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意外同盟
初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岑墨推开小木屋的窗户，寒气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距离赤璃匆匆离去已过去半月有余，同心佩传来的波动时强时弱，昭示着魔界局势的动荡不安。
"该去镇上买些炭火了。"岑墨自语道，目光扫过墙角所剩无几的柴堆。自从魔尊遇刺的消息传出，仙界边境的戒备森严了许多，他不得不减少外出频率，以免暴露行踪。
正当他准备出门时，一阵微弱的铃铛声从林间传来——那是他在枫林入口设下的警戒法阵被触动的信号。岑墨立刻熄灭火炉，隐入窗边的阴影中观察。
雪幕中，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身影缓步走来，步伐轻盈如猫，显然是刻意放轻了脚步。那人走到木屋前停下，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岑墨熟悉的面容——洛凝雪。
岑墨眉头微蹙。药王谷的千金为何会独自来此？是奉了帝君之命来捉拿他，还是...
"岑仙君，"洛凝雪对着木屋方向盈盈一拜，声音轻柔却清晰，"凝雪冒昧来访，并无恶意。"
犹豫片刻，岑墨还是打开了门。洛凝雪站在雪中，鼻尖冻得通红，怀中抱着个青布包裹，见到他时明显松了口气。
"洛仙子为何..."
"仙君先让我进去可好？"洛凝雪搓了搓手，"外面实在冷得紧。"
岑墨侧身让她进屋，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埋伏后才关上门。洛凝雪解下斗篷，露出里面素雅的藕荷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青玉步摇，比往日更加朴素。
"突然造访，打扰仙君清修了。"她将包裹放在桌上，"这是玄晔托我带来的，说是仙君落在他那的物件。"
岑墨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本古籍和几件贴身衣物——确实是他"陨落"前存放在玄晔府上的私人物品。
"玄晔让你来的？"岑墨不动声色地问，"他不怕被帝君发现？"
洛凝雪在炉边烤着手，闻言微微一笑："帝君近日闭关，无暇他顾。况且..."她抬眼直视岑墨，"我与玄晔的婚约已经解除了，行动自由许多。"
解除婚约？岑墨心头一震。帝君怎会轻易放弃这桩政治联姻？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洛凝雪轻声道："说来还要感谢仙君。若非你与赤璃魔君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帝君也不会重新考虑联姻的价值。"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玄晔写给仙君的，一看便知。"
岑墨展开信笺，玄晔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墨兄如晤：帝君已宣布你我婚约作废，改将凝雪许配给明霄之子。幸而药王暗中周旋，婚事暂缓。魔界事变蹊跷，疑与帝君有关。我已请命驻守绝云崖，若有异动，当第一时间知会。另，凝雪可信。——晔」
信纸在炉火映照下泛着微光，岑墨读完后将其焚毁。洛凝雪安静地坐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似乎在等他开口。
"仙子今日来，不只是送东西这么简单吧？"岑墨直截了当地问。
洛凝雪放下茶杯，突然起身行了个大礼："凝雪此来，一是谢仙君成全之恩，二是...有事相求。"
"成全？"
"若非仙君与魔君之事，我与玄晔恐怕终生都不敢表露心迹。"洛凝雪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是仙君让我明白，有些事值得冒险一搏。"
岑墨没想到自己的"丑闻"竟成了他人的契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洛凝雪继续道："至于所求之事...与魔界有关。"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留影珠，激活后浮现出一段画面：药王谷的密室里，药王谷主正与一名黑袍人密谈，桌上摊开着魔界的地形图。
"...混沌之源必须在血月之夜取出..."药王谷主的声音模糊不清，"...魔尊遇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太子..."
画面戛然而止。岑墨瞳孔骤缩——这证实了他的猜测，魔尊遇刺果然是仙界的手笔！
"父亲近日行踪诡秘，我偷听到他与明霄的谈话，才知道..."洛凝雪声音发颤，"他们计划在下次血月之夜刺杀赤璃魔君，强行打开混沌之源封印。"
下次血月就在一个月后！岑墨握紧了腰间的同心佩，感受到另一端传来的微弱波动。赤璃现在处境有多危险，他简直不敢想象。
"为何告诉我这些？"岑墨紧盯洛凝雪的眼睛，"你父亲若知道..."
"我知道背叛亲族是大罪。"洛凝雪苦笑，"但玄晔说过，有些大义高于血脉。若混沌之源被释放，首当其冲的就是两界边境的百姓..."她顿了顿，"包括药王谷世代守护的那些村落。"
原来如此。岑墨想起药王谷除了炼制仙药，还肩负着庇护周边凡人村落的职责。洛凝雪自幼随父行医，对那些凡人感情深厚。
"我需要更多情报。"岑墨沉声道，"刺杀计划的具体细节，参与人员，还有...解药。"
"解药？"
"魔尊中的毒。"岑墨解释道，"若能救醒魔尊，赤璃的压力会小很多。"
洛凝雪思索片刻："我可以试着偷出毒方，但解药...父亲从不让外人经手他的独门配方。"
"尽力就好。"岑墨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玉简，"这里有我改良过的传讯符，比仙界的更隐蔽。有任何消息，立刻通知我。"
洛凝雪收好玉简，重新披上斗篷："我该回去了，太久不归会引起怀疑。"
岑墨送她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玄晔知道你来吗？"
少女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知道。他说...他说仙君是他唯一完全信任的人。"
这句话的分量让岑墨心头一暖。雪仍在下，洛凝雪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白色中。岑墨回到屋内，发现她在茶杯下压了一张字条：
「三日后午时，枫林北侧瀑布见。——凝雪」
看来她已经有了计划。岑墨烧掉字条，开始整理手头的情报。魔界动荡，帝君阴谋，赤璃危在旦夕...他必须做些什么。
三日后，岑墨早早来到约定地点。瀑布结了一层薄冰，水流变得细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洛凝雪准时出现，这次身边还跟着个意想不到的人——瑾清烟。
"仙君！"紫衣少女一见面就扑上来，抓住岑墨的衣袖，"表哥有危险！"
"冷静点。"洛凝雪轻声提醒，"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瑾清烟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魔尊中的是'锁魂散'，毒性已经暂时控制住，但需要仙界'玉灵芝'做药引才能彻底解毒。更糟的是，魔界内部有叛徒！摄政王勾结仙界，准备在血月之夜发动政变！"
果然如此。岑墨眉头紧锁："赤璃知道吗？"
"知道，但没办法。"瑾清烟咬着嘴唇，"他现在被软禁在焚天宫，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监视。我是假装出来采药才能溜出来的。"
洛凝雪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这是我从父亲密室偷出的毒方。虽然没有解药配方，但记载了主要成分。"
岑墨接过药瓶，仔细查看里面的羊皮纸。锁魂散的主要成分包括玉灵芝、魔界黑昙花和...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怎么了？"瑾清烟紧张地问。
"最后一种成分..."岑墨声音发紧，"是赤璃的血。"
两个女孩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用中毒者亲族的血作为药引，这是何等阴毒的配方！难怪大祭司束手无策——赤璃现在被软禁，根本取不到他的血。
"不对..."岑墨突然想到什么，"如果目的是阻止魔尊苏醒，为何要用赤璃的血？这反而会促使赤璃想办法救父王..."
洛凝雪脸色一变："除非...他们要的不是阻止解毒，而是..."
"引赤璃上钩！"瑾清烟惊呼，"一旦表哥尝试取血救人，就会落入陷阱！"
这个可能性让三人陷入沉默。瀑布的水声在冰层下闷响，仿佛遥远的心跳。
"我有个主意。"洛凝雪突然开口，"既然他们想要赤璃魔君的血，我们就给他们'血'。"
岑墨立刻会意："伪造？"
"嗯。药王谷有种'幻血术'，可以暂时模拟特定血脉的气息。"洛凝雪解释道，"只要取得赤璃魔君的一根头发，我就能制作出足以骗过检测的'血'。"
瑾清烟眼前一亮："这个简单！表哥的寝宫里到处都是他的头发！"
"问题是..."洛凝雪犹豫道，"如何将假血送到魔尊手中？若被叛徒发现..."
"交给我。"岑墨沉声道，"我有办法潜入魔界。"
两个女孩惊讶地看着他。岑墨从怀中取出一枚赤红色的符咒——那是赤璃上次分别时偷偷塞给他的魔界通行令。
"但仙君一进入魔界就会被发现啊？"瑾清烟担忧道。
"所以要借你的身份一用。"岑墨看向洛凝雪，"仙子可会易容术？"
洛凝雪点头："略通一二。"
"那好。"岑墨展开计划，"三日后是朔日，魔界边境守卫会换岗。瑾清烟先回去准备赤璃的头发；洛仙子将我易容成魔族模样；我带着假血和玉灵芝潜入魔界，找机会接触大祭司。"
"太危险了！"瑾清烟反对，"若被发现..."
"所以需要你们在仙界制造些混乱。"岑墨冷静地说，"引开帝君的注意力。"
洛凝雪思索片刻："我可以谎称在绝云崖发现了仙君的踪迹。父亲一定会派人搜查，届时玄晔可以暗中配合。"
计划就此敲定。分别前，瑾清烟突然拉住岑墨的袖子："仙君...若事成之后，表哥能顺利继位，你们...怎么办？"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赤璃即将成为魔尊，肩负着整个魔界的未来；而岑墨是"已死"的仙君，连公开露面都做不到。
"走一步看一步吧。"岑墨轻抚腰间的同心佩，"只要他还愿意，我会一直等下去。"
瑾清烟的眼圈红了："你们一定要幸福啊...不然我的牺牲就白费了！"
"牺牲？"岑墨疑惑地看向她。
紫衣少女却已经转身跑开，只留下一句："三日后见！"
洛凝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轻声道："瑾小姐对玄晔..."
"我知道。"岑墨叹了口气，"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
"是啊。"洛凝雪将斗篷帽子拉上，"就像我父亲永远不会理解，为何我宁愿放弃药王谷继承权也要选择玄晔。"
这个意外的坦白让岑墨侧目。洛凝雪向来以温婉贤淑着称，没想到为了爱情竟有如此决绝的一面。
"值得吗？"他忍不住问。
洛凝雪微微一笑，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仙君不也一样吗？"
这个问题无需回答。雪又开始下了，两人在瀑布前分别，各自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做准备。
回到木屋，岑墨取出珍藏的赤焰琴，轻轻拨动琴弦。琴音在雪夜中格外清越，仿佛能穿透结界，传到那个红发魔君耳边。
"等我。"他对着魔界方向轻声道，"这次，换我来救你。"
窗台上的相思灌木在寒冬中顽强地活着，断枝处已经长出了嫩绿的新芽。岑墨为它浇了水，指尖轻触那小小的叶片，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远方那人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