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玉髓星图
《五律·星图残片现》
残图星一角,诡记耀晨昏。
三矛穿炎日,蛇文蚀古痕。
徽凝千载戾,字蕴九幽吞。
拭土惊瞳缩,忽停耕裂奔。
五行轮转阵成功运转带来的震撼余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久久未散。整个岭东梯田区域都笼罩在一种奇异的氛围中——既有对仙家手段的敬畏,又充满了对丰收前所未有的热切期盼。农人们学习的劲头更足了,笨拙地比划着引灵诀,努力感知着空气中那被阵法梳理过后、似乎变得更容易亲近的勃勃生机。
云辰结束了第一轮的讲解示范,留下农人们自行体会练习。他身形微动,看似寻常地迈步,几个呼吸间便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梯田最高处、五行轮转阵的核心阵眼附近。
海兰正盘膝坐在一块较为平坦的岩石上,闭目调息。阵法初成,稳定运转耗费了她不少心神,此刻她白皙的额角仍残留着细密的汗珠,气息略显悠长。感受到云辰的到来,她缓缓睁开眼,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疲惫,更多的是沉静。
“阵基稳固,轮转流畅。”云辰的声音低沉平稳,目光扫过下方梯田,感受着那精纯灵气丝丝缕缕渗入大地的韵律,“秘境边缘逸散的驳杂灵气,已被滤净大半,余下的水土木之精,对凡俗作物而言,已是难得的滋养。”
海兰微微点头,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灵气浓度尚可,持续浸润,当有奇效。只是……”她秀眉微蹙,目光投向梯田更远处,那笼罩在薄雾中、地势更险峻的山坳,“岭东深处,秘境入口附近,灵气更为丰沛活跃,若能引一缕核心精粹入阵……”
“不必。”云辰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此阵只为助益凡俗春耕,平衡地脉灵气。过度攫取秘境核心之力,易引动空间涟漪,反生不测。过犹不及。”他深知秘境入口的凶险,那看似平静的薄雾之后,是连他洞天境修为都需谨慎对待的混乱空间裂隙和狂暴能量流。为凡俗农事而冒此风险,实属不智。
海兰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不再多言。她自然明白其中利害,方才之言,更多是出于对阵法效能精益求精的习惯性考量。她重新闭上眼,继续调息,恢复损耗的灵力。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明显焦急和惊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打破了这片高处的宁静:
“云辰师兄!海兰师姐!不好了!岭东镇那边…药田出事了!”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外门弟子服饰的少年正气喘吁吁地沿着田埂小跑上来,脸上带着慌乱。他正是负责协助维持岭东镇外围秩序的外门弟子之一。
“何事惊慌?慢慢说。”云辰沉声道。
那少年跑到近前,喘了几口粗气,急声道:“是…是白师姐!白师姐在岭东镇南边山坳那片老药田里,发现了一种…一种从未见过的稻子!怪得很!现在岭东镇都传疯了,惊动了好些个在镇上的修士,都往那边赶呢!白师姐让弟子赶紧来禀报!”
“从未见过的稻子?”海兰也已睁眼起身,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岭东镇药田,主要种植的是供给低阶修士或凡俗医馆的普通灵药,怎会冒出稻子?还引得修士聚集?
云辰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白如雪何在?”
“白师姐还在药田那边守着,让弟子速来请师兄师姐定夺!”
“带路。”云辰不再多问,言简意赅。海兰亦紧随其后。三道身影化作流光,掠过层层叠叠、灵气氤氲的梯田,急速朝着岭东镇方向掠去。
岭东镇南,背靠着一片陡峭山崖的山坳里,开辟着几块大小不一的药田。这里地势相对封闭,阳光照射时间略短,土壤偏阴凉湿润,适合一些喜阴的灵草生长。然而此刻,其中最大的一块药田边,却围满了人。
不仅有附近闻讯赶来的镇民,更有十几名服饰各异、气息明显强于凡俗的修士!他们或站或蹲在田埂边,目光灼灼地盯着药田中央,彼此间眼神交流,带着审视、贪婪和浓浓的惊疑不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紧张而躁动的气息。
药田中央,一袭白衣胜雪的白如雪,如同冰莲独立。她身姿挺拔,面容清丽绝伦,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寒霜,手中紧握着一柄通体莹白、寒气四溢的长剑——凝霜剑!剑尖斜指地面,并未出鞘,但那股凛冽的寒意已如有实质般弥漫开来,在她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蠢蠢欲动的修士隔绝在数丈之外。
她前方,药田肥沃的黑土之上,赫然挺立着十几株形态奇异的“稻禾”!
它们比寻常水稻高出近一倍,植株挺拔如小树,茎秆呈现出一种温润通透、宛如玉石般的青白色泽!叶片狭长,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叶脉清晰可见,竟也泛着淡淡的玉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其顶端抽出的穗子——那并非寻常稻谷的金黄,而是一种纯粹无瑕、仿佛由最上等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白色!穗粒饱满圆润,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弯了坚韧的玉白色茎秆。每一粒“稻谷”都晶莹剔透,在透过山坳缝隙照射进来的阳光下,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柔和而温润的光晕!一股极其精纯、蕴含着蓬勃生命精华的异香,正从这十几株奇异的植物上散发出来,沁人心脾,闻之令人精神一振,仿佛连体内的浊气都被涤荡了几分。
这绝非凡品!更不是任何已知的灵谷!
“玉髓稻……” 一个须发皆白、身着褐色丹师袍的老者死死盯着那玉白色的穗子,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古籍残篇中偶有提及的‘玉髓稻’!食之可伐毛洗髓,强化气血筋骨,乃体修至宝!只生于蕴含大地精粹、且有上古灵脉滋养的极阴之地…没想到…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竟有如此神物现世!”
“什么?玉髓稻?!”
“强化体魄的至宝?!”
“嘶……难怪这异香如此神异!”
老者的话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引爆了在场所有修士的情绪!贪婪、炽热的目光几乎要将那十几株玉白色的稻禾点燃!若非白如雪那柄寒气逼人的凝霜剑和其身上散发出的冰冷强大气息(灵溪境巅峰)形成威慑,恐怕早已有人按捺不住冲上前去抢夺了。
“哼!空口无凭!谁知道是不是你这老儿信口胡诌!”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背负一柄巨大开山斧的壮汉瓮声瓮气地喝道,眼神却同样死死黏在玉髓稻上,“就算真是宝贝,也是无主之物!见者有份!大家说是不是?” 他鼓动着周围的人,试图制造混乱。
“不错!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 另一个身着华服、手持折扇、看似风度翩翩的青年修士也摇着扇子附和,眼神却同样锐利而贪婪。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十几名修士隐隐分成几拨,彼此戒备,又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中央的玉髓稻和白如雪。冲突一触即发!
“我看谁敢动!”
清冷如冰泉激石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洞穿灵魂的寒意!一道青色身影和一道蓝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白如雪身侧,强大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弥漫开来!
云辰面沉如水,目光如电,冷冷扫过全场。那目光并不凌厉,却带着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无形威压,如同万仞高山轰然倾轧而下!洞天境强者刻意释放的一丝气息,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蠢蠢欲动的修士心头!
噗通!噗通!
那几个叫嚣得最凶、气息只在炼气期或灵溪境初期的修士,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困难,双腿一软,竟不受控制地直接跪倒在地,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那个背负开山斧的壮汉更是首当其冲,闷哼一声,嘴角竟溢出一丝鲜血,魁梧的身躯剧烈颤抖,连手中的巨斧都几乎握持不住!那华服青年修士也是脸色剧变,蹬蹬蹬连退数步,手中折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看向云辰的目光充满了骇然。
海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云辰身侧半步之后。她周身水汽氤氲,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蓝色符文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一股柔和却无比坚韧、仿佛能化解一切攻击的无形水幕悄然扩散,将白如雪和那十几株玉髓稻牢牢护在其中。灵溪境巅峰的修为,配合她精妙的水系术法,形成的防御力场令人心悸。
空气仿佛凝固了。
前一秒还喧嚣躁动、贪婪弥漫的山坳,瞬间变得死寂一片。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风吹过玉髓稻叶片发出的细微沙沙声。所有修士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噤若寒蝉,惊惧地望着那突然出现的三人组合。洞天境!还有一个灵溪境巅峰的水系高手,加上那个手持凝霜剑、气息同样不弱的冰系女修……这力量,足以碾压他们所有人!
白如雪看到云辰和海兰,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笼罩周身的寒意稍敛,对着云辰低声道:“师兄,此物出现得蹊跷,异香浓郁,恐引大祸。”
云辰的目光落在那十几株散发着温润玉光、异香扑鼻的稻禾上,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凝重。玉髓稻……这名字他也只在一些极其古老的杂记中见过模糊描述。此物对强化体魄确有奇效,但更重要的是,它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此地药田,土质阴凉却绝无大地精粹,更遑论什么上古灵脉!它是如何凭空长出来的?是秘境异变导致的灵气溢出点?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预兆?
他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覆盖了整片山坳药田,细致地探查每一寸土地,每一缕异常的气息波动。土地…水源…残留的灵气轨迹…甚至空气中细微的孢子……
与此同时,在岭东梯田范围最边缘、靠近莽莽原始山林的一片相对贫瘠的坡地上,春耕的忙碌同样在进行。这里是黑熊部族负责开垦的区域。
黑熊族长云黑,人如其名,身材魁梧雄壮得如同一座铁塔。他裸露着古铜色的上半身,虬结的肌肉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汗水沿着宽阔的脊背沟壑流淌。他正亲自驾驭着一头同样壮硕无比、披着简陋皮甲的黑鬃巨牛,拖着一架沉重的铁犁,奋力地开垦着这片布满碎石和顽固草根的生荒地。
“嘿——吼!” 云黑发出低沉有力的号子,双臂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老树的虬根般凸起,稳稳地掌控着犁头。锋利的铁犁铧深深切入坚硬的土地,翻开一道道深褐色的、散发着新鲜土腥味的泥浪。每一次前进,都伴随着泥土被撕裂的沉闷声响和巨牛粗重的喘息。
跟在他后面负责碎土、平整田垄的,是族中的少年们。其中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格外引人注目。他叫云长青,身形虽不如云黑那般雄壮,却也十分精悍结实,动作麻利,眼神里透着这个年纪特有的蓬勃朝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他挥舞着一柄宽大的木耙,奋力地将云黑犁开的巨大土块敲碎、耙平,汗水浸湿了他额前乌黑的短发,紧紧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加把劲,小子们!把石头都捡干净!这地虽然瘦,好好伺候,也能长粮食!” 云黑回头吼了一嗓子,声音如同闷雷。
“是!族长!” 少年们齐声应和,干得更起劲了。
云长青抹了把汗,用力挥动木耙,耙齿狠狠嵌入一块刚被云黑犁翻过来的、足有脸盆大小的坚硬土坷垃。他双臂用力,猛地向后一拉!
“咔嚓!”
土坷垃应声碎裂。但就在碎裂的泥土飞溅开的同时,一道与周围泥土颜色截然不同的暗沉黑影,夹杂在散落的泥土中,被木耙的惯性带得飞了起来,咚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云长青光着的脚背上!
“哎哟!” 云长青痛呼一声,下意识地缩回脚,低头看去。
只见砸中他脚背的,是一个约莫巴掌大小、边缘极不规则的厚重残片。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历经漫长岁月的、沉黯的青铜色,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硬结的泥垢,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材质。只有断裂的边缘处,在刚才撞击下崩掉了一小块泥壳,露出里面一点极其复杂、精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凹刻纹路!那些纹路纤细如发丝,层层叠叠,交织缠绕,隐隐构成某种难以理解的、非自然的几何图案,仅仅露出的一角,就透出一种古老、冰冷、非人智慧的诡异气息!
“什么东西?” 云长青忍着脚背的疼痛,弯腰将那块沉甸甸的残片捡了起来。入手冰凉刺骨,分量极沉,远超同等大小的青铜。他用沾满泥土的手指,用力搓掉残片表面大块的泥垢。
随着泥垢簌簌落下,更多的精密凹刻纹路显露出来。这些纹路并非杂乱无章,它们似乎遵循着某种深奥的规律,在残片有限的平面上延伸、转折、连接……最终,汇聚向残片中心区域,那唯一一块保存相对完好、没有被泥土完全覆盖的地方——
那里,赫然刻着一幅残缺的、令人心神为之夺的图案!
那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无数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辨的星辰光点,被极其精准地蚀刻在暗沉的金属底板上!星辰之间,有更纤细的线条连接,构成了庞大而复杂的星座网络。图案的大部分随着残片的断裂而缺失了,只留下靠近边缘的一小部分。
但就在这残缺的一角星图边缘,一个造型极其古怪的、如同三根扭曲长矛交叉贯穿一颗燃烧星辰的奇特徽记,被蚀刻得格外清晰、醒目!那徽记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霸道和一种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而在星图下方,靠近残片断裂处,还铭刻着几个极其古老、笔画扭曲、如同蛇行虫爬般的奇异文字。云长青一个字也不认识,只觉得那些文字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苍莽与诡异。
“族长!快来看!我挖到个怪东西!” 云长青心头剧震,立刻意识到此物非同小可,举起手中的残片,朝着前方正奋力犁地的云黑大声喊道。
云黑闻声,猛地一拉缰绳,壮硕的黑鬃巨牛哞地一声停住脚步。他转过身,布满汗水的粗犷脸庞上带着疑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沉重的脚步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噗噗的声响。
“啥玩意儿?让老子瞧瞧!” 云黑声若洪钟,蒲扇般的大手一把从云长青手中抓过那块暗沉的金属残片。
入手冰凉沉重,让云黑粗重的眉毛也忍不住挑了挑。他用力搓掉残片表面剩余的泥垢,露出更多那精密复杂到令人眼晕的纹路,以及中心区域那残缺却震撼人心的星图。当他看到那个三矛穿星、散发着冰冷疏离气息的怪异徽记时,云黑那双如同猛虎般的铜铃大眼骤然收缩,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本能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惊悸!
“这纹路…这星图…” 云黑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粗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星图下方那几个扭曲的蛇形古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字…俺在族里最老的祭祀骨板上好像见过类似的鬼画符…不是啥好东西!”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