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盛宴，从凤州开始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活着的，呼吸着的黑色地狱。
从破碎的空间裂口中，一支崭新的军队，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了出来。
它们不再是华州城外那些由凡人转化，只知嗜血与狂乱的低等怪物。
这支军队，沉默，而有序。
每一个士兵的体表，都覆盖着漆黑的、闪烁着冰冷光泽的晶体甲胄。它们的身形，依稀保留着生前作为仙人的挺拔与匀称。
有的怪物手中，握着的是由臂骨延伸出的晶体长剑，剑身上，还残留着昔日剑仙的凌厉法则，只是那法则已被深渊彻底扭曲，每一次挥动，带起的不是剑气，而是能腐蚀万物的虚空涟漪。
有的怪物身后，漂浮着数面由肋骨异变而成的晶体鼓，鼓面无风自动，散发出无声的、足以震碎神魂的次声波。它们曾是昆仑的仙乐师。
它们是堕落的神明。
是行走于人间的，秩序井然的灾厄。
萧羽悬浮在这支军队的最前方，他甚至不需要下达任何指令。这支由数千名仙人转化而成的“堕落仙军”，每一个单位都是他意志的延伸。
他猩红的眸子，望向东方。
那里，是洛阳，是大唐的心脏，是他这场复仇盛宴的“主菜”。
但一个优秀的猎人，在享用主菜前，总会先品尝几道开胃菜。
一是为了测试新到手的武器。
二是为了让主菜在恐惧中，被烹调得更加美味。
他抬起手，一道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立体舆图，在他掌心展开。山川，河流，城池，纤毫毕现。
他的指尖，在舆图上轻轻划过，最终，点在了一个位于秦岭以东，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上。
“凤州。”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律令。
“唰——！”
下方，数千名堕落仙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在同一瞬间，齐齐转向。黑色的洪流，改变了方向，如同一柄指向凤州的黑色利刃，开始以一种恒定不变的速度，向着人间碾压而去。
……
凤州城。
城墙高大，旌旗猎猎。
作为抵御西边吐蕃与山中蛮族的军事重镇，这里的守军，向来以骁勇善战著称。守将陈敬，是一位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将，他鬓角已有风霜，眼神却依旧如鹰隼般锐利。
此刻，他正按着腰间的佩刀，在城墙上巡视。
不知为何，今天的天气明明不错，他却总感觉心头压着一块巨石，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将军！”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跑上城楼，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完整。
“报……报告将军！西……西边山里……有……有黑潮！”
“黑潮？”
陈敬眉头紧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说清楚！是山洪还是兽潮？”
“不……都不是！”斥候眼中满是无法磨灭的恐惧，“是……是军队！一支黑色的军队！它们……它们不是在走，是在‘流’过来！所过之处，树木山石，全都变成了黑色！”
陈敬的心，猛地一沉。
他几步冲到城墙边缘，拿起了望的千里镜，望向西边的秦岭山脉。
一看之下，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只见远方的山林，像是被泼上了浓墨。一条清晰的、不断向前推进的黑线，正在吞噬着所有生机。
那黑线的前端，是一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军队。
它们整齐得不像活物，沉默得令人心悸。阳光照在它们身上，仿佛都被那纯粹的黑暗吸收了进去。
这不是任何他所知的敌军。
这不是人！
“敌袭！！”
陈敬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吼。
“敲响警钟！最高警戒！”
“所有将士！上城墙！弓箭手准备！火油金汁准备！”
“快！快！快！”
凄厉的警钟声，瞬间响彻整个凤州城。城内，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百姓们惊慌地跑出家门，抬头望向城墙，脸上写满了不解与恐惧。
守城的士兵们则在各级军官的呵斥下，迅速冲上城墙，各就各位。
他们看到了那片正在逼近的黑色洪流，许多年轻士兵的脸，瞬间就白了。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是妖怪吗？”
“稳住！”陈敬拔出佩刀，刀锋直指前方，“不管它们是什么东西！我们身后，就是父母妻儿！是大唐的疆土！”
“身为军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本就是我等荣耀！”
“今日，便让这些邪魔外道看看，我大唐军魂的厉害！”
“弓箭手！预备——！”
数千名弓箭手，拉开了手中的长弓。
黑色的洪流，越来越近。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放箭！”
陈敬怒吼着，挥下了手中的战刀。
“嗡——！”
一声巨大的弓弦震响。
数万支箭矢，组成一片乌云，带着刺耳的尖啸，铺天盖地般射向那支沉默的军队。
这是足以覆盖一个山头的箭雨，足以将任何重甲步兵方阵射成刺猬。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箭雨即将落下的瞬间，堕落仙军的前排，数十名由仙乐师转化的怪物，同时抬起了头。
它们张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股无形的、扭曲的音波屏障，在军队上空瞬间成型。
那数万支箭矢，在接触到屏障的刹那，竟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纷纷凝固在半空。紧接着，“咔嚓咔嚓”一阵脆响，所有的箭矢，从箭头到箭羽，全部被震成了最细微的粉末，飘散在空中。
城墙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士兵，都用一种看神迹般的眼神，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这……”
陈敬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已经超出了战争的范畴。
这是神魔的领域。
不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堕落仙军，开始反击了。
只见队列中，走出了上百名由剑仙转化的怪物。
它们齐齐举起那由臂骨异变而成的晶体长剑，对着凤州城的方向，轻轻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上百道漆黑的、细如发丝的线，一闪而逝。
城墙上，陈敬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极致的危险感让他全身汗毛倒竖。
他想喊，想让士兵们躲避。
可他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
“噗！噗！噗！噗！”
一连串利刃入肉的闷响。
他身前，一整排的弓箭手，身体突然僵住。
他们的脖子上，同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紧接着，上百颗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如同喷泉，染红了整段城墙。
那些被斩首的士兵，甚至到死，脸上都还保持着拉弓的姿势，眼中充满了茫然。
“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崩海啸般的恐慌。“魔鬼！他们是魔鬼！”
“快跑啊！”
士兵们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击之下，彻底崩溃。
“不许退！”陈敬双目赤红，一刀砍翻一个转身逃跑的士兵。
“谁敢后退，杀无赦！给我用火油！用滚石！砸死它们！”
他嘶吼着，试图挽回即将崩溃的军心。
在他的威慑下，一些老兵强忍着恐惧，将一桶桶滚烫的火油，向城下泼去。
巨大的滚石，也被推下城墙。
火海，在城下蔓延。
然而，那些堕落仙军，只是静静地走入火海，任由火焰灼烧它们漆黑的晶体身躯。
那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对它们而言，仿佛只是温水。
它们毫发无损地，穿过了火海。
至于那些滚石，在即将砸中它们的时候，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半空，然后被轻易地捏成了齑粉。
绝望。
彻彻底底的绝望，笼罩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这不是战争。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的屠戮。
就在这时，一个淡漠的身影，缓缓从那支军队的后方，升上天空。
黑衣，红眸。
他俯瞰着城墙上那些如同蝼蚁般，在恐惧中挣扎的士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正是萧羽。
陈敬死死地盯着天空中的那个身影。
他知道，这个人，就是这群魔鬼的首领。
擒贼先擒王！
这是他此刻脑中，唯一的念头！“神射手！给我瞄准天上那个魔头！射死他！射死他我赏万金，官升三级！”
陈敬疯狂地咆哮着。
几名军中最精锐的神射手，强忍着颤抖，换上了特制的、足以洞穿三层重甲的破甲箭，对准了天空中的萧羽。
“放！”
“咻！咻！咻！”
数支凝聚了神射手毕生精气神的箭矢，化作流光，撕裂空气，直取萧羽的眉心与心脏！
萧羽甚至没有看那些箭矢一眼。
他只是轻轻地，抬起了一根手指。
那几支快到极致的箭矢，在他的面前，骤然停住。
仿佛时间，在它们身上静止了。
“勇气，可嘉。”
萧羽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城墙上的陈敬身上。
“可惜，用错了地方。”
他手指轻轻一弹。
“噗！”
那几支破甲箭，以比来时快十倍的速度，倒飞而回！
城墙上，那几名神射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自己的箭矢，贯穿了头颅，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着向后飞出，死死地钉在了后方的箭楼之上。
陈敬的身体，如遭雷击。
他看着那个如同神魔般的男人，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熄灭了。
“完了……”
“大唐……完了……”
他喃喃自语，手中的战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军心，彻底溃散。
无数士兵扔掉武器，哭喊着向城内逃去。萧羽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下令追杀。
他只是对着下方的堕落仙军，下达了一个新的指令。
“转化。”
一个字，决定了一座城的命运。
堕落仙军，开始以城门为突破口，涌入凤州城。
它们的目的，不是杀戮。
而是……同化。
一个逃跑的士兵，被一只怪物追上。怪物没有用利爪撕裂他，而是伸出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后心。
“啊——！”
士兵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黑色的晶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后心蔓延开来，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
他的挣扎停止了。
他的身体，扭曲变形，变成了一只新的、低等的晶体怪物。
他站起身，空洞的眼眶中亮起红光，转身扑向了自己曾经的同袍。
同样的一幕，在凤州城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哭喊声，求饶声，惨叫声，渐渐被一种诡异的、晶体摩擦的“咔嚓”声所取代。
房屋在倒塌，街道在扭曲。
整座城市，仿佛一个被注入病毒的生命体，正在从内部，发生着恐怖的异变。
萧羽缓缓降落在城墙之上，走到了失魂落魄的陈敬面前。
陈敬抬起头，用一双死灰色的眼睛看着他。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萧羽笑了笑，“我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