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紫烟焚心

魔界焚天宫的偏殿内，瑾清烟攥着刚从赤璃枕边收集的几根红发，指尖因用力而发白。窗外，血月高悬，将整个宫阙染成不祥的暗红色。自从魔尊遇刺昏迷，宫中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连她这个公主都开始处处受限。

"清烟小姐。"一个年迈的侍女在门外轻唤，"摄政王请您过去一趟。"

瑾清烟迅速将头发藏入袖中的香囊，整理好表情才开门："知道了。"

穿过重重回廊，她注意到宫中的守卫比往日多了三倍，而且全是生面孔——摄政王的心腹。自从赤璃被"保护"起来，这位一向低调的皇叔突然活跃异常，几乎把持了朝政大权。

摄政王的书房灯火通明。推门而入时，瑾清烟意外发现大祭司也在场。两位老者正在研究一张古老的羊皮卷，见她进来，摄政王立刻露出慈祥的笑容："清烟来了，坐。"

"皇叔找我何事？"瑾清烟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警铃大作。

"听说你今日出宫了？"摄政王状似随意地问，手指轻叩桌面。

"去采药。"瑾清烟早有准备，从腰间取出几株草药，"魔尊陛下需要的'幽魂草'，只在月圆之夜开花。"

大祭司接过草药检查，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确实是上品。小公主有心了。"

摄政王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转而问道："璃儿近日如何？"

"表哥还是老样子。"瑾清烟垂下眼帘，"每日在寝宫练剑读书，偶尔询问魔尊的病情。"

这是实话，但不是全部真相。她不会告诉摄政王，赤璃每晚都在秘密联系忠于魔尊的旧部；也不会透露，那些看似普通的剑谱中藏着加密的军情密报。

"好孩子。"摄政王拍拍她的手，"你父亲去世得早，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等璃儿继位后，我会为你谋一门好亲事。"

瑾清烟强忍恶心，乖巧点头："多谢皇叔。"

"对了，"摄政王突然话锋一转，"听说仙界近日有异动？"

瑾清烟心跳漏了一拍："清烟整日在宫中，对外界消息不太清楚。"

"是吗？"摄政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收到情报，说岑墨仙君可能没死，而是潜伏在两界边境..."

"这怎么可能？"瑾清烟瞪大眼睛，演技堪称完美，"当日结界乱流，他与表哥明明..."

"我当然不信这些谣言。"摄政王打断她，"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已经加派了边境守卫。你若发现任何可疑迹象，立刻向我汇报，明白吗？"

"清烟明白。"

离开书房后，瑾清烟快步穿过花园，直到确认无人跟踪才松了口气。摄政王明显起了疑心，接下来的行动必须更加小心。

转过一道回廊，她突然瞥见赤璃的贴身侍卫鬼鬼祟祟地往后山方向走去。出于好奇，瑾清烟悄悄跟上，借着夜色的掩护尾随其后。

侍卫一路来到后山的废弃祭坛，那里已经等着几个黑影。当其中一人转身时，月光照亮了他的脸——竟是赤璃！

瑾清烟躲在一块巨石后，屏息凝神。赤璃不是被软禁在寝宫吗？怎么出来的？这些黑衣人又是谁？

"...边境布防图已经到手。"赤璃压低声音道，"三日后换岗时，东侧结界会有半刻钟的空隙。"

"殿下确定要冒险？"一个黑衣人问道，"摄政王已经怀疑了，若被发现..."

"父王等不了那么久。"赤璃的声音异常坚决，"锁魂散的毒性正在侵蚀他的神魂，必须尽快取得玉灵芝。"

"但您要如何突破仙界防线？帝君肯定..."

"我有内应。"赤璃打断他，"此事不必再议。你们只需按计划制造骚乱，引开守卫注意力。"

内应？瑾清烟心头一震。难道赤璃联系上了岑墨？可三日后正是他们约定在魔界碰头的日子啊！若赤璃擅自行动，岂不是会打乱全盘计划？

正当她犹豫是否要现身劝阻时，赤璃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白色玉佩，即使在月光下也莹润生辉。瑾清烟一眼认出，那是岑墨的同心佩！

"等我信号。"赤璃将玉佩贴在心口，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一切按约定进行。"

瑾清烟如遭雷击。约定？什么约定？赤璃和岑墨竟然早有联系，却瞒着她？一种被背叛的刺痛瞬间席卷全身。她为了他们的感情冒险偷毒方、传消息，甚至不惜与摄政王周旋，而他们却...

愤怒冲昏了头脑，瑾清烟转身就跑，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子。声响惊动了祭坛上的人。

"谁？"赤璃厉声喝道。

瑾清烟顾不上隐藏，拔腿就往宫中狂奔。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赤璃在追她！

"清烟！站住！"

她跑得更快了，泪水模糊了视线。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她？难道在他们眼中，她就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外人吗？

冲进寝宫，瑾清烟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门外，赤璃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敲门声。

"清烟，开门。"赤璃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瑾清烟哽咽道，"解释你们如何联手骗我？解释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不是这样的..."赤璃的声音充满无奈，"我们只是不想连累你..."

"连累？"瑾清烟猛地拉开门，赤璃猝不及防差点跌倒，"你知道我为了帮你们冒了多大风险吗？若摄政王发现我偷毒方，我会是什么下场？"

赤璃的脸色瞬间惨白："你...偷了毒方？"

"不止！我还联系了岑墨，约定三日后..."瑾清烟突然住口，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赤璃的表情从震惊转为震怒："你联系了墨？什么时候？怎么联系的？"

"关你什么事？"瑾清烟倔强地仰起脸，"你们不是很有本事吗？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吗？"

"清烟！"赤璃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生疼，"这很重要！摄政王已经怀疑墨还活着，若他发现你们的联系..."

"那就别瞒着我啊！"瑾清烟甩开他的手，泪水夺眶而出，"我一直站在你这边，一直支持你和岑墨...可你们却..."

赤璃像是被击中软肋，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对不起...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不需要保护！"瑾清烟抹了把眼泪，"我需要被信任！"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噤声。侍卫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殿下，摄政王派人来查岗了！"

赤璃脸色一变，迅速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瑾清烟的衣柜上："躲进去，别出声。"

瑾清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赤璃塞进了衣柜。透过缝隙，她看到赤璃飞快地脱下外袍，只着中衣躺到床上，装作刚睡醒的样子。

"进来。"赤璃慵懒地喊道。

门开了，摄政王带着两名侍卫走进来。月光下，老人锐利的目光扫过房间每个角落："这么晚了，璃儿还没睡？"

"刚练完剑，正要休息。"赤璃打了个哈欠，"皇叔有何贵干？"

"听闻有刺客潜入宫中，特来查看。"摄政王的目光在房内逡巡，"可有人来过？"

"除了皇叔，没有别人。"

摄政王缓步走到衣柜前，手搭在把手上："最近仙界奸细猖獗，不得不防啊..."

瑾清烟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掐入掌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侍卫的呼喊："有刺客！往西墙去了！"

摄政王立刻转身："保护太子！"他匆匆带人离开，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赤璃一眼，"璃儿好好休息，明日还有朝议。"

待脚步声远去，赤璃才打开衣柜放出瑾清烟。少女已经吓得面无血色，双腿发软。

"看到了吗？"赤璃扶她坐下，"这就是我瞒着你的原因。摄政王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若他知道你参与其中..."

瑾清烟咬着嘴唇不说话，但眼中的怒火已经消退大半。

"我和墨确实有联系，但仅限于同心佩的感应。"赤璃继续解释，"直到今日收到他的传讯，我才知道你们见过面。"

"他...提到我了？"瑾清烟小声问。

"他说你很勇敢。"赤璃揉了揉她的头发，"但也太冲动了。"

瑾清烟终于崩溃大哭："我只是想帮忙...想证明我不是累赘..."

"傻丫头。"赤璃将她搂入怀中，"你从来都不是累赘。正因为在乎你，才不想你涉险。"

这一刻，瑾清烟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推开赤璃，擦干眼泪："所以...你们原本的计划是？"

"墨会伪装成魔族潜入，带来玉灵芝和假血。"赤璃压低声音，"我负责接应，大祭司则趁机为父王解毒。"

"那现在..."

"现在摄政王起了疑心，计划必须改变。"赤璃思索片刻，"清烟，你能帮我送个信吗？"

瑾清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赤璃迅速写了一张字条，折成小小的纸鹤："交给大祭司，只有他能看懂。"

瑾清烟接过纸鹤藏入袖中，突然想起什么："等等...若三日后岑墨按原计划潜入，而摄政王已经加强了戒备..."

"这正是我担心的。"赤璃脸色阴沉，"必须想办法警告他。"

"我去。"瑾清烟突然说，"明日我借口采药出宫，去枫林找他。"

赤璃摇头："太危险了。若被摄政王的人发现..."

"比起你们做的，这点风险算什么？"瑾清烟倔强地昂起头，"除非...你依然不信任我？"

赤璃与她对视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好吧。但若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撤回，明白吗？"

瑾清烟郑重点头，心中却另有打算。若真遇到危险，她绝不会退缩——这次，她要证明自己值得信任。

次日清晨，瑾清烟以采集晨露为名顺利出宫。一路上，她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摄政王果然派人跟踪她。

穿过魔界边境时，瑾清烟故意在药田里磨蹭了半个时辰，采了满满一篮草药。确认跟踪者放松警惕后，她突然施展遁术，甩开眼线直奔两界交界处。

枫林在冬日里显得格外萧索，光秃秃的枝丫上挂着未化的积雪。瑾清烟凭着记忆找到小木屋，却发现门前积雪完好，显然近日无人出入。

"岑墨？"她轻轻敲门，无人应答。

绕到窗边向内张望，屋内整洁却空无一人。瑾清烟的心沉了下去——岑墨去哪了？难道计划有变？

正犹豫间，一支冰冷的匕首突然抵上她的后颈。

"别动。"一个陌生的男声命令道，"转过来，慢点。"

瑾清烟缓缓转身，看到一名身着仙界铠甲的将领，腰间挂着司战仙君的令牌——是玄晔！

"你是...瑾清烟？"玄晔显然也认出了她，收起匕首，"你怎么会在这里？"

瑾清烟松了口气，随即又警惕起来："岑墨呢？"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玄晔眉头紧锁，"他三日前离开去魔界赴约，至今未归。"

"什么？"瑾清烟如坠冰窟，"可约定是在今日啊！"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玄晔迅速带她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那里藏着几名仙界士兵和...重伤的洛凝雪！

"凝雪！"瑾清烟扑到榻前，"你怎么..."

洛凝雪脸色苍白如纸，肩头缠着渗血的绷带："我被发现了...父亲知道我偷了毒方..."

"是明霄伤的你？"玄晔拳头捏得咯咯响。

洛凝雪虚弱地摇头："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岑仙君可能中了圈套..."她抓住瑾清烟的手，"魔界那边...有什么异常？"

瑾清烟将赤璃被软禁、摄政王夺权的事一一道来。随着信息拼凑完整，一个可怕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帝君和摄政王联手设局，目的不仅是混沌之源，还有赤璃和岑墨的性命！

"必须警告赤璃！"瑾清烟起身就要走。

"等等。"玄晔拦住她，"你现在回去太危险了。"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吗？"

玄晔沉思片刻，突然解下自己的令牌："拿这个去找边境守卫队长，他是我的人。告诉他'明月照孤松'，他会安排你秘密回宫。"

瑾清烟接过令牌，犹豫地看向洛凝雪："可她..."

"我会照顾她。"玄晔坚定地说，"你去救赤璃，我去找岑墨。"

分别前，瑾清烟突然问道："为什么帮我们？"

玄晔的眼神柔和下来："因为...有些事，值得冒险一搏。"

这句话莫名耳熟。瑾清烟突然想起，这不正是洛凝雪对岑墨说过的话吗？原来在爱情面前，无论是仙是魔，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风雪中，她握紧令牌奔向魔界方向。这一次，她绝不会辜负这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