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未来,就是这个模样
第199章 未来,就是这个模样
“未来?”
陈敬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他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咀嚼一块烧红的烙铁。@-求?书
他抬起头,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浑浊的死灰。
城内,那不似人声的惨叫已经渐渐稀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一种晶体生长、摩擦、拼接的声音。
那是他的城市,他的子民,在变成另一种东西。
“对,未来。”
萧羽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的闲适。
他走到城墙边,俯瞰着下方正在被黑暗与晶体吞噬的城池。
“你看,没有了哭喊,没有了挣扎,没有了饥饿、疾病与背叛。”
“所有人都将归于一体,成为永恒的一部分,成为我意志的延伸。”
“再也没有毫无意义的牺牲,再也没有愚蠢的忠诚。”
“只有绝对的秩序,与绝对的平静。”
他张开手,仿佛要拥抱这座正在“死亡”并“新生”的城市。
“这,难道不美吗?”
“疯子……”陈敬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美?这就是你说的美?把活生生的人,变成没有思想的怪物!”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身体却软得像一滩烂泥。
“我的士兵……我的百姓……他们有家人,有梦想!他们不是你脚下的尘土!”
“家人?梦想?”
萧羽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猩红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怜悯。
就像人类,看着一只在蛛网上徒劳挣扎的飞蛾。
“多么脆弱,又多么可笑的东西。”
“你的家人,会因为衰老而离你而去。你的梦想,会被现实无情碾碎。”
“你所守护的这一切,在时间面前,终将化为腐朽。”
“而我,赐予了他们永恒。”
萧羽缓缓走向陈敬。
“你是个不错的军人,陈敬。”
“你的勇气,让我印象深刻。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份特殊的荣耀。”
他蹲下身,与陈敬平视。
“我将亲自‘提拔’你。”
“让你成为他们之中,最完美的那一个。”
陈敬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明白了萧羽的意思。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寒意,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痉挛起来。
“不……你休想……”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抬起手,想抓向萧羽的眼睛。
这或许是他一生中,最无力,也最决绝的一次攻击。
萧羽没有躲。
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陈敬的手腕。
“咔嚓。”
腕骨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啊!”
陈敬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看,又是痛苦。”
萧羽摇了摇头,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了陈敬的额头上。
他的掌心,冰冷,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志。
“不必反抗。”
“拥抱你的新生吧。/s′i,l,u/x-s¨w..-o\r_g\”
“你会看见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没有痛苦,只有秩序的完美世界。”
黑色的晶体,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从萧羽的掌心,钻入陈敬的眉心。
“不——!”
陈敬发出最后的咆哮。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年幼时,父亲教他习武,告诉他要保家卫国。
从军后,第一次上战场,看着身边的同袍倒下。
他立下战功,被封为将军,迎娶了心爱的女子。
他的女儿出生时,他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孩,发誓要给她一个太平盛世。
皇帝的嘱托,百姓的期盼,妻女的笑颜……
所有他珍视的一切,所有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信念,在这一刻,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画卷,迅速褪色、燃烧、化为灰烬。
黑色的晶体,正在格式化他的一切。
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的灵魂。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正在被一种冰冷的、陌生的物质所取代。
他的骨骼在扭曲、重构成更有效率的杀戮形态。
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取而代代的是一块不断脉动的、输送着深渊能量的核心晶体。
他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化。
鲜活的色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由数据与能量流构成的线条。
城墙下那些曾经让他感到恐惧的怪物,此刻在他的视野里,变成了代表着“同类”的绿色光点。
而远方,那些还未被转化的城镇与生灵,则是一个个散发着诱人能量的红色光点。
那是……猎物。
是
需要被“净化”,被纳入“秩序”的杂质。
陈敬眼中的最后一丝人性光芒,熄灭了。
他缓缓站起身。
他的身形,比之前高大了几分,皮肤变成了暗沉的黑色晶体,体表覆盖着一层由肩胛骨异变而成的狰狞骨甲,手中那柄掉落的佩刀,不知何时已经与他的手臂融为一体,化作一柄更加巨大、更加致命的晶体战刃。
他单膝跪下,对着萧羽,低下了他那颗已经完全化为怪物的头颅。
没有言语。
只有绝对的,发自存在本源的臣服。
萧羽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新作品。
“很好。”
“从今天起,你就是这支军队的先锋官。”
“去吧,让你曾经的同类,都感受你的‘荣耀’。”
陈敬,或者说,曾经是陈敬的那个怪物,站起身,走到了堕落仙军的最前方。
它空洞的眼眶中,红光闪烁,扫视着身后那支沉默的大军。
凤州城,已经彻底“安静”了。
整座城市,变成了一座巨大的黑色晶体艺术品。
曾经的房屋街道,都化作了扭曲而和谐的晶体结构,无数细小的能量光流在其中穿梭,仿佛城市的血脉。
一些弱小的、刚刚被转化的凤州平民怪物,如同工蜂,正在本能地修补、改造着这座新的“巢穴”。
……
长安废墟。
镜子前。
“完了……全完了……”
程咬金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
他看着镜中凤州城的惨状,看着那个曾经铁骨铮铮的守将陈敬,变成一具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x小,;说§C??m±s- (#免¤?u费|阅?读¥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性的希望,被碾得粉碎。
这不是战争。
这是天灾。
是凡人无法理解,更无法抵抗的末日。
“不。”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萧清雪的眼睛,死死盯着镜中的画面,那双曾经空洞的眸子,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这不是结束,这是开始。”
程咬金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开始?你管这叫开始?你没看到吗!那是一座城!几十万活生生的人!就这么……”
“几十万人,换来一座永恒的战争堡垒,与数万名绝对忠诚、不知疲倦的士兵。”
萧清雪打断了他,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带着一种……赞叹。
“程将军,你还没看明白吗?”
她指着镜中的萧羽。
“他所做的,不是单纯的毁灭。”
“他是在‘创造’!”
“他在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将这个脆弱、混乱、充满冗余的世界,重塑成一个高效、有序、完全统一的整体!”
“你看那些堕落仙军,它们曾是昆仑的仙人,每一个都心高气傲,内斗不休。现在呢?”
“它们成了最完美的士兵,一个意志,一个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与思考。”
“再看那座凤州城,它现在不再需要粮草,不需要修缮,它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可以自我修复的战争机器!”
程咬金被她这番言论,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萧清雪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个女人……也疯了!
“君主……”
萧清雪没有理会程咬金的惊骇,她痴痴地望着镜中的萧羽,喃喃自语。
“他不是在毁灭生命,他是在赋予生命新的‘意义’。”
“我们穷其一生修行,追求长生,追求力量,不就是为了摆脱这凡俗的生老病死,摆脱这脆弱的血肉之躯吗?”
“而他,一步到位。”
“他直接将生命,提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形态。”
“晶体化……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的‘不朽’,这才是最纯粹的‘道’!”
这一刻,她彻底完成了从“仙”到“魔”的蜕变。
她不再以曾经的身份为荣,反而觉得那所谓的仙道,是如此的迂腐和低效。
她看向萧羽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朝圣。
而是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仰望自己唯一的神。
……
昆仑废墟,如今的“第一巢穴”。
萧羽缓缓降落在凤州城的最高处,那曾经是城主府的屋顶,如今是一座直插天际的黑色晶尖。
他闭上眼。
整座城市的信息流,都在他的脑海中汇聚。
每一个怪物的状态,每一寸晶体结构的能量流动,都清晰无比。
他能感觉到,这座城市,正在“呼吸”。
它在吸收着天地间的能量,在缓慢地,却又坚定地,扩张。
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沉醉。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
的笑意。
开胃菜,品尝完毕。
味道,比想象中更好。
他再次抬起手,那幅由黑暗能量构成的立体舆图,在他掌心浮现。
代表凤州的光点,已经变成了深邃的黑色,并向四周散发着微弱的黑色光晕。
他的指尖,在舆图上缓缓移动。
下一个目标,该选哪里?
军事重镇?已经没有意义了。在大唐的任何军队,在他面前,都和纸糊的没有区别。
他的手指,越过了几个同样重要的关隘,最终,停在了一个富庶繁华的盆地中心。
兴元府。
汉中之地的核心,商贾云集,文风鼎盛。
那里没有坚固的城墙,没有骁勇的守军。
那里有的,是这个时代最灿烂的文化,最安逸的人间烟火。
有吟诗作对的文人骚客,有挥金如土的富商巨贾,有熙熙攘攘的市井百态。
“就这里了。”
萧羽轻声说道。
他要毁灭的,从来不只是大唐的军队。
更是大唐的文明,是人类引以为傲的一切。
他要让那些自以为是的文人,在绝望中看着自己的诗词歌赋化为废纸。
他要让那些富可敌国的商人,在恐惧中看着自己的金银珠宝变成无用的土石。
他要将那片最繁华的人间,变成他新世界版图上,又一块美丽的黑色拼图。
随着他意念的下达。
“轰——隆——”
下方的黑色洪流,再次启动。
以曾经的将军陈敬所化的先锋官为首,数千名堕落仙军,以及数万名刚刚由凤州军民转化而来的低等怪物,汇聚成一股更加庞大的死亡浪潮,向着兴元府的方向,碾压而去。
它们踏过山川,越过河流。
所过之处,绿色的植被化为焦黑,清澈的河水变得污浊。
一支代表着绝对死亡与秩序的军队,正在向着人间最繁华的乐土,进发。
……
兴元府,南郑城。
夕阳西下,给这座繁华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城西的“醉仙楼”里,人声鼎沸。
几位本地有名的才子,正就着美酒,高谈阔论。
“李兄这首《望秦川》,当真是气势磅礴,意境高远啊!”
“哪里哪里,比起王兄的《汉水谣》,不过是些许边塞的粗犷之气罢了。”
被称为李兄的年轻书生,摆了摆手,脸上却满是得意。
他刚刚完成了一首得意之作,引来满堂喝彩。
他端起酒杯,望向窗外,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豪情万丈。
“如此盛世,我辈当以笔墨颂之!待我来年科举高中,定要为圣上分忧,为这万千黎民,谋一个万世太平!”
“说得好!”
众人纷纷叫好,举杯共饮。
酒楼外,街道上。
一个卖糖人的老汉,正笑着将一个孙悟空模样的糖人,递给一个流着口水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母亲,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付了钱。
不远处的布庄里,老板正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今天的流水,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一切,都如此的平和,安逸。
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突然。
正在打算盘的布庄老板,手停住了。
他感觉到,算盘珠子,在微微震动。
醉仙楼里,李姓书生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看到,桌上的酒杯里,酒水正在泛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怎么回事?”
“是地龙翻身吗?”
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有些惊疑地四处张望。
那震动,越来越明显。
从最开始的微不可查,变成了所有人都清晰可感的晃动。
仿佛有什么万钧巨兽,正在远处,一步步走来。
“你们看!西边的天!”
一声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人们纷纷抬头,望向西边的天空。
只见那片被夕阳染成瑰丽火红色的天际线,正在被一片纯粹的、不祥的黑暗,迅速吞噬。
那不是乌云。
云有形状,有层次。
而那片黑暗,平整得像一道拉开的幕布,以一种恒定的、令人心悸的速度,遮蔽了阳光,覆盖了天空。
天,黑了。
明明还是傍晚,世界却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紧接着,一股混杂着铁锈与腐朽味道的邪风,吹入了城中。
街上那个刚刚拿到糖人的小女孩,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她害怕地躲进母亲的怀里,小手指着那片黑色的天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
“娘,天怎么黑了?”
“那……那是什么东西啊?”
母亲的怀抱在发抖。
小女孩感觉到了,她把脸埋得更深,糖人掉在地上,沾满
了尘土。
“娘,我怕。”
“不怕,婉儿不怕,就是天黑了,我们回家点灯。”
女人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音,她想抱起女儿快点跑,双腿却像灌了铅。
震动,从脚下的大地传来。
不是地龙翻身那种剧烈的摇晃,而是一种持续的、低沉的共鸣,仿佛整个世界的心跳,都变得沉重而邪异。
“啊——!”
街角,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诡异的寂静。
紧接着,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引爆。
“那是什么!城门那边!”
“怪物!有怪物进城了!”
“跑啊!快跑!”
人群炸开,原本熙攘的街道,瞬间变成了奔逃与踩踏的地狱。
醉仙楼上,那个被称为李兄的年轻书生,一把推开桌子,冲到窗边。
他看见了。
他看见一群黑色的、扭曲的人形,正从西城门的方向涌进来。
它们走得很慢,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无法阻挡的压迫感。
冲在最前面的,是几个穿着凤州军服的怪物,它们的身体已经半晶体化,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
“荒谬!”
李姓书生脸色煞白,却强自镇定。
“何方妖孽,竟敢在天子脚下作祟!城卫军呢!兴元府的守军何在!”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怪物就扑倒了街上一个跑得慢的商人。
那商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拼命挣扎。
怪物没有撕咬他,只是伸出那只已经变成黑色晶体的手,按在了他的背上。
嚎叫声戛然而止。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黑色的晶体,如同活物,迅速爬满了商人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