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欲盖弥彰

云巅书院的清晨薄雾缭绕,岑墨独自站在药圃边缘,手中捧着一本医书,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演武场的方向。自从古魔渊救人一役后,他和赤璃成了书院的风云人物,却也引来了更多非议。为平息流言,两人不得不继续"保持距离"的戏码,表面上形同陌路,私下却...

"仙君,您的药。"

洛凝雪的声音打断了岑墨的走神。药王谷的仙子递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眉头微蹙:"这是第三剂了,您的气色还是不好。"

岑墨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汁苦涩难当,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比起体内仙魔之力冲撞的痛苦,这点苦算不了什么。那日在古魔渊强行融合两种力量的后遗症至今未消,每隔几个时辰经脉就会如火烧般疼痛。

"多谢。"他将空碗还给洛凝雪,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演武场。

洛凝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唇角微微上扬:"赤璃魔君今晨练的是'焚天枪法',已经破了七块试剑石。"

岑墨耳根一热,急忙收回目光:"我没在看他。"

"凝雪并未说仙君在看谁。"洛凝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魔君殿下似乎也受了内伤,今早来取药时咳得厉害。"

岑墨的手指猛地攥紧书页。他知道赤璃也受了反噬,但没想到这么严重。那家伙明明答应过会好好调息的...

"仙君若担心,不妨..."

"我不担心。"岑墨生硬地打断她,"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话音刚落,腰间玉佩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是赤璃在通过法器传递情绪。岑墨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玉佩上,一股温暖而急切的情感顿时涌入心间:担忧、思念,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这个傻子...明明自己伤得更重,却在担心他。

"仙君?"洛凝雪疑惑地看着他突然柔和下来的表情。

岑墨迅速收敛神色:"我还有课,先走了。"

离开药圃,岑墨故意绕远路经过演武场。场中央,赤璃手持那柄漆黑长枪,一招一式凌厉非常,红发在晨光中如火焰般跃动。从远处看,他气势如虹,但岑墨却敏锐地注意到他每次转身时那一瞬的踉跄,还有额角细密的汗珠——伤势绝对不轻。

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赤璃突然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红发少年眼睛一亮,刚要抬手打招呼,又想起什么似的硬生生止住,转而装作漫不经心地别过脸去。但他没控制好力道,枪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引得周围的学子纷纷侧目。

岑墨强忍笑意,快步离开。这个笨蛋...演技也太差了。

早课上,两人一个坐在最前排,一个缩在最后排,中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岑墨专注地记着笔记,却总能感觉到后方那道灼热的视线,如影随形地黏在他的背上。当他第三次"偶然"回头时,正好撞上赤璃慌忙低头的样子,红发下的耳尖红得滴血。

"岑墨仙君。"执教长老突然点名,"请回答刚才的问题。"

岑墨僵在原地。什么问题?他完全没听见。

"是问仙魔合技的能量转换率。"一个声音从后排传来。赤璃举着手,一脸无辜,"弟子刚好知道,若仙力为主导,转换率约为七成;若魔力为主,则可达八成。"

长老挑眉:"赤璃魔君倒是博学。不过我问的是岑墨仙君。"

赤璃讪讪地放下手,冲岑墨做了个抱歉的口型。

岑墨抿了抿唇,起身回答:"弟子认为,转换率高低取决于施法者的默契程度。若心意相通,可达九成以上。"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仙魔合技能达到九成转换率?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赤璃却突然坐直了身体,眼睛亮得惊人——只有他们知道,那日在古魔渊,他们的转换率确实突破了九成。

"有趣的观点。"长老若有所思,"下节课我们详细讨论。现在继续讲..."

下课铃响,岑墨迅速收拾书册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就被玄晔拦住去路。司战仙君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演技真差。"

岑墨假装没听懂:"什么?"

"你们两个。"玄晔压低声音,"眉来眼去的,当别人都是瞎子?"

岑墨耳根发热:"我们没有..."

"得了吧。"玄晔翻了个白眼,"赤璃那小子就差把'我在看岑墨'写在脸上了。而你..."他指了指岑墨的腰间,"那块玉佩今天震动了至少三次。"

岑墨无言以对。确实,自从发现玉佩能传递情绪后,他们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偷偷"交流"。这种隐秘的联系成了这段艰难时期最大的慰藉。

"小心点。"玄晔突然正色道,"净世会虽然暂时消停了,但他们的眼线还在。若被发现你们私下..."

"我们明白。"岑墨打断他,"谢谢提醒。"

离开教学楼,岑墨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刚转过弯,就被一股大力拽进假山后的死角。他本能地要反击,却在闻到那股熟悉的阳光气息时卸下了力道。

"抓到你了。"赤璃将他抵在石壁上,红发垂下来扫过他的脸颊,痒痒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近在咫尺,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欢喜。

"你疯了?"岑墨压低声音,却没有推开他,"被人看见怎么办?"

"就一会儿..."赤璃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额头轻轻抵上他的肩膀,"我好想你。"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岑墨的心脏漏跳一拍。他叹了口气,抬手抚上赤璃的后背,立刻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僵硬——是伤处疼了。

"又逞强?"岑墨皱眉,"明明伤还没好就去练枪?"

赤璃撇撇嘴:"谁让你不理我..."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暂时..."

"我知道!"赤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这也太难了!早上在膳堂,你就坐在三桌之外,我却不能过去..."

岑墨心中一软。确实,这种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的感觉,比真正的分离还要折磨人。

"再忍忍。"他轻声安慰,"等风波彻底过去..."

"有人来了!"赤璃突然警觉地抬头,迅速拉开距离。

两人刚整理好衣袍,假山外就传来脚步声。洛凝雪捧着一摞书册走过,看到他们时明显愣了一下:"仙君?魔君?你们...在这做什么?"

"讨论课业。"岑墨面不改色。

"偶遇。"赤璃同时说道。

洛凝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留在赤璃通红的耳朵上:"...是吗?"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三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先开口。最后还是赤璃沉不住气,干笑两声:"那什么...我先走了!"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留下岑墨独自面对洛凝雪探究的目光。

"仙君。"洛凝雪轻声问,"需要我配些安神的药吗?"

岑墨一愣:"什么?"

"您的耳朵..."她指了指,"很红。"

岑墨:"......"

午后的藏书阁安静得能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岑墨坐在惯常的角落,面前摊着一本《仙魔灵力互斥论》,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的注意力全在腰间那块时不时轻颤的玉佩上——赤璃又在"说话"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摸索,他们发现玉佩不仅能传递情绪,还能传递简单的图像。此刻,赤璃正用这种方式向他展示自己窗台上多出的一盆小花——通体火红,花瓣边缘泛着金光,是魔界特有的"焰心兰"。

'好看吗?'玉佩传来的情绪里带着期待。

岑墨轻轻敲击玉佩两下,表示肯定。很快,新的图像传来——赤璃用手指比了个心形,背景是他傻笑的脸。

这个笨蛋...岑墨忍不住勾起嘴角。明明住在同一个院子,却要用这种方式交流,真是...

"仙君心情不错?"

玄晔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岑墨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司战仙君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对面,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手中的玉佩。

"有事?"岑墨迅速收起笑意,恢复平日的冷淡。

玄晔耸耸肩:"来看看某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他指了指玉佩,"挺会玩啊?"

岑墨没有接话,只是将玉佩藏入袖中。

"说正事。"玄晔压低声音,"净世会的余孽还在活动。他们怀疑那日古魔渊的力量融合是假象,正在搜集证据。"

"什么证据?"

"你们私下往来的证据。"玄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比如...假山后的密谈?"

岑墨心头一紧。他们被看见了?

"放心,目击者已经被我'说服'了。"玄晔做了个封口的手势,"但你们得更加小心。下次要幽会,记得找个更隐蔽的地方。"

"我们没有幽会。"岑墨下意识否认。

"随你怎么说。"玄晔站起身,临走前又补充道,"对了,赤璃那小子最近在跟人打听仙界结契的仪式...你知道这事吗?"

结契?岑墨的心跳突然加速。在仙界,结契是比婚约更郑重的承诺,意味着灵魂的绑定...

"不知道。"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有些发飘。

玄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岑墨呆坐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急忙通过玉佩传递讯息:'你打听结契仪式了?'

回复来得很快,情绪里带着慌乱和窘迫:'谁告诉你的?!玄晔那个大嘴巴!'

这下轮到岑墨耳朵发热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为什么?'

玉佩沉默了很久,久到岑墨以为赤璃不打算回应了。终于,一阵温暖而坚定的情感传来,伴随着简单的图像——两枚玉佩紧紧相贴,边缘的金纹与红丝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这个回答胜过千言万语。岑墨握紧玉佩,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就在这时,一阵剧痛突然袭遍全身——仙魔冲撞又发作了。他咬紧牙关,额头抵在桌面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玉佩疯狂震动起来,赤璃显然感应到了他的痛苦。岑墨勉强传递了一个'我没事'的情绪,却知道骗不过对方。果然,不到半刻钟,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岑墨!"

赤璃冲进藏书阁,全然不顾周围学子惊讶的目光。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岑墨,眼中满是焦急:"又发作了?药呢?"

"在...房里..."岑墨艰难地说,眼前一阵阵发黑。

赤璃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红发魔君大步流星地走出藏书阁,边走边吼:"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受伤啊!"

岑墨想抗议这个羞耻的姿势,却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将脸埋在赤璃肩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回到听松苑,赤璃小心翼翼地把岑墨放在床上,转身去翻找药瓶。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推开,焚天的声音传来:"小璃!魔尊来信了!"

赤璃的手一抖,药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焚天已经走到门前,看到屋内的情形时明显愣了一下:"这是..."

岑墨强撑着坐起来,勉强行了一礼:"焚天大人。"

焚天眯起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你们不是'断绝往来'了吗?"

"他受伤了!"赤璃挡在岑墨前面,声音里带着挑衅,"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焚天冷哼一声,将一封信拍在桌上:"魔尊手谕。下月初八的婚约不变,你必须按时回去完成仪式。"

赤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清烟已经不在了!为什么还要..."

"这是政治联姻,不是儿戏!"焚天厉声打断,"瑾家的支持对魔界至关重要,你身为魔君,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我可以有其他方式获得瑾家支持..."

"比如?"焚天冷笑,"娶个仙君回去?"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岑墨垂下眼睛,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是啊,他在期待什么呢?赤璃是未来的魔尊,肩上扛着整个魔界的责任,怎么可能...

"出去。"赤璃突然说,声音低沉得可怕。

焚天挑眉:"什么?"

"我说出去!"赤璃周身突然爆发出骇人的魔焰,眼中红光暴涨,"现在!立刻!马上!"

焚天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最终拂袖而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赤璃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跪倒在地。岑墨想下床扶他,却被制止了:"别动...你的伤..."

"你的情况比我糟多了。"岑墨艰难地挪到床边,伸手扶住他,"又强行催动魔气..."

赤璃抬头,眼中的红光还未褪去,却已经盈满了泪水:"我不会娶什么瑾家小姐...我不会..."

岑墨心中一痛,轻轻将他拉入怀中:"我知道。"

"那我们..."赤璃的声音闷在岑墨肩头,"结契好不好?就现在...偷偷的..."

"傻瓜。"岑墨抚摸着他的红发,声音温柔却坚定,"我不会让你为难。"

赤璃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岑墨深吸一口气,"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履行婚约,我会理解。"

赤璃的表情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你...不要我了?"

"恰恰相反。"岑墨捧起他的脸,轻轻拭去那滴滚烫的泪水,"正因为爱你,才不忍你为难。"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爱"这个字。赤璃呆住了,眼中的泪水却流得更凶。他紧紧抱住岑墨,像是害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我不会放弃的...一定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岑墨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搂得更紧。窗外,夕阳的余晖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边,像是定格在一幅古老的画卷中——美丽,却注定无法永恒。

夜深了,赤璃因为魔气透支而沉沉睡去。岑墨轻轻将他放平,盖好被子,自己则坐在窗边,望着满天繁星出神。腰间玉佩突然微微发热,他低头一看,发现是玄晔传来的讯息:

'明日辰时,清虚子院长要见你们。事关净世会,务必同去。'

岑墨摩挲着玉佩,心中涌起一丝希望。或许...事情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