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碎魂台前断相思
紫竹林的杀戮气息尚未散尽，泥土与鲜血混合的腥甜萦绕鼻尖。曦儿收回弑神枪意，周遭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那深入灵魂的颤栗烙印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间。
幽竹紧紧抱着女儿铃儿，劫后余生的泪水混着血污滑落，身体仍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看向曦儿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敬畏。兰婆压下心中的惊骇，上前一步，仔细探查了曦儿的状态，担忧道：“凝聚如此杀意，对你负荷不小吧？”
曦儿微微摇头，脸色虽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初：“无碍。事不宜迟，必须尽快阻止虚空祭坛。”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扭曲空间的倒悬古塔虚影，冰冷坚决。
“前辈，请让我们跟随您！”幽竹挣扎着站起，眼神恳切，“我们对那片区域略熟，或许能帮上忙！而且...而且我们无处可去了...”她语气凄然，听竹轩已灭，世界树领域动荡，她们母女确实已无立锥之地。
曦儿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怀中因惊吓过度而昏睡过去的铃儿，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跟紧，若有危险，自行遁走，无需管我。”
语气依旧平淡，却算是一种应允。幽竹大喜，连忙再次道谢。
四人不再耽搁，由幽竹指引方向，曦儿以力量护持，化作数道流光，避开沿途明岗暗哨，急速向着倒悬古塔方向潜行。
越靠近古塔，周遭环境越发诡异。空间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布满扭曲的褶皱和透明的裂痕，光线在这里折射出怪诞的角度，景物时而拉长时而压缩，令人头晕目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与空间撕裂的怪味，残留的能量波动显示不久前此地经历过极其惨烈的大战。
“看来有不少人试图阻止他们，但都失败了。”兰婆看着地面上残留的破碎法器与暗沉血迹，面色凝重。
幽竹低声道：“倒悬古塔本就是禁区，空间极不稳定，他们在此布祭坛，定然有所倚仗。”
正说着，前方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碰撞声与呵斥怒骂之声！
穿过一片扭曲的光幕，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却也更令人心惊。
一片巨大的、仿佛被无形巨力强行掰断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座完全由苍白巨石垒成的、高耸入云的古老祭坛——正是虚空祭坛！祭坛造型古朴邪异，表面刻满了不断蠕动的幽冥符文，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空间波动。祭坛顶端，一个扭曲的、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正在缓缓形成，隐隐传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吸力与嘶吼！
祭坛四周，横七竖八倒着许多尸体，皆是世界树领域的修士，死状凄惨，显然是为阻止祭坛而成。
而仍在浴血奋战的，只剩寥寥十余人，被数十倍于己的影族高手以及一些被幽冥之力蛊惑的叛徒团团围住，形势岌岌可危！为首奋战之人，赫然是几位须发皆白、气息磅礴的世界树长老，其中一人，曦儿认得，正是当初在长老会上曾为母亲无雪说过几句话的“墨长老”！
“墨长老他们快支撑不住了！”兰婆急道。
曦儿目光却越过惨烈的战场，落在了祭坛正下方的一方暗红色石台之上。那石台不过丈许见方，却散发着比祭坛本身更加阴冷邪异的气息。石台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旋转的黑色漩涡与惨烈的厮杀，却诡异地不染半分血迹。
碎魂台！
母亲记忆碎片中提及的、虚空祭坛的核心组件之一！此台能剥离、粉碎祭品的灵魂与空间天赋，将其转化为最精纯的能量，注入祭坛，加速通道开启！
而此刻，石台之旁，站着两个人。
一人黑袍笼罩，身影模糊，正是傀影。他手中不断打出道道幽光，注入碎魂台，维持着其运转。
而另一人，素白长袍，面容儒雅，眼神却冰冷狂热，手持那面裂纹遍布的古镜，镜光灼灼，正与墨长老等人抗衡，同时分心引导着祭坛之力——正是明镜！
他似乎并未全力出手，仿佛猫戏老鼠般，欣赏着墨长老等人的绝望挣扎。
“明镜！傀影！你们勾结幽冥，背叛世界树，必不得好死！”墨长老浑身是血，一条手臂无力垂下，依旧怒发冲冠，厉声斥骂。
明镜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笑容却冰冷无情：“墨长老，识时务者为俊杰。世界树早已腐朽，唯有引入幽冥新秩序，方能获得新生。尔等顽冥不化，合该成为祭坛的养料。”
“呸！无耻之徒！”另一位长老怒骂，“就算我等今日战死，曦儿神女定会归来，清算尔等罪孽！”
“曦儿？”明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镜光一扫，将一位冲上来的修士化为飞灰，悠然道，“她或许有几分运气，但此刻，怕是早已葬身幽冥隙，成为古神墓的陪葬了。就算她侥幸未死...”
他话语一顿，目光忽然变得幽深难测，带着一丝奇异的、扭曲的复杂情绪，望向祭坛下方某个方向，声音陡然提高，仿佛刻意要让谁听到：“...她也救不了你们！更改变不了注定的结局！有些路，一旦踏上，便无法回头！有些人，注定殊途！”
这话语意有所指，带着一种莫名的偏执与疯狂。
隐匿在暗处的曦儿，听到此言，眼神微微一动，却并非因那挑衅，而是明镜话语中那丝隐藏极深的、扭曲的...仿佛与某人相关的情绪，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厌烦。
就在此时，傀影那干涩的声音响起：“明镜，时辰将至，莫再耽搁。还需最后一份‘空灵本源’彻底激活祭坛！”
明镜收回目光，眼中狂热再起，看向被困阵中、苦苦支撑的墨长老等人，如同看着待宰的羔羊：“便用这些长老的神魂与修为，作为最后的祭品吧！想必效果更佳！”
他手中古镜光芒大盛，裂纹处渗出漆黑如墨的能量，与祭坛之力共鸣，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幽冥巨手，狠狠抓向墨长老等人！这一击，蕴含着祭坛加持的恐怖力量，远非之前可比！
墨长老等人面露绝望，纷纷怒吼着燃烧本源，做最后的抗争！
“动手！”曦儿冷喝一声，不再隐匿身形！
她率先冲出，目标并非那幽冥巨手，也非明镜，而是——碎魂台旁的傀影！
擒贼先擒王，毁掉碎魂台，便能打断祭坛最关键的一环！
她的速度快到极致，身形如同融入空间，瞬间穿越战场，弑神枪意再次凝聚于指尖，虽未完全显化，但那破灭一切的意韵已让傀影周身黑雾剧烈翻滚！
“哼！等你多时了！”傀影似乎早有预料，并不硬抗，身形猛地炸开，化为无数道扭曲黑影四散遁走，同时尖啸道，“明镜！”
明镜眼中厉色一闪，竟暂时放弃镇压墨长老等人，古镜一转，镜光如同跗骨之蛆般罩向曦儿！那镜光之中，不仅蕴含着强大的幽冥之力，更夹杂着一丝极其诡异、专门针对神魂的缠绵诅咒之力！
“曦儿小心！那镜光能蚀魂缠心！”兰婆惊呼，与幽竹同时杀出，试图拦截其他扑上来的影卫，为曦儿分担压力。
曦儿面对罩来的镜光，不闪不避，左眼熔金炽亮，右眼漆黑旋转，竟张口一吸！
那足以蚀魂销骨的镜光，如同长鲸吸水般，被她强行吸入体内！混沌之心疯狂运转，灰金能量咆哮，硬生生将那镜光与诅咒之力包裹、炼化！
“什么？！”明镜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曦儿竟敢如此霸道地吞噬他的攻击！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曦儿已至碎魂台前！指尖那凝聚到极点的弑神枪意，带着斩断万古宿命的决绝，狠狠点向那暗红色的台面！
“碎！”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彻广场！
那坚硬无比、能抗神兵轰击的碎魂台，竟被曦儿一指点得裂纹遍布！其上蠕动的幽冥符文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黯淡下去！整个虚空祭坛猛地一震，顶端那旋转的黑色漩涡骤然停滞，变得极不稳定！
“噗！”与碎魂台心神相连的傀影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无数分散的黑影在空中显形，变得虚幻不定，显然受了重创！
“混账！”明镜惊怒交加，再也维持不住那伪善的儒雅，面容扭曲，疯狂催动古镜，无数道镜光如同暴雨般射向曦儿！
曦儿强行炼化镜光已受反噬，嘴角溢血，此刻面对疯狂反扑，却依旧冷静。她正欲施展手段抵挡——
忽然，异变陡生！
那布满裂纹的碎魂台，并未彻底崩碎，其光滑如镜的台面，因曦儿那蕴含斩断前缘决绝意志的一指，竟仿佛被触动了某种更深层次的、隐藏的机制！
台面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血光之中，并非攻击，而是猛地投射出无数纷乱破碎的画面碎片！那些画面光怪陆离，飞速流转，却清晰地映照出一些深埋于岁月尘埃中的、不为人知的过往！
画面中，有明镜年轻时，曾意气风发，眼神清澈，与另一名气质温婉、眉眼与曦儿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并非无雪）并肩而立，言笑晏晏，眼中满是倾慕与眷恋...
画面一转，却是那温婉女子为救被困险境的明镜，毅然动用禁术，最终神魂重创，黯然陨落，临死前恳求明镜照顾其族裔...而明镜跪在女子身前，悲痛欲绝，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复活她...
画面再变，明镜变得阴郁偏执，开始疯狂研究各种禁忌秘术，与幽冥接触，与影族勾结...他看向世界树的眼神充满了怨恨，认为是世界树的不公与冷漠导致了女子的死亡...
最后一段画面，竟是明镜在某次秘密会面中，对着一个背对着光、气息恐怖的身影嘶吼：“...只要能得到混沌本源与空灵体，定能逆转轮回，复活婉儿！你们答应过我的！幽冥做不到，那就打开虚空通道，引‘虚空魔主’降临！它一定有办法！”
碎魂台，竟映照出了明镜深藏心底最执念、最不堪的记忆与真正目的！
他掀起这场滔天浩劫，背叛世界树，勾结幽冥，竟是为了...复活一个早已死去的爱人？！
全场皆寂！
连那些疯狂进攻的影卫都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墨长老等人目瞪口呆。
兰婆面露复杂。
幽竹掩唇惊呼。
傀影的黑影剧烈翻滚，发出愤怒的嘶嘶声，似乎恼恨这秘密的暴露。
明镜本人，更是如遭雷击！他死死盯着碎魂台上那些飞快闪过的、被他视为生命中最珍贵也最痛苦记忆的画面，身体剧烈颤抖，脸上的疯狂与愤怒凝固，逐渐化为一种被彻底撕开伪装的恐慌、羞耻以及...更深沉的痛苦！
“不...不要看！闭嘴！毁掉它！”他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发出嘶吼，疯狂地攻击碎魂台，试图阻止那些画面的继续投射！
然而碎魂台一旦被触发，岂是轻易能停？
曦儿静静地看着那些画面，看着明镜那撕心裂肺的失态，那双冰封的异色眼眸中，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了然的波澜。
原来如此。
好一个...痴情种。
可惜，用错了方式，走错了路。
为了一个执念，葬送无数生灵，践踏世间一切。
这份扭曲的“相思”，早已变质，成了最毒的孽。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弑神枪意再次凝聚，声音冰冷，斩钉截铁，宣判了他的结局：
“你的相思，” “你的执念，” “你的罪孽，” “今日，由我，于此碎魂台前——” “一并斩断！”
枪意破空，直指明镜心核！
碎魂台前，恩怨情仇，终须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