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听，那是羁绊碎裂的声音
昆仑老道仰天长啸，白发狂舞，道袍鼓荡。
“竖子！欺人太甚！”
“昆仑弟子听令！结七星剑阵！随我……清理门户！”
他声嘶力竭的怒吼，不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是为了昆仑千年不堕的尊严，为了那被玷污的同门之情。
“领命！”
关隘之上，六名同样身穿昆仑道袍的修士越众而出，他们是老道座下最得意的弟子，每一位都有着元婴后期的修为。
七人身形闪烁，瞬间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站定。
“天枢！”
“天璇！”
“天玑！”
……
七声高喝，整齐划一。
七道璀璨的剑光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北斗之形，浩瀚的剑意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
金色的护山大阵仿佛受到了感召，光芒大盛，无数玄奥的符文在光幕上流转，将七星剑阵的力量增幅到了极致。
“好！不愧是昆仑的镇派剑阵！”
“有此剑阵在，何愁妖魔不灭！”
旁边其他门派的修士见状，精神大振，纷纷将自身法力注入金色光幕，为剑阵提供支援。
一时间，整个潼关之上，金光冲霄，正气凛然，仿佛化作了人间最后的神域。
昆仑老道站在天枢位，双目泣血，他指着下方那个静立不动的晶体战将，声音颤抖而又怨毒。
“陈敬师弟……师兄……来带你回家了！”
“七星合一！诛魔！”
老道的声音带着决绝，将全身的真元灌注其中。
那七道剑光瞬间融合，化为一柄长达百丈的金色巨剑。
巨剑之上，星辰流转，剑气纵横，带着净化一切邪祟的煌煌天威，朝着萧羽的怪物大军，当头斩下！
这一剑，锁定的并非整个大军，而仅仅是那一个身影。
陈敬。阁楼之上，王婉儿的心，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了希望。
这毁天灭地的一剑，比之前河间城那个可笑的火网强大了何止千百倍。
这才是真正的仙家手段！
这才是能与魔鬼抗衡的力量！
然而，萧羽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柄从天而降的巨剑，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王婉儿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希冀。
“你看。”
他轻声开口。
“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柄剑上。”
“他们以为，只要斩断我的一根手指，就能杀死我。”
王婉儿没有理他，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柄巨剑所吸引。
快点！再快点！
斩碎那些怪物！斩碎那个魔鬼！
萧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笑一声。
他抬起手，对着下方那个孤零零面对着巨剑的身影，下达了一个简单，却又无比残忍的命令。
“拦住它。”
接收到意志的堕落仙军陈敬，终于动了。
它没有抬头去看那足以撕裂苍穹的金色巨剑。
它只是将手中的晶体战刃，对着那剑阵的枢纽，天枢位上的昆仑老道，随意一劈。
没有剑光。
没有能量波动。
只有一道漆黑的，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细线，在空间中一闪而逝。
“噗——！”
金色巨剑之下，昆仑老道身体猛地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一道细细的血线，从他的额头，一路蔓延到小腹。
他身上的道袍，连同他那修炼了近千年的强横肉身，被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
“师……弟……”
他张了张嘴，眼中最后的神采，是无尽的悲哀与不甘。
随即，他的身体，向两边滑落。
“师傅！”
“师伯！”
其他六名结阵的昆，仑弟子同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惊呼。
阵眼一破，七星剑阵瞬间失控。
那柄百丈长的金色巨剑，在空中发出一声哀鸣，光芒迅速黯淡，然后寸寸碎裂，化为漫天金色的光点，消散在空中。
“噗！噗！噗！”
剑阵反噬，剩下的六名昆仑弟子，连同城墙上所有为大阵提供法力的修士，齐齐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那道笼罩着整个潼关的金色光幕，也剧烈地闪烁了几下，轰然破碎。
潼关，门户大开。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从希望的顶峰，到绝望的深渊，不过一瞬。
城墙上，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看着那被一分为二的昆仑长老，看着那分崩离析的七星剑阵，大脑一片空白。
败了？
汇聚了天下正道精英，布下的最强剑阵，连敌人的一根毛都没碰到，就被如此轻易地……破了？
而且，是被他们想要拯救的同门，亲手破掉的。
这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感到绝望。
阁楼上，王婉儿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看到了吗？”
萧羽冰冷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这就是羁绊。”
“它非但没能成为力量，反而成了最致命的弱点。”
“那个老头，若是不顾一切地斩下来，或许还能伤到我的仆人。可惜，他想‘清理门户’，他想‘带他回家’。”
萧羽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所以，他死了。”
“被他最想拯救的师弟，亲手杀死。”
“多么美妙的讽刺剧。”
他转过头，看着下方那些失魂落魄的正道修士，猩红的眸子里，充满了神明般的漠然。
“现在，该清场了。”
他的意志，扩散开来。
“吼——！”
静止的黑色洪流，再次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这一次，咆哮声中，夹杂着数道格外强大而恐怖的气息。
那是之前被转化的凤州守将陈敬，是河间城的守将李毅，是那个青袍老道……他们都成了萧羽麾下最强大的杀戮兵器。
黑色的潮水，越过了那道曾经坚不可摧的关隘，涌上了城墙。
“不！结阵！快结阵！”
“挡住它们！”
残存的修士们从震惊中惊醒，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他们仓皇地祭出自己的法宝，飞剑、宝印、拂尘……各色光芒亮起，却显得那般微弱而无力。
一个蜀山剑仙，御使着他的本命飞剑，化作一道惊鸿，瞬间斩碎了十几个冲上来的普通怪物。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一道金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曾经的天庭守将，如今的堕落天将。
堕落天将手中没有武器，它只是伸出那覆盖着黑色晶体的金色手掌，一把抓住了那柄无坚不摧的飞剑。
“嗡……”
飞剑发出了痛苦的嗡鸣，剑身上的灵光，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熄灭。“咔嚓！”
一声脆响。
那柄陪伴了剑仙数百年的本命飞—剑，竟被硬生生捏成了碎片。
“我的剑！”
剑仙心神受创，狂喷一口鲜血。
堕落天将的手掌，随即按在了他的额头。
片刻后，一个身穿蜀山道袍，眼中却没有丝毫神采的新的堕落者，站了起来。
另一边，剩下的六名昆仑弟子，被他们的“师叔”陈敬，一人一刀，干净利落地斩断了头颅。
陈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斩杀的不是昔日的同门，而是路边的草芥。
它提着六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走到那被劈成两半的昆仑老道尸身前。
它将头颅一一摆好。
然后，它抬起脚，一脚，一脚地，将那七颗头颅，连同老道的尸身，全部踩成了肉泥。
它在用这种方式，彻底断绝自己与昆仑的最后一丝联系。
“不……”
“魔鬼……你们都是魔鬼……”
幸存的修士们彻底崩溃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道法，他们坚守千年的信念，在这场不对等的屠杀面前，被碾得粉碎。
有人选择了自爆元婴，想要与怪物同归于尽。
然而，那狂暴的能量还未扩散开来，就被周围的怪物张口一吸，吞噬得干干净净。
连死亡，都无法自己选择。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单方面的净化。
一个时辰。
仅仅一个时辰。
潼关，这座天下第一雄关，也安静了下来。
城墙之上，站满了新的黑色雕像。
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正道高人，那些仙风道骨的仙门长老，如今都成了这支死亡大军中，沉默的一员。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死前最后的惊恐与不甘。
【恭喜宿主完成对‘潼关’及正道修士的格式化，获得经验值800，000，000点。】
【检测到大量高品质‘素材’，是否进行‘神将融合’？】
神将融合？
萧羽的眉梢，挑了一下。
这是系统第一次出现的新功能。
“说明。”
【神将融合：可将复数的高阶堕落者进行融合，剔除其驳杂意志，提取其本源力量与法则感悟，创造出更为强大的‘堕落神将’。堕落神将拥有部分自主意识，能更好地执行宿主的复杂指令。】
原来如此。
相当于提拔几个小头目。
萧羽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新转化的修士。
昆仑长老，蜀山剑仙，蓬莱岛主……
确实都是不错的素材。
“融合。”
他的意志下达。
下方，那被踩成肉泥的昆仑老道，那被捏碎飞剑的蜀山剑仙，以及其他十几个修为在化神境左右的修士尸体，缓缓漂浮起来。
黑色的晶体能量，如同粘稠的液体，将他们包裹。
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的黑色肉茧，出现在战场中央。
肉茧中，传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与重组声，以及无数灵魂在融合、湮灭时发出的无声哀嚎。
阁楼上的王婉儿，被迫看着这恐怖的一幕。
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她的心，已经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片刻之后，肉茧停止了蠕动。
“刺啦——”
一只覆盖着暗金色与黑色交织的晶体鳞片的利爪，撕开了肉茧。
一个全新的，身高三丈的恐怖身影，从中走了出来。它拥有四条手臂，背后伸展着三对残破的黑色羽翼。
它的主体，是那个昆仑老道，但身上却融合了其他修士的特征：一条手臂是蜀山剑仙的剑臂，另一条手臂上缠绕着蓬莱仙岛的水行符文。
它的气息，已经远远超越了化神境，达到了一个全新的，王婉儿无法理解的层次。
【‘堕落神将·七杀’创造成功。】
【修为：渡劫初期】
新生的神将“七杀”，单膝跪地，向着天空中的萧羽，低下了它那融合了十几张面孔的、狰狞的头颅。
它的口中，发出了几个干涩、嘶哑的音节。
“遵……吾……主……之……令……”
虽然断断续续，但它，拥有了说话的能力。
“很好。”
萧羽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这个“七杀”之间，有了一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他不再需要下达具体的指令，只需要一个念头，对方就能完美地理解并执行。
这才是他想要的军队。
他抬起手，指向南方。
那里，是长安。
透过重重空间，他能感觉到，那座雄城之中，一股庞大的，由亿万生民的愿力、皇朝的龙气、以及某种古老的阵法结合而成的力量，正在被彻底激活。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金色天幕，将整个长安城，笼罩其中。
九鼎镇国大阵。
这才是大唐王朝，最后的底牌。
“有点意思。”
萧羽的猩红眼眸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兴趣。
“我倒要看看，是你们凡人的愿力更强，还是我的‘大道’，更能代表天意。”
他看向脚下那已经汇聚了近千万怪物的黑色大军，看向那新生的堕落神将“七杀”，看向那些曾经的天兵天将。
他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堕落者的灵魂深处。
“全军，出发。”“下一个目标，长安。”
“将那座最后的城，化为我君临的基石。”
“轰——隆——隆——”
黑色的海洋，再次启动。
它们碾过潼关的尸骸与废墟，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毁灭洪流，朝着大唐的都城，滚滚而去。
这一次，走在最前方的，不再是普通的怪物。
而是那尊新生的，散发着渡劫期恐怖威压的堕落神将，“七杀”。
阁楼之上，萧羽将目光，从长安的方向收回，重新落在了王婉儿身上。
她依旧静静地坐着，眼神空洞，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你不恨我了吗？”萧羽忽然问道。
王婉—儿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却像是两口幽深的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她看着萧羽，看了很久。
然后，她的嘴角，竟然慢慢地，向上翘起，露出一个诡异的，僵硬的笑容。
“恨？”
她沙哑地开口，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器中挤出。
“为什么要恨？”
“我应该感谢你。”
她笑着，血泪却再次从她空洞的眼眶中滑落，在苍白的脸上划出两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感谢你，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
“看清了所谓的正道，所谓的希望，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感谢你，杀死了那个天真、愚蠢的王婉儿。”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
“现在，我只想看。”
“我想看你，如何将这座天下，彻底踩在脚下。”
“我想看你，如何将那满天神佛，都变成你的走狗。”“我想看你，站在世界的顶端，然后……”
她凑近了一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再轰然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萧羽静静地听着。
他猩红的眸子里，没有愤怒，反而闪过一丝欣赏。
“很好。”
“这才是我想要的观众。”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王婉儿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让她身体一僵。
“那就好好看着吧。”
“看着我，如何为你，上演这最后，也是最盛大的一场戏剧。”
他收回手，转身，再次望向长安。
那座被金色光罩守护的雄城，在他眼中，已经是一座华丽的，等待被拆解的玩具。
而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黑色的潮水，没有尽头。
从潼关的废墟之上漫过，向着西方，向着那座天下人心中最后的圣城，无声地蔓延。
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被萧羽的神意所扭曲，再也透不下一丝阳光。
大地在哭泣，生机被彻底剥夺，只剩下被亿万晶体节肢碾过的、死寂的灰黑。
堕落神将“七杀”走在最前方。
它三丈高的身躯，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四条手臂，三对残破的黑翼，每一步都让大地轻微颤抖。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宣告。
宣告着旧有法则的死亡，宣告着一个全新、冰冷纪元的到来。
阁楼之上，王婉儿静静地坐着。
她不再看下方的怪物大军，也不再看远方的地平线。
她只是看着萧羽的背影。
那个曾经在她眼中代表着温暖与依靠的背影，如今，只剩下吞噬一切的黑暗。
她的心，早已是一片焦土。恨意烧尽了，绝望也干涸了，只剩下一片虚无的、冰冷的死寂。
她成了一个最纯粹的观众，等待着这场毁灭大戏的最终落幕。
……
长安。
大唐的都城，此刻，正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
一道宏伟到无法想象的金色光幕，如同一只倒扣的琉璃巨碗，将整座雄城以及方圆百里的土地，都笼罩其中。
光幕之上，有九尊古朴的青铜巨鼎虚影，缓缓旋转。
每一尊巨鼎都散发着镇压山河的厚重气息，鼎身上，雕刻着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万民祭祀的图景。
这便是大唐最后的依仗——九鼎镇国大阵。
太极宫，两仪殿内。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身穿龙袍的唐皇李渊，面色苍白地坐在龙椅上，双手死死攥着扶手上的龙头。
“潼关……破了？”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无法置信的颤抖。
“昆仑的虚云子道长……蜀山的青莲剑仙……都……都陨落了？”
殿下，一名浑身浴血、盔甲残破的信使，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喊道：“陛下！那不是人！是魔鬼！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仙长们的剑阵，被……被那魔头昔日的同门，一击而破！”
“十万大军，天下修士，全……全都……”
信使的话没能说完，头一歪，气绝当场。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文武百官，一个个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