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怕勿入爱吃白灼西生菜的吕子

尸语缠“5”

第七章:镜花缘

陈知年再次见到林鹿,是在花店的试衣镜里。

那天他正给小女孩——他后来给她取名叫念念——试穿新裙子,镜子里突然多了道白影。林鹿就站在他身后,白衬衫的袖口沾着点泥土,像是刚从山里走出来,手里还攥着把带露的野花。

“这裙子颜色太艳了。”她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带着点嗔怪,“念念皮肤白,穿浅蓝好看。”

陈知年手里的裙角“啪”地掉在地上。念念歪着头看镜子,突然拍手笑:“是妈妈!妈妈你终于来啦!”

镜中的林鹿弯下腰,指尖轻轻碰了碰念念的脸颊,镜面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等叔叔把银锁修得再亮些,妈妈就来接你。”她说着转头看陈知年,眼里的光忽明忽暗,“你好像瘦了。”

陈知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想去碰镜子,指尖刚要触到冰凉的玻璃,镜中的景象突然扭曲——林鹿的白衬衫渗出暗红的血,心口处裂开个洞,里面钻出无数黑发,缠向念念的脚踝。

“快跑!”他猛地将念念拽到身后,再看镜子时,里面只剩他和念念惊慌的脸,白影早已消失不见。

夜里,念念突然发高烧,嘴里不停喊“妈妈别抓我”。陈知年抱着她去医院,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护士递来的病历本上,“患者母亲”一栏不知何时多了行字:头发蛇的卵没烧干净,它附在镜魂上了。

字迹和林鹿黄纸上的一模一样。

他抱着念念冲出医院,直奔青石村。车开到山神庙废墟时,守蛇人老婆婆正坐在木屋门口烧纸,火堆里飘出的纸灰都缠着细发。“她早就说过会这样。”老婆婆往火里添了把艾草,“镜魂是她留在阳间的念想所化,可头发蛇的残魂就藏在念想最深处,等你放下戒心,就会钻出来缠上念念。”

木屋的墙角立着面铜镜,正是当年他和林鹿拜堂时用的那面。镜面蒙着层灰,擦干净后,映出的却不是他和念念,而是大火中的祠堂——林鹿穿着红嫁衣,正把个襁褓塞进供桌下,身后的房梁“轰隆”砸落,她转身时,发间别着的银质小太阳别针掉进火里,烧得通红。

“原来念念是这样被救下来的。”陈知年的喉头发紧,镜中的林鹿突然抬头,对着他无声地张嘴,口型是“断念刀”三个字。

老婆婆突然将拐杖往地上一顿:“蛇魂怕三样东西——你的骨血,念念的眼泪,还有……她留在镜里的真心。”

铜镜突然发烫,陈知年感到掌心的结发疤痕在燃烧。他想起白天镜中林鹿说“浅蓝好看”,那是当年她总挂在嘴边的话;想起她攥着的野花,正是坟头开得最盛的那种;想起她看念念时,眼里的温柔根本做不了假。

“真心能克邪?”他突然明白过来,“蛇魂能模仿她的样子,却学不会她对我们的在意。”

铜镜里的火突然熄灭,露出供桌下的襁褓。念念的哭声从镜中传来,和怀里的哭声重叠在一起。陈知年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镜面上,又让念念的眼泪落在血迹上——血是他的骨血,泪是至亲的牵绊,两样混在一起,竟在镜面上凝成个小小的太阳,和那枚别针一模一样。

“林鹿,”他对着镜子轻声说,“我知道是你。”

镜面剧烈晃动,黑发从里面涌出来,却在触到太阳印记时纷纷蜷曲成灰。镜中的林鹿重新出现,这次她手里捧着个烧焦的小太阳别针,别针上缠着两缕结发,红绳鲜艳如初。

“这个给念念。”她把别针往镜面外推,指尖穿过玻璃时,陈知年终于抓住了她的手——冰凉,却带着熟悉的触感,指节处的月牙疤硌得他手心发疼。

“别再走了。”他的声音在抖。

镜中的林鹿笑了,眼角有泪滑落:“我一直在。”

话音落时,铜镜突然迸发出金光,黑发彻底消失,镜面变得清澈明亮。陈知年低头看手心,那枚烧焦的别针正躺在那里,结发上的红绳缠着他和林鹿的指尖,再也解不开。

怀里的念念突然不烧了,咂咂嘴说:“妈妈的手好凉呀。”

第八章:结发树

陈知年把铜镜带回了花店,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从那以后,林鹿总能在镜中出现片刻。有时是帮他整理花枝,有时是教念念认野花,阳光好的午后,甚至能看见她坐在镜中的藤椅上,翻着他放在窗台的旧相册。

“这张照片拍得不好。”她指着张两人十七岁的合影,照片里的他把脸埋在她发间,“你当时偷偷揪我头发,以为我没发现。”

陈知年摸着照片上她微蹙的眉,突然想起那天拍完照,她把揪掉的头发缠在他手腕上,说:“这样就算扯平了。”

念念总爱趴在镜子前画画,画里总有三个手拉手的人影,中间那个扎羊角辫的是她,左边的男人举着花,右边的女人穿着白衬衫,发间别着小太阳。“老师说这叫全家福。”她把画贴在镜面上,“这样妈妈就不会被风吹走啦。”

林鹿的身影在画纸上投下淡淡的影,指尖轻轻点了点画里的太阳:“再画大点,要像山神庙的太阳那么亮。”

那年秋天,花店门口的老槐树突然开始掉叶子,树干上竟长出些奇怪的纹路,像无数根缠绕的头发。守蛇人老婆婆来看过之后,说这是“结发树”——他和林鹿的结发混着蛇骨灰埋在树下,又沾了念念的眼泪,竟在土里生了根。

“等树开花,她就能真正走出来了。”老婆婆用红绳在树干上缠了个结,“但得用你的三年阳寿换。”

陈知年没丝毫犹豫。“早就该还她的。”他摸着树干上的纹路,那里的温度竟和人的皮肤差不多,“十年前欠的,用三年怎么够。”

林鹿在镜中看着他,没说话,只是眼角的泪落在镜面,凝成颗水珠滚下来,滴在树下的泥土里。

冬天来得格外早,结发树却反常地抽出新芽,嫩芽上缠着细细的红丝,像极了当年的结发绳。陈知年的头发开始大把脱落,眼角也长出细纹,可他看着镜中林鹿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觉得一切都值。

除夕夜,念念抱着饺子跑到镜前:“妈妈吃一个,是白菜馅的,你以前最爱吃。”

林鹿的手穿过镜面,指尖刚触到饺子,突然发出“滋啦”的声响,冒出缕白烟。她慌忙收回手,手腕上多了道红痕。

“怎么回事?”陈知年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

“她还不能碰阳间的东西。”老婆婆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个陶瓮,“蛇骨的寒气还没散尽,得用结发树的花苞煮水,洗去她身上的阴煞。”

陶瓮里装着几十个圆鼓鼓的花苞,都是从结发树上摘的,每个花苞里都裹着根黑发。林鹿看着那些花苞,突然笑了:“你看,我们的头发真的长在一起了。”

花苞煮水时,散发出野花香皂的味道。陈知年用棉布蘸着水,轻轻擦过她的手腕,红痕渐渐褪去,她的手也慢慢有了温度。当最后一道水痕消失时,林鹿的指尖终于稳稳地捏住了那个饺子。

“是这个味道。”她咬了一小口,眼里的光比窗外的烟花还亮。

大年初一的清晨,结发树开花了。

粉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花心是暗红色的,像凝结的血珠。最顶端的那朵花里,躺着枚银质的小太阳别针,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的光落在铜镜上,镜中的林鹿身影渐渐变得立体,竟从镜子里走了出来。

她站在花树下,白衬衫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发间别着那枚别针,正对着他笑,和二十年前山神庙前的模样一模一样。

“我回来了。”她说。

陈知年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这次不是冰凉的,是暖的,带着阳光和花香的味道。

念念从屋里跑出来,抱住林鹿的腿:“妈妈!”

林鹿弯腰抱起她,抬头时眼里的泪落在陈知年手背上,滚烫如当年的同心蛊印记。

结发树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三人身上,像场迟来的婚礼。远处的青石村方向,守蛇人老婆婆望着天空,把最后一把头发灰撒向风中,喃喃道:“这下,真的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