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复苏
金毛犼一愣，显然没有料到鲲鹏会说出这般话来，他思索片刻，终是开口道：“若真如此，你拿去又有何妨？”
鲲鹏点头，将头颅抛下，仙光划过，一尊完满的生灵出现。
他盯着鲲鹏与陈不易看了一瞬，化作流光，没入绿洲深处。
金毛犼曾与仙殿有交，虽然没有出手干预，但也冥冥之中牵扯到某种因果。
“拿去吧。”
一团莹白光芒从绿洲之中出现，悠悠飘向鲲鹏，瞬息消失。
鲲鹏颔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这一战，带给陈不易的震撼太大，他亲身经历仙王层次的大战，在时光长河中攻伐，无垠宇宙都被他们踩在脚下。
那种对道的理解与运用太玄奥，各种法则信手拈来，一击就是无数法则交织，一掌便是一种绝世宝术。
陈不易有些痴了，虽然道基破碎，身染折仙咒，但脑海中依然不断浮现出鲲鹏与金毛犼交战时的种种，感悟颇深。
“小家伙，能看得懂么？”鲲鹏微笑，无尽仙王气灌入陈不易体内，很是温柔地开口。
“看不懂，但我应该能摸索到些许门路。”陈不易老实回答。
他在鲲鹏的仙王气中很舒坦，暖洋洋，每一个细胞都受到滋润，让他话都多了些。
“有朝一日，你也能到达我这一步。”鲲鹏回应。
两人穿梭空间，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的脚步，能横跨整片古界。
转瞬之间，他们便来到一处莫名之地，也许是小世界，也许是某一处无人区。
这里比大赤天更加荒凉，大地都是焦褐色的，生出一道道裂纹，寸草不生。
陈不易感知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这片天地在排斥他，甚至在排斥鲲鹏。
“重铸道基，现在就开始。”鲲鹏将陈不易放下，声音也从温柔变得冷冽。
陈不易一愣，因为所有的仙王气都被鲲鹏收走，他的身体在重新开始干涸，折仙咒中的规则仿佛被放开闸门的洪流，张牙舞爪要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那种被万虫钻心的感觉再次涌上陈不易的心间，他浑身痉挛，手脚都开始扭曲，比先前更加剧烈。
他从来都没有完全离开仙道气息的滋养，从一开始就被庇护，此刻真正开始面对这能磨死准仙王的折仙咒。
陈不易咬紧牙关，双目都变得通红，满头发丝飞扬，摔倒在那干枯的土地上。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来袭，开始消融他的神精，瓦解掉他的信念。
“扛下去，你就能活，扛不过去，你就万古成空。”
鲲鹏有些冷淡的说道，光华闪灭，一株植物静悄悄扎根入远处的土壤中，闪烁莹莹光泽。
那是她从金毛犼手中夺来的古药。
陈不易拼命睁开眼眸，向那株植物看去，太远了，但心中生的渴望在告知他，那株植物能让他活。
“尽你所能。”鲲鹏留下这么一句话，她的气息便彻底从这片世界中消失。
“尽我......所能。”陈不易喃喃，死亡的威胁钻入他的脑海中，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这片天地中灵气几乎等于没有，那古树虽然在绽放光华，却被某种规则约束，一丝一缕都无法溢出。
虽然看上去它像是扎根在那里，但其实与这片世界没有任何一丝联系。
鲲鹏的手段。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在痉挛，血管都扭曲，血液从毛孔之中溢出。
此刻，他真的很想要一了百了，不愿再受这种折磨，但身体之中那丝生的声音在不断低吼，不愿意放弃。
陈不易在地面攀爬，豆大的汗珠顺着裂痕滴落，与被污染的血混合在一起滴落，化成墨绿色的污秽。
他的手指抓入泥土，一身道行此时都仿佛消散，他像是一个凡人，指甲都抠出鲜血。
这片空间在压制，在排挤，将他圣祭境的修为打落成空，令他几欲疯癫。
眼眶中，重影浮现，天地在晃动，巨大的眩晕感让陈不易分不清天南地北。
有时他以为自己在天空上，有时又以为自己被活埋入泥土，精神在窒息，肺骨都仿佛要爆开。
“放弃吧，你拿什么争？”
“痛苦吗？死亡才能解脱啊。”
他的脑海中，好似有某种声音在诱惑，在折仙咒的规则中对他嘲笑，在他耳畔低语，在那株古树下朝他怒骂。
“我要活。”
陈不易说。
他不知黑夜白天，昏迷后又苏醒，体内的折仙咒在不断发作，精神几近崩溃，这一熬，便是数十日。
折仙咒一点点吞噬着他的躯体，肆无忌惮蚕食他的生命力，然后化作不屑的嘲弄。
烈日炎炎，无情烘烤着他的背脊，简直要将他蒸发，到最后，连汗液都没有了，整个人只剩下皮包骨。
他眼窝深陷，双目都无神，依然在不懈地爬行，手指断了，就用手掌支撑，手掌磨烂了，就用手肘推动，手肘费了，那就用下巴挪动。
一个月后，陈不易彻底倒在了泥泞中，心跳几乎停滞，他已经没有任何能力支撑他爬到那株古树前了。
他就这样停留在原地，缓缓闭上双眼。
日月斗转，时光荏苒，谁都不知道究竟过去多久，那黄土将他的身体埋没，又被风抚平，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不曾存在这么一个人。
直到不知多久后，一只手轻轻破开土壤，像是雨后的春笋，旋即是头颅，躯干，最后是双腿。
他又开始了爬行。
从他那干瘪的身躯中，慢慢重新涌现出生命力，他的元神透亮，意识在复苏。
那是曾被他吞食下的神药与仙丹，在他原本的生命气机散尽后激发出来，开始温养他的身体。
一层老皮被褪下，长出白皙的皮肤，骨骼晶莹剔透，一颗砰砰有力的心脏在胸膛间跳动。
他如一株草，经历轮回，在死地焕发出新的生机。
折仙咒依然存在，依然在折磨着这具新生的躯壳，它依然深入骨髓，但陈不易已经无惧了。
他的意志力变得无比强大，不再因那种折磨而崩溃。
丝丝缕缕的法力开始重新流淌，柳神法与真凰法再次开始交相辉印，自行运转，彻底刻入陈不易的血肉之中。
仿佛天生便具有这种神通。
最终，陈不易站了起来，他径直走向那株古树，心中却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