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一双只听不说的耳朵
二楼，201房间。
雯雯关上了门，将外界的嘈杂隔绝。
她靠在门上，大口喘息着。
直到此刻，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左肩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剧痛。
她走到房间里唯一的一面，满是裂纹的镜子前。
缓缓地，解开了上衣的扣子，将染血的衣物褪下。
露出了狰狞的伤口。
那是被高能光束贯穿的伤痕，边缘的皮肉已经焦黑。
但诡异的是，在焦黑的血肉之下，正有微不可见的黑色丝线，在缓缓蠕动，修复着破损的组织。
荒芜之力。
它在渴望。
渴望着更多的……养分。
雯雯咬着牙，从背包里拿出医疗剪，准备剪开黏在伤口上的纱布。
就在这时。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起初只是争吵，但很快，就演变成了叫骂和打砸。
“程家的物资就在里面！”
“冲进去！吃的都是我们的！”
“杀了他们！抢光一切！”
混杂着贪婪与绝望的嘶吼，从窗外传来。
整栋小楼，都开始震动。
雯雯的动作，停住了。
她握着医疗剪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复仇的怒火。
被当做猎物的屈辱。
以及……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名为荒芜的冰冷气息。
三者交织在一起。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偶然。
这是一场，为她精心准备的意外。
他们把我当成了诱饵。
想用这些蝼蚁的命，来试探我的深浅。
雯雯的嘴角，缓缓勾起。
而诱饵，也需要吃东西才能活下去。
这些送上门来的……
不正是最好的养分吗？
她眼中的最后一丝迷茫，被彻底的杀意所取代。
就在她准备起身，迎接这场“盛宴”时。
“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雯雯警惕地转身，身体瞬间紧绷，如同惊弓之鸟。
门外，没有任何声音。
片刻后，房门被从外面用钥匙打开了一条缝。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将一个托盘，从门缝里塞了进来。
然后，房门又被轻轻地关上，重新锁好。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雯雯看着地上的托盘。
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
两块烤得焦黄的面包。
以及……一小罐墨绿色的，散发着草药清香的药膏。
是哑叔。
在这样混乱的时刻，他竟然还记得送来食物。
甚至，还准备了治伤的药膏。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想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的旅店老板？
还是……
雯雯没有动那些食物。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罐药膏，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
隔壁，203房间，传来了秦长生那有些懒散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薄薄的墙壁。
“隔音不好，见谅。”
雯雯身子一震。
“哑叔这个人，很有意思。”
秦长生的声音继续传来。
“在这龙蛇混杂的地方，能安稳开店十年，靠的不是实力。”
“是规矩。”
“他的规矩就是，只当一双耳朵，不当一张嘴。”
“他听到了所有事，但从不评价，从不外传。”
雯雯瞳孔微缩。
一双……只听不说的耳朵？
“所以，他是整个下层区，最好的消息来源。”
秦长生最后总结道。
“有时候，情报比拳头，更有用。”
“想办法，让他为你所用。”
话音落下。
隔壁，再无声息。
楼下的混乱，却愈演愈烈。
甚至已经有流民开始冲击楼梯，木质的阶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雯雯低下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托盘，又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狰狞的伤口。
她缓缓地，拿起了那罐墨绿色的药膏。
然后，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门板冰冷，像一块墓碑。
雯雯的耳朵紧贴其上，楼下的喧嚣如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浪潮。
隔壁，秦长生的声音再次穿墙而来，带着玩味。
“白和风，名字起得儒雅，手段却很拙劣。”
“他想看戏。”
“又舍不得把自己的精锐演员搭进来当炮灰。”
“所以，他找了一群流民。”
秦长生的声音顿了顿，是在给雯雯思考的时间。
“用别人的命，试探我们的底牌。”
“再用一场精心伪装的意外，逼我们就范。”
“这，就是上位者的游戏规则。”
“无聊，且傲慢。”
雯雯的指甲，深深嵌入了门板的木纹里。
原来，那漫天的杀意，那沸腾的骚乱，都只是开胃菜。
真正致命的杀招，还藏在幕后。
等着她松懈的那一刻。
多么可笑的试探！
一个癫狂充满无尽恶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炸开。
是虚空兽。
【这些虫子，连成为你我养分的资格都没有！】
【雯雯！答应我！】
【让本尊降临！哪怕只有一丝力量！我要把这座堡垒，连同那个叫白和风的伪君子，一同嚼碎！】
虚空兽的意志，像最猛烈的毒药，诱惑着她释放心中最原始的杀戮冲动。
雯雯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荒芜之种在与虚空兽的意志共鸣。
它们在渴望同一件事。
毁灭。
“然后呢？”
秦长生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灭了那即将燎原的火焰。
“杀光他们，然后呢？”
“被擎天家族的真正主力围剿，死在这里？”
“还是暴露所有底牌，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出堡垒？”
“那不是复仇，雯雯。”
“那是泄愤，是弱者的哀嚎。”
雯雯浑身一颤，眼中的血色迅速褪去。
她缓缓松开嵌入木纹的指甲，深吸一口气。
是的。
秦长生说得对。
她不能死在这里。
程家的血海深仇，需要用擎天家族的覆灭来偿还。
而不是和一群被当做棋子的流民同归于尽。
【懦夫的理论！】
虚空兽在她脑中咆哮。
雯雯却在心中，用前所未有的平静回应。
“闭嘴。”
“我要学的，不是杀戮。”
“是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