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谢白宣生辰之后不久,便是上元佳节,是凡间用来祈求一年风调雨顺、诸事顺意的日子。修士自然不信这一套,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这些年轻的弟子们想要下山凑凑热闹。
傍晚时分,赵子扬又凌云峰来劝说谢白宣:“谢师兄,难得我师尊没有反对,你就和我们一起下山呗?”
“不了。”谢白宣摇头拒绝,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去做。
“好吧。”赵子扬略显失望,但见谢白宣态度坚定,只好一步两回头地和其他亲传弟子走了。
发觉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谢白宣这才进门换了一套衣服,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然而刚走没两步,便撞上了一个人。
谢白宣擡眼去看,来人未穿弟子常服,而是一身月白广袖长袍,腰带和袖口间还有金线所绣的祥云仙鹤图样。
是俞鹤渊,还是穿了之前在绥白城,他们一同去成衣店铺买的那套衣服的俞鹤渊。
“谢师弟,”俞鹤渊微微后退了半步,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听说今日山下会很热闹,师弟要去看看吗?”
仿佛是不习惯做这些,他的耳垂微微泛着红,视线也并未落在谢白宣的脸上。
闻言,谢白宣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外,而后在俞鹤渊看过来的时候,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勾起,眉眼弯弯地笑道:“好啊,大师兄一起吗?”
他原本也是想和俞鹤渊一同下山,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这人竟是主动邀请他了。
“嗯。”俞鹤渊只看了谢白宣一眼,便再次移开了视线,应道:“走吧。”
而后他绕过谢白宣,率先向着下山的路走去。
谢白宣见他这幅样子,眸中划过笑意,跟了上去:“是,大师兄。”
出了宗门,到了山下,两人发觉他们还是低估了凡人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快要落山的太阳也并未驱散众人高涨的心情,人头攒动着,向一个方向涌去。
谢白宣回忆了一下,想起什么,心念一动,转头对俞鹤渊说道:“大师兄,那边好像有烟火!”
说着他也没管俞鹤渊的反应,拉着他跟着人群向前走去。
蓦然被人拽住,俞鹤渊不由得垂眸看向自己的袖子。捏着他袖子的手指唯有指尖泛着红色,犹如白玉中晕染了些许桃花一般。
他擡头看向前面正在赶路的谢白宣,神情微怔,师弟的侧脸和耳垂在夕阳的照射下,微微泛着粉,让他一时有些移不开视线。
汇入人潮之中后,两人被周围的人簇拥着向前,眼见着谢白宣攥着自己袖口的手越来越松,好似马上就要放开,俞鹤渊未等反应过来,下意识手掌微擡,握住了即将消失在他眼前的手。
两手接触间,一股热意从俞鹤渊的手心直直传到了心间。
蓦然被一只略带冰凉的手握住,谢白宣诧异地回头,便见俞鹤渊似有所感地擡头,两人视线交汇了一瞬,而后同时移开视线,好似都有些不好意思,但俞鹤渊并没有放下谢白宣的手,谢白宣也没有挣扎。
过了一会儿,还是谢白宣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手指微动,抽出自己的大拇指,轻轻扣在俞鹤渊微曲的四指上,笑道:“人确实太多了,大师兄不介意的话,我们便先维持这样吧?”
俞鹤渊的视线落在谢白宣的眼角,顿了顿,耳垂又红了几分,然而面上却依旧淡淡地说道:“嗯。”
两人便如此牵着一直到了河边,河边满是正在放河灯的人,他们本就不信凡人放河灯祈愿的习俗,便也只是远远看着,并未上前。
谢白宣回眸,看着挺拔地站着,明显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俞鹤渊,心中微动,似乎是怕周围吵闹,离俞鹤渊又进了几分他才开口道:“大师兄,好像烟火是沿河放的,要不我们找个高一些的地方?”
谢白宣说话时带出来的气息喷洒在俞鹤渊耳边,带来阵阵痒意,而这痒意又一路从耳垂直直传到了心头,俞鹤渊手指微缩,停顿了片刻后才道:“好。”声音却不如往日的平淡,反而略微带了些喑哑。
然而周围确实太吵,谢白宣并未注意到,他只看到自己凑近的那侧耳垂又红了些,便心情愉悦地勾唇笑了笑。
心情极好的谢白宣暂时放过了俞鹤渊,他转头环视了一圈,拽了拽还在相牵的手,指向其中一个塔楼:“大师兄,我们去那上面吧。“
神情自然,好似并无发觉有何不妥一般。
俞鹤渊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两人的手还牵着,他手指动了动,缓缓放开了谢白宣的手,感知到手心温度的远离,他压下心中的不舍,应道:“嗯。”
两人都是修仙之人,登个塔楼自然不在话下,只过了一会儿,他们便出现在了塔楼顶端,谢白宣率先找了个面向江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而后拍了拍身边招呼俞鹤渊道:“大师兄,这里视线好!”
俞鹤渊收回环顾四周的视线,在谢白宣身边落座,或许是两人离得比较近,他的鼻尖还隐约能闻到谢白宣身上的熏香。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江中的点点河灯,然而一种莫名的旖旎气氛却在两人之间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下突然传来动静,打破了这种平静。“师兄快来,这个地方没人上来,一定是很好的观看点!”
好似是赵子扬的声音。
谢白宣看了眼依旧旁边不动如山的俞鹤渊,原本想要起身的动作停了停,挑了挑眉,他又坐了回去。
既然大师兄都不担心被人撞见,那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赵子扬和一众师兄弟似乎都没有要上来的意思,对话声只是断断续续地从下方传来。
谢白宣又偏头看了眼正襟危坐的俞鹤渊,一道想法蓦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低头看了眼俞鹤渊规规矩矩置于膝上的手,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倾身靠过去,擡起右手,指尖在俞鹤渊的手背上轻轻划过,一笔一顿地写:大师兄,我们要下去跟他们一块吗?
他刚写了几个字,便见俞鹤渊骤然抽出手,俞鹤渊有些震惊地看向谢白宣:“师弟,你……”
然而不等他说完,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便虚虚掩在他的唇上,随后谢白宣又向这个方向靠近了几分,对方几乎是贴在他的耳边说着:“大师兄,声音太大的话他们会听到的。”
他声音轻缓缱绻,好似情人间的轻语。
俞鹤渊顿时僵住了,他不自然地偏头躲了躲,这才反应过来谢白宣的意思。
看着谢白宣清澈的眼眸,好似对方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般,俞鹤渊心中突然有些憋闷。
师弟总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引起他情绪的波动,偏偏又没有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有何含义。
思及此,俞鹤渊再次想到了师弟心中那人,不由得声音冷了下来:“师弟还可以用传音入耳。”
但他虽然不悦,却还是不自觉地放轻声音,反而冲谈了那股冷漠。
“咦?我好像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地下突然传来赵子扬的声音。
谢白宣两人顿时止了话头。
“是你的错觉吧,怎么可能有人在这我们还察觉不到气息?”另一个同门说道。
“也是。”赵子扬放下心来,众人又继续原来的话题讨论起来。
上面的谢白宣见状,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好似也不敢再继续出声了,于是他便用气音说道:“我还不会用传音入耳。”眼中似乎还带了些委屈。
俞鹤渊的视线落在谢白宣一张一合的唇上,顿了顿,心中的火蓦然散了。
算了,他想,说不定师弟也是被他的友人诓骗,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不过是对友人的依恋,如此一来,对他这个大师兄亲近也是再正常过不过。
在这一刻,原本一直困扰他的替身问题,似乎被俞鹤渊短暂地忘记了。
谢白宣见俞鹤渊周身气场好似都柔和下来,便试探性地再次伸出手,发觉俞鹤渊当真没有再排斥后,他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一笔一画地又将他刚刚用口型说的那句话写了一遍。
俞鹤渊手指微蜷,但最终还是没有抽回手,任由谢白宣缓慢地在他手心里划着,然而对方写了什么,他却一点都没有留意,在对上谢白宣询问的目光的时候,他眼底闪过不明显的茫然,而后微微颔首。
不管师弟在说什么,他只要点头定然没错。
果然,得到他回应的谢白宣安静下来,转头静静地注视着夜空下的点点星光的河岸。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天空中绽开了一朵橙色的花朵,照亮了他们的周围。
“是烟火!”地下传来赵子扬兴奋的声音。
俞鹤渊却没有心情看烟花,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在谢白宣的侧脸上,从他丰润的嘴唇慢慢移到灿若星辰的眼眸和纤长的睫羽上。
烟花照在谢白宣的眼中,化成了闪烁着的点点星光,那跳跃的光好似照到了他的心上,他的心跳也随着烟火的每次升空而愈发响亮。
在这一刻,俞鹤渊终于明了,无论谢白宣如何看待他,也无论理性上如何说服自己,他终是无法只将这人当作他的师弟,也无法允许谢白宣只将他当作同门的大师兄。
俞鹤渊眸色暗沉下来,如果师弟心中有人,那人只能是自己。
某大师兄自我洗脑第一天:也许师弟只是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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