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合格的演员吗

她走到房间中央,拿起地上的托盘。

那碗肉汤,已经微凉。

但她还是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

面包,很硬,却能补充体力。

她撕下来,一点点塞进嘴里,仔细地咀嚼。

最后,是那罐墨绿色的药膏。

她用手指剜出一块,忍着剧痛,均匀地涂抹在左肩焦黑的伤口上。

清凉的感觉,瞬间渗透了进去。

灼烧的痛感,竟然真的缓解了许多。

荒芜之力似乎很喜欢这药膏,修复的速度,都加快了几分。

她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

收敛心神,养伤蓄力。

既然白和风想看戏,那她就先当一个合格的演员。

一个,能活到谢幕的演员。

楼下的骚乱,不知何时,渐渐平息了下去。

仿佛刚才那场冲击,只是一场幻觉。

……

夜色,悄然降临。

堡垒的下层区,永远不会有真正的黑暗。

劣质的霓虹灯牌,闪烁着斑驳陆离的光。

将每一张麻木或贪婪的脸,都照得光怪陆离。

雯雯的伤口,在药膏和荒芜之力的双重作用下,已经不再流血。

虽然依旧疼痛,但至少,行动已无大碍。

她拧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很安静。

她来到二楼的楼梯口,扶着栏杆,向下望去。

旅人栖所的一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三三两两的佣兵在喝酒吹牛,角落里的赌徒在低声叫骂。

老板哑叔,依旧在柜台后,一丝不苟地擦着他的杯子。

仿佛白天的暴乱,与他毫无关系。

就在雯we的目光扫过他时。

哑叔擦拭酒杯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佝偻着背,没人注意到他。

除了雯雯。

她看到,哑叔拿着抹布的左手,扶在了楼梯的扶手上。

食指,不带任何烟火气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叩叩叩。”

然后,他的拇指,朝自己的脚下,朝一楼的大厅指了指。

危险。

雯雯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个点。

秦长生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一双,只听不说的耳朵。

她心中了然。

白天那群流民,是“观众”。

而现在楼下的这些……

才是白和风为她准备的,真正的“演员”。

她没有停留,径直走下楼梯。

旅人栖所提供免费的饮用水,取水点就在一楼大厅的角落。

这是她走下来的,最合理的理由。

在她走下楼梯的那一刻。

至少有三道目光,同时锁定了她。

她的眼角余光,甚至没有偏移半分。

但整个大厅的景象,却像一幅全息地图,在她脑海中瞬间构建完成。

第一组。

左前方,吧台边。

两个穿着油腻工装的男人,正围着一盏接触不良的壁灯,假装在修理。

他们的工具箱是崭新的。

手上没有一丝油污。

视线,每隔三秒就会通过酒柜玻璃的反光,扫向楼梯口。

影牙小队的外围成员。

伪装,不及格。

第二组。

右侧,靠窗的位置。

一个正在兜售劣质香烟和小饰品的小贩。

他坐姿笔挺,腰间有不自然的凸起。

那是硬质枪套的轮廓。

他的眼神看似涣散,实则死死锁定着大门的方向。

他在封锁退路。

同样,不及格。

第三组。大厅正中,一张赌桌旁。

三个男人,正围在那里玩着一种简陋的纸牌游戏。

其中一人,是刚才给她带路的卫兵队小头目。

他换了身便装。

但他腰间的配枪,和下午时,一模一样。

他甚至懒得换一把。

傲慢。

愚蠢。

这就是白和风的舞台。

这就是他精心准备的意外。

漏洞百出,却又带着一种“我吃定你了”的傲慢。

他们甚至不屑于把戏演得更真一点。

因为在他们看来,她只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兔子。

根本不需要太逼真的猎犬。

雯雯心中冷笑。

她走到取水点,拿起一个水壶,开始慢条斯理地接水。

水流冲击着壶底,发出哗哗的声响。

整个大厅的嘈杂,似乎都成了这水声的背景音。

来了。

一个满身酒气的醉汉,摇摇晃晃地从吧台方向,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他嘴里,正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

脚步虚浮,东倒西歪。

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精准地,挡在了雯雯和楼梯之间。

完美的“意外”人选。

醉汉似乎没看到雯雯,一个踉跄,身体失去了平衡。

朝着雯雯的后背,猛地撞了过来!

在他倾倒的身体遮蔽下。

一只手,从他肮脏的袖口中滑出。

指尖,捏着一根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毒针。

快!准!狠!

这是必杀的一击!

在毒针即将触碰到她后心皮肤的前一刹那。

雯雯体内的荒芜之种,疯狂尖啸!

她的战斗本能,在一瞬间就拟定出了最优解——向左前方翻滚,避开攻击,同时拔出匕首,反手刺入对方的咽喉!

【杀了他!】

虚空兽的意志,也在咆哮!

但,雯雯都没有采纳。

她的眼神,冰冷如深渊。

她强行压制住了身体的本能,压制住了灵魂的嘶吼。

她选择了一个,没有任何人能想到的应对方式。

不动。

就在那醉汉庞大的身躯即将撞上她的瞬间。

雯雯的右脚脚跟,极其轻微地向后一错。

仅仅,半步。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半步,让她的身体重心,产生了一丝玄妙的偏移。

她的上半身,仿佛没有动。

但整个人,却像一片被风吹动的柳絮,向侧后方平移了毫厘。

与此同时。

她那只原本垂在身侧,拿着水壶提手的手。

手腕,极其轻巧地,向上一翻。

一个优雅得,仿佛在宴会上向人敬酒的动作。

砰!

不算响亮。

甚至有些沉闷。

水壶坚硬的底部,精准地,撞在了醉汉持针的那只手的手肘关节上。

不是蛮力。

是巧劲。

是卸力。

是杠杆原理最极致的运用。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被醉汉的痛呼和水壶落地的巨响,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啊——!”

醉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撞向雯雯的力道,被那一下轻巧的撞击,完全带偏。

整个人,失控地朝着旁边,那桌正在修理壁灯的修理工,一头栽了过去!

他那只捏着毒针的手,因为剧痛和失控。

不偏不倚。

噗嗤一声。

深深地,扎进了其中一名修理工的大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