹地府?信王殿下,您可得好好活着。”

一旁的裴玠轻笑出声,语调悠长而充满戏谑。

“谁知道您万一死了,会不会再重来一遭?这上天眷顾您,臣女和陛下也担心,万一上天再眷顾您一遭怎么办?臣女和陛下可不一定能稳赢第二遭。所以,只能委屈您,好生长久、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了。

空一上师在年前秘密回到了神都,殿下您日后,可得上师庇护,好生在您这副躯壳中,过往安稳长久的一生。”

裴玠顶着崔令窈的身子慢条斯理说着风凉话,尤其满意地欣赏着裴琰又惊又怒却无计可施的模样。

说罢,她信手拈起一旁裴夷真留下的金针。

手法,她早已熟稔于心。

轻飘飘一针落在了裴琰的颈侧,裴琰只觉自己周身仅剩下的那些可操控的躯体,在一瞬间仿若远离自己而去。

他动不了了,彻底动不了了。

甚至,连说话乃至吞咽都做不到。

崔令窈!

他死死盯着为其施针的“崔令窈”,不敢相信她竟然能够对自己心狠手狠到如此程度。

他想要问问裴玠,你看着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到如此程度,难道就不会心惊吗?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成为下一个自己吗?

可如今的他,什么也动不了,什么也说不了。

“可惜啊,母后如今口不能言,眼不能视,否则,她真该好好看看信王弟你如今的模样,也该亲耳听一听,你是如何步步为营,企图用她的性命作筏,来颠覆朕的江山。”

崔令窈与裴玠二人默契天成,一个主攻,字字诛心,将裴琰逼至绝境。一个补刀,句句见血,直戳太后最深最痛的软肋。

崔令窈转头望向一旁榻上看似毫无声息,实则每一丝声响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太后。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让太后将每一个字都必须听得清清楚楚。

“母后,不,到了这一步,朕更该唤您太后。母不母,子不子,咱们这二十年来,也是两看相厌了。如今,也不必维持这最后一层虚无的体面了

太后,朕曾真心敬爱过您。即便您屡屡对朕出手,即便您心中从来只有幼子。朕仍想,朕既从您腹中所出,便是天然亏欠于您。纵使来日相争您败了,朕也会将您软禁仁寿宫,富贵荣养一生。

可惜,这所谓的血脉相连,都是假的。无论朕的生母是谁,左右我们之间,也没了这最后一层牵扯。那朕,也就不介意在最后同您说些真心话了。”

有些话,裴玠或许一生都不会同太后说,可崔令窈如今用着他的身体,自然要尽数都说出来。

裴玠那二十年里的委屈,那二十年里的血泪,裴玠不是轻易叫痛的人,可崔令窈看得到,也察觉得到。

她就是要让太后在人生最后的这些时刻内痛苦至极。

或许旁人会觉得,太后也不过是先帝掌心的一枚棋子,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若不是先帝步步诱导、精心织网,她又怎会痛失亲子,最终身不由己地踏上这条浸满鲜血与权欲的不归路?

可崔令窈心底却一片冷然。

在她看来,太后从不无辜。

那剂虎狼般的助孕药方,是她亲自命上官家千方百计寻来的。

当年,奉国公夫人不是没有劝过。她说娘娘尚且年轻,来日方长,只需徐徐图之,耐心调养,何愁没有麟儿?中宫之位固然尊贵,却也犯不上拿自己的身子骨去冒险。

可太后听了吗?

她没有。

对后位的渴望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失了耐心,迷了心窍。

她私下加重了药量,篡改了配方,只求速成,不顾后果。

最终,那猛药的反噬悉数报应在了那甫出世的孩子身上,造就了一副不为世所容的残缺身躯。

也是她,亲手掐灭了那孩子微弱的呼吸。

在恐慌与权势之间,她甚至未曾有过一丝挣扎。

为了固宠,为了后位,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彻底、最残忍的方式,以确保丑闻绝不会泄露分毫。

她根本没想过第二条路,没想过虎毒尚不食子。

是先帝冷眼旁观,推波助澜,甚至将这悲剧转化为掌控她的缰绳。

他确有错,错在冷血,错在算计。

可太后呢?

她手上的血,难道就因“被利用”三个字,便能洗净了吗?

不。

崔令窈甚至觉得,先帝所为,与其说是“利用”,不如说是与太后完成了一桩鲜血淋漓的交易。

太后用亲生骨肉的性命,换来了上官家此后二十年的泼天富贵,权倾朝野;换来了她自己临朝摄政、凤仪天下的极致荣华。

这,就是代价。一场用那个无辜孩子换来的滔天权柄。

崔令窈甚至内心有一句大不敬的诛心之论。

先帝与太后,这两人,骨子里何其相似!

一个披着深情的外衣,行尽操控之实,看似运筹帷幄,实则不过沉溺于自我满足的表演。

一个戴着受害者的面具,掩盖所有主动的恶行,每一步堕落都源于自身的抉择,却始终自以为身不由己、情有可原。

当真是一对,冷心冷情、天造地设的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