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过去，就让它过去了
没有爆炸，没有烟尘。
只有构成它的一切，木头、茅草、泥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分解，还原成最微小的粒子，消散于昏暗的空气中。
王婉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空洞的眼神里，映照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地面，仿佛自己的某一部分记忆，也被一同抹去了。
“不……”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呜咽。
萧羽没有看她，他的猩红眼眸，转向了下一个目标。
王家后花园。
那个他与王婉儿曾经偷偷相会，分享着少年心事的地方。
那里有她亲手种下的月季，有他为她搭建的秋千。
“下一个。”
他淡漠地吐出两个字。
又一名堕落仙军领命，身形闪烁，出现在后花园的中央。
它曾经是某个名门大派的长老，精通土行法术，此刻，它只是萧羽意志的延伸。
它伸出漆黑的晶体手掌，按在地面上。
“轰隆……”
大地开始轻微震颤。
王婉儿眼睁睁地看着，那片承载了她所有少女情怀的花园，正在下沉。
不是被破坏，而是整个地块，连同上面的花草、假山、秋千，完整地、缓缓地沉入地底。
泥土从四周合拢，将一切掩埋。
几息之后，地面恢复了平整，仿佛那里从来就只是一片空地。
干净，彻底。
“不！不要！”
王婉儿终于从麻木中挣脱出来，她尖叫着，疯了一样冲向萧羽，用她那无力的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那里是我们的……”她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萧羽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冷，没有一丝温度。
“我们的？”
萧羽低头看着她，猩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嘲弄”的情绪。
“婉儿，你还没明白吗？”
“那些让你感到温暖的回忆，对我而言，只是软弱的烙印。”
“那个在后花园里，为你编织草蚂蚱的少年，他太弱了。”
“弱到连喜欢的女孩都保护不了，弱到要靠一个女人的眼泪与决绝来苟活。”
他凑近王婉儿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残忍地低语。
“我厌恶他。”
“所以，我要亲手将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全部抹掉。”
“你，明白了吗？”
王婉儿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若不是萧羽还抓着她的手腕，她会立刻瘫倒在地。
她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
眼前的这个萧羽，不是被魔鬼附身了。
他就是魔鬼本身。
他是在向自己的过去复仇。
而她，连同她所珍视的一切，都只是他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里，需要被清除的一部分。
“魔鬼……你是魔鬼……”
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随你怎么说。”
萧羽松开手，任由她跌坐在地。
他的目光，越过王婉儿，落在了那个瑟瑟发抖的王东来身上。
“王家主。”王东来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萧……萧公子……不，萧大人！萧神仙！”
他连滚带爬地跪行到萧羽面前，拼命磕头。
“是老朽有眼无珠！是老朽狗眼看人低！老朽罪该万死！”
“求大人饶命！求大人看在婉儿的份上，饶了王家吧！”
“王家所有的财富，所有的田产，全都献给大人！只求大人给条活路！”
王东来彻底放下了他那可笑的尊严。
在绝对的死亡面前，脸面一文不值。
萧羽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主宰他命运的人，像一条狗一样趴在自己脚下。
他没有感觉到快意。
只觉得无趣。
“财富？田产？”
萧羽轻笑一声。
“王东来，你到现在还以为，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这些凡俗之物？”
他抬起脚，轻轻踏在王东来的头顶。
这个动作，充满了极致的羞辱。
王东来却一动不敢动，任由那只脚踩着自己的尊严。
“我给过你机会。”
萧羽的声音变得幽冷。
“在大堂上，我与你立下赌约，那是给你，也是给我自己最后的机会。”
“可惜，你看不到。”
“你的眼睛，被所谓的门第、身份、规矩给蒙住了。”
“你看到的，只是一个马奴，一个白眼狼。”
“你看不到，这乱世的洪流，你看不到，即将到来的新世界。”
他脚下微微用力。王东来的头颅被重重地压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与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所以，你和这座城里所有愚昧的凡人一样，没有被拯救的价值。”
“只能被……格式化。”
萧羽的目光，投向了王家的正厅。
那是他曾跪过的地方，是他被审判、被羞辱的地方。
“最后，那里。”
他下达了命令。
一道身影，比之前的堕落仙军更加恐怖。
它全身覆盖着流线型的黑色晶体，背后伸展着六只如同刀锋般的羽翼，它曾经是天庭的一位战将，在围剿萧羽的战斗中被转化。
它出现在王家大堂的上空。
没有多余的动作。
它只是张开了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一圈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王家那座象征着权势与威严的正厅，连同周围所有的厢房、院墙、亭台楼阁……
开始瓦解。
不是分解为粒子，而是像沙子堆砌的城堡被水冲刷，从结构上彻底崩溃，化为一堆无意义的粉末。
短短数息之间，曾经在晋阳城显赫一时的王家大宅，就只剩下萧羽脚下这座孤零零的阁楼。
以及，一地废墟。
王东来趴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的最后一丝神采，彻底熄灭了。
他完了。
王家，完了。
“现在，干净了。”
萧羽收回脚，仿佛踩了什么肮脏的东西，轻轻跺了跺。
他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神空洞的王婉儿。
“你看，没有了那些东西的束缚，是不是感觉轻松多了？”王婉儿没有回答。
她只是呆呆地坐着，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看来，你还是不懂。”
萧羽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
“也罢。”
“那就让你看看，更宏大的景象吧。”
“你会明白，个人的悲欢，家族的荣辱，在真正的‘大道’面前，是多么的渺miao小，多么的不值一提。”
他的意志，如潮水般扩散至整个晋阳城。
“开始吧。”
“让这座城市，拥抱它的新生。”
“吼——！”
城外，那片沉默的黑色海洋，终于发出了它们降临以来的第一声咆哮。
那是亿万怪物意志的共鸣。
声音汇聚成一道毁灭的音波，瞬间席卷了整座晋阳城。
城内所有脆弱的建筑，窗户、瓦片、木门，在这声咆哮中，尽数化为齑粉。
无数正在奔逃、躲藏的百姓，被这声音震得七窍流血，当场昏死过去。
紧接着，黑色的潮水，从被切开的南门，从四面八方，涌入了这座已经失去抵抗的城市。
一场高效而残酷的“净化”，开始了。
怪物们沉默地穿行在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小巷。
它们无视了那些昏死过去的人。
它们的目标，是那些还清醒着，还在恐惧、还在奔逃的生命。
一个富商，刚刚从自家的地窖里爬出来，以为躲过了一劫。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由黑色晶体构成的人形轮廓。
“不……”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黑色的晶体手掌，按在了他的额头。
他的身体开始扭曲，皮肤下，黑色的晶簇破体而出，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几秒钟后，他变成了一个新的怪物，茫然地站起身，汇入了身后的洪流。
一个母亲，紧紧抱着自己怀里的孩子，躲在倒塌的墙角下，用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
一只狰狞的、如同螳螂般的怪物，停在了她的面前。
它没有攻击。
它只是伸出那如同刀锋般的前肢，轻轻地，点在了那个孩子的额头上。
黑色的晶体，迅速蔓延。
母亲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停止了哭泣，身体变得僵硬、冰冷，最后变成了一座小小的黑色雕像。
“啊——！”
母亲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怪物的前肢，随即点在了她的额头。
惨叫，戛然而止。
片刻后，一个扭曲的、一大一小两个身体粘连在一起的新怪物，站了起来。
它茫然地转动着头颅，也汇入了洪流。
这样的场景，在晋阳城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没有血腥的撕咬，没有残肢断臂。
只有高效、安静的转化。
这是一场瘟疫，一场将生命转化为死亡，将个体转化为集体的瘟疫。
阁楼之上，萧羽如同一个欣赏自己杰作的艺术家，静静地俯瞰着这一切。
王婉儿蜷缩在角落，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紧闭着眼睛。
但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哀嚎，那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生命被吞噬的绝望气息，却根本无法隔绝。
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听到了吗？”
萧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是世界的悲鸣，也是新生的序曲。”
“他们在哭喊，是因为他们愚昧，无法理解我赐予他们的永恒。”
“他们在恐惧，是因为他们弱小，无法挣脱这副血肉之躯的枷锁。”
“很快，他们就会安静下来。”
“他们会感谢我。”
王婉儿猛地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仇恨的表情。
“你不会得逞的！”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会有人来阻止你的！朝廷的大军！天上的神仙！他们一定会来杀了你这个魔鬼！”
“朝廷？神仙？”
萧羽笑了，笑声中充满了不屑。
“婉儿，你说的那些，我已经见过了。”
“他们有的，变成了我脚下的尘埃。”
“有的，变成了我手中更锋利的刀。”
他指了指下方一个正在大肆转化的、身披残破金甲的堕落天将。
“看到他了吗？他曾经是天庭的南天门守将之一，奉玉帝之命下凡捉拿我。”
“现在，他是我最忠诚的仆人。”
“你所期盼的救世主，早已沦为我毁灭世界的帮凶。”
王婉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道金甲身影的恐怖气息，让她心胆俱裂。
最后一丝希望，被彻底碾碎。
这个世界，没有救世主了。
或者说，眼前的这个魔鬼，就是唯一的神。
一个多时辰后。
晋阳城，彻底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哭喊、哀嚎、奔逃，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曾经繁华的街道上，站满了形态各异的黑色晶体怪物。
它们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如同亿万年来就矗立在此的雕像。
整座城市，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由怪物组成的黑色坟墓。
只有那股不祥的、属于堕落神魔的气息，还在不断攀升，汇聚到天空中的萧羽身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又壮大了一分。
每“净化”一座城，每转化一个生灵，他们的生命本源、他们的力量、甚至他们的记忆与情感，都会被系统吸收、提纯，然后转化为最纯粹的经验值，灌注到他的体内。
【恭喜宿主完成对‘晋阳城’的格式化，获得经验值500，000，000点。】
【检测到宿主修为已达瓶颈，是否消耗经验值进行突破？】
萧羽心念一动，打开了自己的属性面板。
【宿主：萧羽】
【修为：化神初期
【功法：炼气化神功法（后期）】
【武技：圆月刀法（后期）】
【可用经验：5，023，450，000】
从凤州到晋阳，屠戮四城，转化生灵数百万，其中不乏修士与天兵天将，让他积累了海量的经验。
“突破。”
他用意念下达指令。
【消耗经验值1，000，000，000点，修为开始突破……】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浩瀚的力量，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他的神魂，他的肉体，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向着一个更高的生命层次跃迁。
元婴境界，化为虚无。
一个更加凝实、更加纯粹的、与萧羽本人一模一样的“神”，在他的丹田宇宙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化神境！
【恭喜宿主突破至‘化神中期境界’！】【剩余经验值：4，023，450，000】
萧羽缓缓睁开眼，猩红的眸子里，仿佛有星辰在生灭。
他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千里之外，长安城内，那一道道冲天的龙气，以及龙气之下，无数道惊恐、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视线，正投向他所在的方向。
“很好。”
他轻声说道。
他抬起手，那座孤零零的阁楼，连同上面已经精神崩溃的王东来和王婉儿，缓缓升空，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要让王婉儿，继续当他的观众。
他要让她亲眼见证，她所期盼的朝廷，她所认为的世界中心，是如何在自己面前，化为一片废墟的。
“全军，听令。”
他的意志，传达到了下方那亿万静止的怪物耳中。
“嗡——”
所有的怪物，同时抬起了头，那无数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齐齐望向天空中的萧羽。
场面诡异，而又壮观。
“下一个目标。”
萧羽的目光，遥遥望向南方，那座被龙气笼罩的雄城。
“长安。”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如同天宪，为这个世界的国都，宣判了死刑。
“出发。”
“轰——隆——隆——”
静止的黑色海洋，再次启动。
亿万怪物大军，如同一片移动的黑色大陆，调转方向，碾碎了晋阳城的残垣断壁，向着大唐的都城，长安，缓缓推进。
所过之处，大地哀鸣，万物凋零。
一场更大规模的“净化”，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