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所谓璇玑夫人

原来,所谓的三千宠爱在一身,也不过如此廉价。

那自己汲汲营营所追求的,又一定牢固可靠吗?

哪怕再嫉妒崔令窈,可崔令仪心中很清楚,她比不上自己的堂姐。

重生一次,也没有让她在这位堂姐面前占据任何优势。

而崔令窈如此聪慧一个女子,上一世更是为裴琰生儿育女,与他有多年夫妻情谊,最后却也不过被如此算计吗?

只是,崔令仪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已经走到这一步,哪里还有后悔的余地。

她和裴琰,早已经深深绑定。

裴琰让她去做,难道她还有说不的资格吗?

“过些时日,本王会为你安排好一切,那药也会送到你手中,这药如何用,你应该很清楚。”

毕竟,崔令仪两世都用过这药,第一次要了裴玠的性命,第二次则是让自己幸了拂云。

“裴玠那边,你不用担心,本王会安排好一切的。记住,无论到时候现场发生了什么,你也是受害者,你拼死反抗才得以逃脱,明白吗?”

突然,裴琰的手掌再度用力按在崔令仪的小腹上,力道之大让她感到疼痛。

裴琰的模样,仿佛要将那虚幻的祥瑞死死攥在自己手心,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希望。

“你的肚子,就是你最大的护身符!没人会怀疑一个身怀祥瑞、即将母凭子贵的母亲会自毁长城!”

“是……”

崔令仪的声音颤抖着。

“你脸上的伤,是本王给的。你腹中的祥瑞,是本王予的。你的命,你的前程,你的一切,都握在本王手里!

本王让你生,你便生!本王要你死,连同你崔氏阖族,都不过是本王棋盘上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本王的好侧妃,能不能坐到那个你日思夜念的位子上,可就全靠你自己了。”

崔令仪浑身剧震,如坠冰窟。

裴琰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在她最深的恐惧上。

是的,她没有退路了。

从她踏入这王府,从她妄图攀附裴琰开始,她的命运就不再属于自己。

反抗?只会死得更快,更惨,甚至牵连家族。

尽管,她这家族如今也没几个人了。

可她还不想死。

她想活,想风光地活,富贵地活!

崔令仪听着这环环相扣的毒计,感受着小腹传来的压迫感,手心全是冷汗。

裴琰此刻的状态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一种混合着疯狂、绝望和极度渴望的扭曲气场。

但那份描绘给她未来的巨大诱惑。

看着崔令窈彻底毁灭,而自己却可以登上高位。

她想起了偏殿的孤寂冰冷,脸上的刺痛,崔令窈对她的那些伤害,还有爹娘的惨死……

眼前只有这条路,能让她摆脱这一切,能让她将曾经仰望的崔令窈踩在脚下!

那扭曲的快意和对未来的贪婪渴望,最终吞噬了最后一丝犹豫和良知。

崔令仪的眼神从恐惧、挣扎,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如同淬了毒的寒刃。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裴琰,缓缓地点下了头,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妾身明白。为了王爷的宏图大业,为了我们母子的前程。妾身,万死不辞!”

裴琰看着她俯首帖耳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深沉而扭曲的弧度。他的目光越过崔令仪,仿佛已经穿透了宫墙,看到了那即将被玷污的崔令窈。

那具美丽的、即将被摧毁的躯壳里,孕育着他裴琰未来唯一的、真正的继承人。

一个由他精心设计、窃取自他最大敌人的血脉果实。

这份隐秘而肮脏的期待,像毒液一样滋养着他因残缺而枯萎的灵魂,让他感到一种病态的满足。

当然,他不会告诉崔令仪。

他会在将来裴玠声名狼藉死后,以承继之人的身份,以安抚朝臣和勋贵的名义,纳自尽未遂的崔令窈为妃。

温元县主,温元夫人,他不喜欢这个封号了。上头,已经沾染了裴玠的痕迹。

他要崔令窈这两世都彻彻底底属于自己。

他要立崔令窈为璇玑夫人。

璇玑,意为天穹之枢纽,暗喻绝世珍宝。

明珠蒙尘失窃,他终将寻回,从此深锁珅匣,置于掌中日夜摩挲,再不容世间凡俗窥探其半分光华。

日月之光华,亦只配从他指缝间漏下些许,映照这独属于他的珍藏。

至于孩子,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差,他有信心操作瞒过去。

所有人都会以为,那是他裴琰伤势痊愈的象征!

那个孩子,只会是他裴琰的!

左右皇子金贵,外人也轻易见不得。

到时等到两三岁,这几个月的差距,也微不可察了。

裴琰的眼神越发幽暗阴郁,沉溺在自己精心编织的囚笼幻想之中。

他丝毫不知,他处心积虑图谋的璇玑珍宝,此刻想起他的名字,心中便只有翻江倒海的恶心与憎恶。

此时的崔令窈,一身融入夜色的玄黑斗篷,如暗影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关押谢氏家眷的大理寺牢房深处。

谢夫人与女儿谢婧容被分别囚于两间相邻的牢室,由狱卒严密看守。

至于谢家幼子,则被单独隔离在更深处的一处囚牢。

虽为阶下囚,但谢家毕竟功勋卓著,谢翟安军中威名犹在,罪名未定之前,裴玠亦严令不得苛待。

是以谢家人所居的牢房,已是特意清扫过的,虽不能与靖远公府的富贵相比,倒也还算干净齐整。

大理寺这些时日也未曾动刑,日常审问亦仅限于问询。

也因此,进度颇为缓慢。

谢夫人一身素缟,宛如一尊失去生气的玉雕,端坐于冰冷的石床边。

自踏入这牢笼那刻起,她便未再启唇吐露一字。

任凭隔壁牢房的女儿谢婧容如何震惊,如何悲愤地追问关于崔玿、关于当年边关的种种疑云,谢夫人始终缄默如石,目光空洞地望着那方寸之间的小小天窗。

那是这阴森地牢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偶尔,会有几缕清冷的月光,如同怜悯般悄然洒落。

“令窈妹……温元县主。”

谢婧容首先发现了牢门外不速之客的身影。她下意识唤出旧日亲昵的称谓,旋即想到颐光殿上那场揭露了崔谢两家血海深仇的惊天变故,喉头一哽,将未尽的话语咽下,转而换上了恭敬却疏离的尊称。

这一声呼唤,终于惊动了如槁木死灰般的谢夫人。

她缓缓地、极其平静地转过头,目光投向那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身影,深潭般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与了然。

“果然……”

谢夫人的声音异常平静,如同拂过落雪的寒风。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