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相思成器
焚天宫地下炼器室，赤璃额角的汗珠滴落在滚烫的金属表面，发出"嗤"的轻响。他胡乱抹了把脸，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黑灰痕迹，却浑然不觉，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悬浮的法器雏形上——那是一枚形似枫叶的赤金吊坠，表面流转着不稳定的空间波纹。
"再注入一分魔元..."他咬着牙，指尖的魔焰由红转金，这是将本命魔元强行抽出的征兆。
"小殿下！快住手！"
炼器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瑾清烟提着裙摆冲进来，身后跟着满脸焦急的大祭司。少女看到赤璃苍白的脸色和那枚近乎成型的法器，瞳孔骤缩。
"你疯了吗？用本命魔元炼器？万一失败你会修为尽毁的！"她伸手就要打断施法，却被大祭司拦住。
"来不及了，现在中断更危险。"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况且...这枚'破界梭'已经完成九成了。"
赤璃对周围的骚动充耳不闻，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法器的共鸣中。自从三日前恢复记忆，他就开始秘密准备这个计划——炼制一枚能穿越仙魔结界的空间法器，去绝云崖见岑墨一面。
"凝！"
随着最后一声咒令，赤金吊坠爆发出刺目光芒，随即收敛成一片看似普通的枫叶形饰品，轻轻落在赤璃掌心。成功了！
"哈哈...咳咳！"赤璃刚笑出声就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强行抽取本命魔元的代价不小，但握着这枚能带他去见岑墨的法器，一切都值得。
瑾清烟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他："值得吗？就为了见那个仙君一面？"
"你不懂。"赤璃小心翼翼地将吊坠挂在颈间，"有些事，必须当面说清楚。"
大祭司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小殿下，魔尊有令，您伤愈前不得离开焚天宫。"
赤璃眯起眼睛，魔焰在周身若隐若现："父亲派你来监视我？"
"非也。"大祭司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块漆黑晶石，"老朽是来送这个的——'匿影石'，能暂时屏蔽仙界照魔镜的探查。配合破界梭使用，可保万无一失。"
赤璃和瑾清烟都愣住了。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祭司捋着胡须，笑得高深莫测："魔尊大人说了，年轻人总得撞几次南墙才知回头。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赤璃，"若此次归来后小殿下仍执迷不悟，就需按魔界传统接受'九幽试炼'。"
赤璃握紧匿影石，心脏狂跳。九幽试炼是魔族最残酷的考验，千年来通过者不足十人。父亲这是给他设了个死局——要么放弃岑墨，要么赌上性命。
"我接受。"赤璃毫不犹豫地回答，"但在这之前，我要亲口听他说..."
"说什么？"瑾清烟忍不住问。
赤璃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碰了碰胸前的吊坠。他要听岑墨亲口说出那个字，那个他们之间从未宣之于口却心照不宣的字。
夜深人静，赤璃换上夜行衣，将破界梭和匿影石贴身藏好。临行前，他鬼使神差地取出一枚留影珠，录下几句话：
"父王，若儿臣此次有什么不测...请转告岑墨，那坛醉仙酿我还埋在枫林老地方..."
他没有说完的后半句是：希望来世能与你共饮。
匿影石生效后，赤璃化作一道阴影融入夜色。焚天宫的守卫比平日多了三倍，但谁能想到太子会从地下熔岩河道离开？滚烫的岩浆对寻常魔族是致命威胁，但对拥有本源魔焰的他来说，不过是一条回家的路。
穿过重重结界，赤璃终于来到仙魔交界处。眼前的金色结界如天幕般垂落，其上流转着古老的禁制符文，任何触碰它的魔族都会瞬间灰飞烟灭。
"看你的了。"赤璃轻吻破界梭，将其激活。
吊坠化作一团金红交织的光晕将他包裹，缓缓靠近结界。令人惊讶的是，结界竟然像水幕般微微荡漾，却没有触发警报。赤璃屏住呼吸，一寸寸挤过那道死亡屏障。
穿越的过程痛苦至极，仿佛每一寸肌肤都被碾碎重组。当赤璃终于跌落在仙界一侧时，已经伤痕累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顾不上疗伤，立刻望向远处的绝云崖——那里灯火通明，巡逻的天兵比往常多了数倍。
"不妙..."赤璃强撑着爬起来，从怀中取出一片枫叶形状的玉符——这是用他与岑墨共同埋下的那坛醉仙酿的封泥制成，能指引他找到对方。
玉符微微发烫，指向绝云崖西侧的一处密林。赤璃收敛气息，借着夜色的掩护向那个方向潜行。
绝云崖西侧哨所，岑墨正在值夜。
自从那日感应到赤璃恢复记忆，他的心就一直悬着。帝君近日增派了大量天兵驻守绝云崖，甚至调来了专门探测魔气的"窥天镜"，明显是防备着什么。
"仙君，换岗了。"
赵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岑墨点头交接，却突然感到腰间玉佩微微震动——这是他暗中制作的感应符，与赤璃的玉符是一对。
"赵老，我有些私事..."
老戍卒了然地眨眨眼："去吧，老夫替你遮掩。不过要小心，今日玄晔仙君亲自来巡查了。"
岑墨心头一紧。玄晔作为司战仙君，平日很少亲自巡视边境，今日为何...
来不及多想，他迅速沿着哨所后的小路下山。玉佩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指引他走向密林深处。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掩盖了他的脚步声，却也让他难以分辨前方是否有埋伏。
"墨..."
一声轻唤让岑墨浑身僵住。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梦里听了千百遍。缓缓转身，只见一道红色身影从树后走出，月光下那熟悉的轮廓让他几乎窒息。
"赤璃？"岑墨声音发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你？"
"不然还能是谁？"赤璃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却在迈步时踉跄了一下。
岑墨这才注意到对方满身是伤，连忙上前扶住。触碰的瞬间，一股熟悉的魔气顺着指尖涌入，与他体内的仙力产生奇妙共鸣——是发契在呼应！
"你疯了？穿越结界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岑墨又惊又怒，手上却轻柔地检查着伤势，"若被帝君发现..."
"那就一起死。"赤璃突然抓住他的手，眼神炽热得烫人，"反正没有你的日子，跟死了没两样。"
这句直白到近乎粗暴的告白让岑墨耳根发烫。他想回应，却听到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有人来了！
"躲起来！"岑墨一把将赤璃推到树后，自己挡在前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玄晔熟悉的嗓音："...加强西侧巡逻，帝君有令，发现任何可疑人物格杀勿论。"
岑墨屏住呼吸，能感觉到赤璃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还有那略微急促的呼吸拂过他后颈。两人贴得如此之近，他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咦？"玄晔突然停下脚步，"这里有魔气残留..."
一滴冷汗顺着岑墨脊背滑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夜枭突然从树丛中窜出，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
"原来是夜枭啊。"玄晔松了口气，转身对随从道，"继续巡查东侧。"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岑墨才长舒一口气，却发现赤璃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你要娶洛凝雪了？"赤璃突然问道。
岑墨一怔："谁告诉你的？"
"别管谁说的，回答我！"赤璃揪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惊人，"是不是真的？"
月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映照出赤璃眼中的水光。岑墨这才意识到，原来魔君也会哭。他轻轻握住那只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婚期已经推迟了。"
"推迟又不是取消！"赤璃声音发颤，"你明明答应过..."
"我答应过什么？"岑墨反问，"我们之间有过任何承诺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赤璃心脏。他松开手，踉跄后退两步："所以...你是来拒绝我的？"
岑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后，里面是一缕火红的发丝——赤璃当初结契时割下的那缕。
"三百二十一天。"岑墨轻声道，"从云巅书院初遇到现在，一共三百二十一天。每一天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赤璃呆住了，他没想到岑墨会数着日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接受婚约吗？"岑墨继续道，指尖轻轻描摹着赤璃脸上的伤痕，"因为帝君威胁要杀你。而我宁愿你恨我，也要你活着。"
赤璃的瞳孔微微扩大，呼吸变得急促："那现在呢？"
"现在..."岑墨突然将人拉入怀中，吻上那双因惊愕而微张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坚定，仿佛要将三百多天的思念全部倾注其中。
赤璃先是僵硬，随后热烈地回应起来。两人唇齿交缠间，发契印记同时发光，在夜色中勾勒出一幅奇妙的仙魔交融图景。
"我明白了。"分开后，赤璃额头抵着岑墨的，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你是故意的，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屈服了，实际上..."
"实际上我在等一个机会。"岑墨轻抚他颈间的破界梭，"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赤璃正要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将岑墨推开："小心！"
一道金光擦着岑墨衣角掠过，将身后的树干炸得粉碎。玄晔手持长弓从林中走出，眼中满是失望："岑墨，你太让我失望了。"
更糟的是，他身后还跟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天兵，以及一面悬浮的窥天镜——赤璃的行踪暴露了！
"跑！"岑墨一把将赤璃推向密林深处，"用破界梭回去！"
赤璃却纹丝不动，魔焰在掌心凝聚："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才..."
"听我说！"岑墨压低声音急道，"我有计划，但需要你在魔界接应。下月初三，记住！"
玄晔已经逼近到十丈之内："束手就擒吧，魔君。看在岑墨的面子上，我会给你个痛快。"
赤璃看了看岑墨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天兵，终于咬牙点头："下月初三，你若不来..."他没有说完，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破界梭激活的瞬间，玄晔的箭也到了。岑墨飞身挡在赤璃前面，箭矢贯穿肩膀，鲜血顿时染透白衣。
"岑墨！"赤璃目眦欲裂，想要中断传送。
"走啊！"岑墨忍痛喝道，"相信我！"
金光闪过，赤璃的身影消失无踪。几乎同时，帝君的天威从天而降，将整片密林笼罩。
"人呢？"帝君的声音冰冷刺骨。
岑墨跪在血泊中，抬头直视那双天眼："回禀帝君，微臣...未能留住。"
玄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放走了他？"
"不，是微臣学艺不精。"岑墨平静地回答，嘴角却微微上扬——赤璃临走前塞给他的匿影石，此刻正静静躺在袖中。
帝君的天眼扫过四周，最终定格在岑墨身上："带回紫霄殿，本君要亲自审问。"
天兵上前架起岑墨时，他最后看了一眼魔界方向。心口的发契印记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下月初三，仙魔两界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而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