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悍卒宿言辰

第324章 《雁湖破阵》

醉春楼。

三楼的雕花木窗半开。

楼下的说书声顺着风飘了上来。

“……且说那雁湖滩上,鞑子的万夫长提着狼牙棒冲过来时,咱们林将军正站在冰面上——”

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着《雁湖破阵》,把林川的枪法说得神乎其神。

“……那万夫长身高八尺,膀大腰圆,狼牙棒上还挂着前阵子劫掠的金镯子,晃得人眼晕!”他把手里的折扇当作狼牙棒,往空中抡了个圆,“林将军呢?人家眼皮都没眨一下,手里那杆虎头枪往冰上一拄,‘咔’地就扎进半尺深!”

楼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

“说时迟,那时快!”

说书先生猛地收住折扇,往自己大腿上一拍。

“万夫长的狼牙棒离将军头顶还有三寸,将军突然矮身,虎头枪顺着冰面滑过去!诸位猜怎么着?”

他故意顿了顿,惹得众人齐声催:“怎么着?”

“那枪杆贴着冰面走,枪尖’噌’地挑起来,正挑在万夫长的护心镜上!”

他把折扇往前一送,眼神瞪得溜圆。

“就听’当啷’一声,铜镜碎得像满地星子!万夫长还没反应过来,将军已经踩着冰碴子飞身上马,反手一枪,便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

“好!”满堂喝彩声响起。

苏妲姬坐在窗边的木椅上,指尖捻着块素色丝帕,乌黑的发髻上只簪了支碧玉簪,却比楼里那些满头珠翠的姑娘更显清丽。

楼下的喝彩声浪一阵阵涌上来,她却望着窗外的街景发呆。

“姐姐,发什么愣呢?”

柳元元掀帘进来,带来一阵脂粉香。

她穿件水红袄裙,手里还攥着只糖饼。

见苏妲姬没应声,她便凑到窗边往下看。

“哦—原来是在听林将军的段子。这说书的也真能编,把林将军说成活神仙了。”

苏妲姬回过神,白了她一眼:“瞎嚷嚷什么,仔细被人听见。”

“听见又怎地?”柳元元往椅上一坐,咬了口糖饼,“姐姐,你的心上人升了青州指挥使,你怎地不开心?”

“胡说八道。”苏妲姬的脸颊微微发烫,伸手去拧柳元元的胳膊。

“我哪有胡说八道?”柳元元笑起来,“是谁把那首’霜叶红于二月花’一直藏在枕下,每晚都要读上好几遍才肯睡下?”

苏妲姬脸红起来,嗔道:“再敢胡吣,仔细我撕烂你的嘴。”

柳元元往旁边一躲,嘴里的糖饼渣掉在衣襟上,她也顾不上拍,反倒笑得更欢了:“姐姐这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啦?”她凑过去,压低声音,“上月我替你收拾床铺,分明见那诗笺压在鸳鸯枕下,边角都磨得起了毛,定是被你摩挲了千百遍。”

苏妲姬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别过脸去,望着楼下往来的马车出神。

那首诗传遍了太州城,成了文人墨客争相唱和的佳作。有人说这是隐喻秋景胜过春光,有人说藏着“历经风霜更显风骨”的深意。

谁知道,多日不见,林将军竟然升任了青州卫指挥使。

“他如今是青州卫指挥使了。”柳元元的声音软了些,递过来块新的糖饼,“听说镇北王爷要在府中设夜宴,连谢老都去了。姐姐若是想去,我去求妈妈通融通融,咱们扮作送菜的进去,说不定能远远见他一面。”

苏妲姬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些喘不上气。

她想象着他穿着绯色官袍的样子,腰间系着玉带,会不会比那日穿青布长衫时更显英气?

可转念一想,他那样的人物,如今身边定是宾客云集,又怎会留意到一个不起眼的歌伎?

“不去。”她深吸一口气,接过糖饼却没吃,只是捏在手里,“他是朝廷命官,我是楼里的伎人,本就隔着云泥,何必去凑那份热闹。”

柳元元还想再说什么,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

两人同时往下看,只见说书先生正拍着醒木,说林川在雁湖大胜后,把救下的百姓,都收留在了铁林谷中。

“你看你看。”柳元元指着楼下,“我说他是个好男儿吧?既有文才,又有仁心,姐姐喜欢他,眼光不差呢……要不,姐姐单独请他一次,就说个理由……”

“荒唐!我一个醉春楼的歌伎,怎好去请朝廷命官?传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

“有什么好荒唐的?”柳元元捡起块碎屑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就说……就说姐姐新谱了支曲子,想请林大人指点指点。他不是爱诗吗?诗词歌赋本是一家,他定然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苏妲姬的指尖在窗棂上划着圈,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新谱的曲子?

她确实有首《霜叶辞》,是照着“霜叶红于二月花”填的词,琴音里藏着枫叶簌簌落下的轻响,连教她琴艺的老师傅都说,这曲子里有股说不出的怅惘。

可……他会来吗?

之前在铁林酒楼,他连她唱曲儿时都未曾侧目,如今当了青州卫指挥使,身边围绕着的都是王爷、大儒,又怎会记得一个素昧平生的歌伎?

“他那样的人物,怕是连我姓甚名谁都记不得了。”

“记不得才要提醒他呀。”

柳元元晃着她的胳膊,“姐姐把那拓来的诗笺带去,就说感念他那一句诗写得好,特意谱了曲子想唱给他听。他若是推辞,你就说谢老也夸过这曲子有灵气,说不定他就动心了呢?”

谢老……

苏妲姬的心轻轻动了动。

谢文斌是太州大儒,与林川又是忘年交,若是借谢老的名头,或许……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月白绫子上绣着几枝疏梅,还是前几日特意让人绣的,想着天冷了,添些雅致的纹样。可真要去见他,穿这样的衣裳会不会太素净?还是换件石榴红的?或者鹅黄色?看着还暖一些……

“姐姐?姐姐?”柳元元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脸都红透了。”

苏妲姬猛地回神,拍开她的手:“没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就算要请,也该找个合适的时机。他刚来太州,又要赴王府的宴,哪里有空闲理会这些琐事?”

“姐姐同意了便好,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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