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冰封三尺

云巅书院的晨钟穿透薄雾，惊起一群栖息的灵鸟。岑墨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逐渐热闹起来的院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根素白的丝绦提醒着曾经存在的信物。三天了，自从他将玉佩交给清虚子，自愿退出书院后，就再没收到赤璃的任何消息。

"仙君，该用早膳了。"

洛凝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自从被禁足后，这位药王谷的仙子便主动承担起了送饭的任务。岑墨道谢接过食盒，却没有立刻动筷的意思。

"有...赤璃魔君的消息吗？"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洛凝雪摇摇头："魔界封锁了消息。"她犹豫了一下，"不过玄晔仙君今早去了魔界边境，说是...查探净世会的动向。"

岑墨点点头，心中稍安。玄晔此去，必定会想办法联系赤璃。只希望那个冲动的家伙别做出什么傻事...

"仙君..."洛凝雪欲言又止，"您真的决定离开书院了？"

"嗯。"岑墨简短地回答，"明日就走。"

"可这样一来，您和赤璃魔君..."

"我们本就殊途。"岑墨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这段缘分，早该断了。"

洛凝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岑墨站在原地，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他说得决绝，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这段感情，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早课时间到了，书院各处响起学子们的谈笑声。岑墨独自坐在禁足的院落里，翻看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典籍，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忽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玄晔回来了。

"怎么样？"岑墨迫不及待地迎上去。

玄晔的脸色不太好看："净世会的活动比我们想象的更猖獗。魔界边境已经有三个村庄遭袭，都是仙魔混居的地方。"

"赤璃呢？"

"被软禁在魔宫。"玄晔叹了口气，"焚天亲自看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岑墨的心沉了下去。没有赤璃的消息，就意味着无法确认他是否安全。净世会既然敢在书院纵火，难保不会对魔君下手...

"对了。"玄晔突然压低声音，"我查到回光镜的来源了。"

岑墨立刻警觉起来："谁？"

"药王谷的'溯影丹'。"玄晔神色复杂，"服用后能在短时间内拥有回光镜的能力。"

药王谷？岑墨心头一震。能接触到这种高阶丹药的人不多，而最近频繁出入听松苑的...

"不可能是洛凝雪。"他下意识否认。

"我没说是她。"玄晔耸耸肩，"但丹药确实是从药库流失的。"

两人陷入沉默。洛凝雪是岑墨在书院为数不多信任的人，若连她都背叛了...

"先别打草惊蛇。"岑墨最终说道，"继续观察。"

玄晔点点头，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差点忘了，清虚子院长给你的。"

信很简短，只有寥寥数语：

「玉佩已呈帝君。汝之心意，老夫明白。然事态复杂，万望谨慎。离院之事，暂缓。」

暂缓？岑墨皱眉。这意味着他还要继续困在这个院子里，眼睁睁看着局势恶化却无能为力...

"院长什么意思？"玄晔凑过来看信。

"不知道。"岑墨收起信纸，"但一定有他的考量。"

正午时分，院门突然被叩响。岑墨以为是送饭的洛凝雪，开门却看见一个陌生的仙童。

"岑墨仙君？"仙童恭敬地行礼，"清虚子院长请您即刻前往议事厅。"

岑墨和玄晔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按理说他还在禁足期，突然召见必有要事。

议事厅外站着几位执教长老，神色凝重。岑墨一进门就感受到了压抑的气氛——清虚子端坐主位，下手是几位仙界使者，而对面...是魔界的代表，却不是焚天，而是一位陌生的紫袍老者。

"岑墨仙君。"清虚子示意他入座，"这位是魔界右护法紫魇大人，特为赤璃魔君之事而来。"

岑墨心头一紧。赤璃怎么了？

紫魇上下打量着他，眼中满是审视："久仰大名。能让小殿下如此神魂颠倒的，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让岑墨如坐针毡："大人此来有何贵干？"

"传魔尊口谕。"紫魇正色道，"赤璃殿下因违抗父命，已被剥夺魔君封号，禁足思过。魔尊希望...某些人好自为之，莫要再痴心妄想。"

议事厅内一片哗然。岑墨僵在原地，脑中嗡嗡作响。赤璃被剥夺封号？就为了...他？

"此事当真？"清虚子沉声问。

紫魇冷笑："魔尊金口玉言，岂会有假？小殿下不知中了什么邪，竟当众宣布要退婚，还说要与..."他嫌恶地看了岑墨一眼，"与仙族结契。魔尊震怒，当场收回了他的魔君印玺。"

岑墨的手在袖中微微发抖。这个傻子...不是说好了要谨慎行事吗？怎么还是这么冲动...

"魔尊希望书院严加管教门下弟子。"紫魇继续道，"若再有越界之举，休怪魔界不讲情面。"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清虚子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云巅书院独立于两界之外，不受任何一方管辖。"

"是吗？"紫魇意味深长地看着岑墨，"那这位仙君自愿退出书院的消息，想必也是谣传了？"

岑墨心头一震。他退出书院的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魔界是如何...

"此事容后再议。"清虚子适时打断，"紫魇大人远道而来，不如先用膳？"

紫魇哼了一声，没再纠缠，跟着侍从离开了议事厅。其他人也陆续散去，最后只剩下岑墨和清虚子两人。

"院长..."岑墨声音嘶哑，"赤璃他..."

"情况不妙。"清虚子叹了口气，"据我所知，魔尊已经下令，三日后强制执行婚约仪式。"

"可瑾清烟已经..."

"对象换成了瑾家旁支的一位小姐。"清虚子摇头，"政治联姻，新娘是谁并不重要。"

岑墨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早该想到的...魔尊不会轻易放弃与瑾家的联盟，尤其是现在净世会蠢蠢欲动的敏感时期。

"还有转圜余地吗？"

清虚子沉吟片刻："除非...赤璃殿下能证明这段感情对两界和平有益。"

证明？怎么证明？岑墨苦笑。现在他们连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回到听松苑，岑墨发现院中的结界被加固了——看来是防止他擅自离开。玄晔不知去向，洛凝雪送来的午膳原封不动地摆在石桌上，已经凉了。

岑墨坐在窗前，望着魔界的方向出神。赤璃现在被关在哪里？是不是在恨他的不辞而别？那个傻瓜，为了他放弃魔君之位值得吗...

夜幕降临，玄晔终于回来了，脸色异常凝重："出事了。净世会袭击了魔界的送亲队伍，瑾家那位小姐重伤。"

岑墨猛地站起来："赤璃呢？"

"没事，他根本没出席。"玄晔压低声音，"但魔界震怒，认为是仙界在背后指使。边境已经开始集结军队了。"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净世会这一手挑拨离间，直接点燃了两界积压已久的矛盾。

"我们必须阻止这场战争。"岑墨沉声道。

"怎么阻止？"玄晔苦笑，"你现在连院子都出不去。"

岑墨沉思片刻，突然抬头："去找洛凝雪。"

"什么？"

"如果她真是净世会的内应，现在一定会有所行动。"岑墨分析道，"跟踪她，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玄晔将信将疑："万一她不是呢？"

"那我们就另想办法。"岑墨顿了顿，"对了，我的玉佩..."

"还在清虚子那里。"玄晔摇头，"他说时机未到，不能还给你。"

时机未到...什么时机？岑墨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快去。"他推了推玄晔，"我在这里等消息。"

玄晔离开后，岑墨在院中来回踱步，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如果净世会真的挑起仙魔大战，他和赤璃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突然被轻轻叩响。岑墨警觉地抬头："谁？"

"是我。"洛凝雪的声音传来，"仙君，我有要事相告。"

岑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洛凝雪站在月光下，脸色苍白，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小药瓶。

"仙君..."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我做错事了。"

岑墨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溯影丹...是我拿的。"洛凝雪低下头，"但我不知道会被用来...我以为是玄晔仙君要用..."

玄晔？岑墨皱眉："说清楚。"

"一个月前，玄晔仙君来找我，说要借溯影丹查案。"洛凝雪咬着嘴唇，"我信了他，就...就从药库偷偷取了一颗。后来才知道，丹药根本没到他手里，而是被..."

"被谁？"

"我不知道。"洛凝雪摇头，眼泪夺眶而出，"直到看见那幅画，我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仙君，对不起！"

岑墨沉默地看着她。洛凝雪的悔恨不似作伪，但若真如她所说，玄晔又为何...

"仙君，这个给您。"洛凝雪递上药瓶，"是'化形丹'，服下后可改变形貌十二个时辰。我知道您想去找赤璃魔君..."

岑墨没有接："为什么帮我？"

"因为..."洛凝雪擦了擦眼泪，"因为我见过你们看彼此的眼神。那种感情...不该被辜负。"

月光下，药王谷仙子的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岑墨最终接过药瓶，轻声道谢。

"还有..."洛凝雪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正是岑墨交给清虚子的那块，"院长让我转交给您。他说...'时机已至'。"

岑墨如获至宝地接过玉佩，立刻感应到另一端微弱但稳定的波动——赤璃还活着，而且状态尚可。他长舒一口气，将玉佩紧紧贴在胸前。

"魔界边境现在什么情况？"

"已经封锁了。"洛凝雪压低声音，"但药王谷在魔宫有药材往来，我知道一条密道。"

岑墨眼前一亮："在哪？"

"从古魔渊西侧的山洞进入，可以直抵魔宫后花园。"洛凝雪在地上画了个简易地图，"但那里有魔气结界，仙族很难通过..."

"我有办法。"岑墨握紧玉佩，"多谢。"

洛凝雪摇摇头："快走吧，守卫换岗的时间要到了。"

岑墨服下化形丹，很快变成了一个普通魔族青年的模样。在洛凝雪的帮助下，他顺利避开结界，溜出了书院。

夜色如墨，岑墨向着魔界边境疾行。腰间的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传递着另一端主人的情绪——焦虑、愤怒，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等我，赤璃。"岑墨轻声说，加快了脚步，"这次换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