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动的把柄

晨光透过窗棂，在听松苑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赤璃盘腿坐在窗前，百无聊赖地抛接着一颗火灵晶，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院子另一头——岑墨正在晾晒草药，修长的手指将每一株药草仔细摊开，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自从病愈后，赤璃发现自己越来越频繁地注意到这些细节：岑墨思考时会无意识摩挲玉佩的纹路；读书时总把左侧头发别到耳后；甚至喝茶时先轻轻吹三下的习惯，都莫名其妙地印在了他脑子里。

"奇怪..."赤璃嘟囔着接住下落的火灵晶，掌心被烫了一下也不觉得疼。这种莫名其妙的关注让他浑身不自在，就像有什么把柄被对方抓住了一样。

"赤璃。"岑墨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他差点把火灵晶扔出去，"药煎好了。"

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递到面前，散发着苦涩的气味。赤璃皱起鼻子："能不能不喝？我已经好了！"

"洛仙子说再服三天。"岑墨不为所动，"还是说，你想让我用上次的方法喂你？"

上次的方法？赤璃先是一愣，随即想起自己高烧不退时，岑墨是如何嘴对嘴给他喂药的。这个回忆让他耳根瞬间发烫，一把抢过药碗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满意了吧？"他吐着舌头抱怨，"苦死了！"

岑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小包蜜饯："给。"

赤璃眼睛一亮，抓起一颗梅子塞进嘴里，酸甜的滋味立刻冲淡了苦涩。他满足地眯起眼，却见岑墨正盯着自己的嘴唇看，顿时心跳漏了一拍："看...看什么？"

"沾到糖粉了。"岑墨伸手，拇指轻轻擦过他的嘴角。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赤璃如遭雷击，一股莫名的热流从被触碰的地方窜向全身。他猛地后仰，差点从窗台上摔下去："我、我自己来！"

岑墨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困惑。赤璃慌乱地跳下窗台，借口去找瑾清烟拿东西，逃也似的冲出了院子。

直到跑出老远，赤璃才放慢脚步，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大口喘气。太奇怪了，为什么最近对岑墨的一举一动这么敏感？以前勾肩搭背、同榻而眠都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连一个简单的触碰都能让他方寸大乱。

"赤璃哥哥！"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瑾清烟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身旁是几个魔族侍女，正抱着几匹华丽的布料。

"清烟！"赤璃如见救星，"正好找你！"

瑾清烟让侍女们先走，自己迎上来："身体好些了吗？父王很担心你。"

"没事了。"赤璃摆摆手，随即压低声音，"那个...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有什么不对劲？"

紫衣少女歪着头打量他："除了被仙界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外，没什么不对劲的。"

"谁神魂颠倒了！"赤璃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我是说...就是..."他支支吾吾半天，愣是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奇怪的感觉。

瑾清烟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不就是发现自己喜欢上人家了嘛，至于这么扭扭捏捏的？"

"喜欢？！"赤璃的声音拔高了八度，"胡说什么！我那是...那是..."

"那是什么？"瑾清烟双手叉腰，"你敢说你不喜欢岑墨？"

赤璃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否认的话。他当然喜欢岑墨，但瑾清烟说的"喜欢"明显是另一种意思...等等，难道他真的对岑墨...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如同一道闪电劈在头顶，赤璃整个人僵在原地。难怪他会注意岑墨的一举一动，难怪那些触碰会让他心跳加速，难怪...

"完了..."他喃喃自语，"我完了..."

瑾清烟叹了口气，难得没有冷嘲热讽："承认吧，你早就沦陷了。从你为了他跳混沌云海开始，不，从你们第一次在书院见面开始，我就看出来了。"

赤璃茫然地看着她："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瑾清烟撇撇嘴，"去告诉他啊！"

"不行！"赤璃断然拒绝，"万一他根本没那个意思，多尴尬！"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瑾清烟翻了个白眼，"你们不是还缔结了同心契吗？"

赤璃抓了抓头发："那是为了保命...而且仙魔有别，他又是那么恪守礼法的人..."

"赤璃哥哥。"瑾清烟突然正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以前的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赤璃。是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就因为喜欢上一个人？这不像他，一点也不像。

"你说得对。"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我这就去..."

"殿下！"一个魔族侍卫匆匆跑来，"魔尊急召！请您立刻回宫！"

赤璃脸色一变："出什么事了？"

"属下不知。"侍卫低头道，"但魔尊大人看起来很生气..."

瑾清烟和赤璃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魔尊突然召见，八成与岑墨有关。自从同心契缔结后，魔界高层对这段关系一直持反对态度。

"我跟你一起去。"瑾清烟坚定地说。

赤璃摇摇头："不用。父王不会拿我怎样。"他转向侍卫，"告诉魔尊，我随后就到。"

待侍卫离去，赤璃立刻转身往听松苑跑。他得先告诉岑墨一声，免得对方担心。

然而刚拐过回廊，他就看到岑墨正与洛凝雪站在一棵梨树下交谈。洛凝雪手中捧着一卷竹简，岑墨则微微倾身听着，时不时点头。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和谐的画面。

赤璃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岑墨和洛凝雪站在一起是那么般配——同样清雅出尘，同样温文尔雅。不像他，莽莽撞撞，毛毛躁躁...

"赤璃？"岑墨已经发现了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赤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慢吞吞地走上前："洛仙子。"

洛凝雪微笑着点头致意："赤璃魔君身体可大好了？"

"嗯。"赤璃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神却飘向岑墨手中的竹简，"这是什么？"

"秘境地图的补充说明。"岑墨解释道，"洛仙子刚从药王谷取来的。"

又是洛凝雪帮忙...赤璃心里泛起一股酸涩。自从他生病以来，洛凝雪送药、诊治、提供建议，几乎无微不至。相比之下，自己除了添麻烦好像什么也没做。

"对了，我正要找你。"岑墨收起竹简，"明日进秘境的干粮准备好了吗？"

赤璃这才想起魔尊召见的事："那个...我父王让我回去一趟。"

岑墨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现在？"

"嗯。侍卫说很急..."赤璃避开他的目光，"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去去就回。"

岑墨显然不信，但当着洛凝雪的面没有多问："我陪你到山门。"

三人沉默地走向书院大门。赤璃走在中间，左边是岑墨，右边是洛凝雪，这诡异的组合引来不少学子侧目。

"到了。"岑墨在山门前停下，欲言又止。

洛凝雪识趣地退开几步："我去准备些药材，两位慢聊。"

待她走远，岑墨立刻压低声音："魔尊突然召见，必与秘境之行有关。若情况不对，立刻通过同心契联系我。"

赤璃点点头，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岑墨的关心让他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酸涩消散了不少："放心，我好歹是他亲儿子，不会怎样的。"

岑墨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伸手整理了一下赤璃的衣领："早去早回。"

这个简单的动作又让赤璃心跳加速了。他胡乱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生怕多待一秒就会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异样。

魔界派来的云车就停在山门外，通体漆黑，由四匹魔焰驹拉着。赤璃刚踏上车辕，就听到身后传来瑾清烟的喊声："赤璃哥哥！等等我！"

紫衣少女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不由分说地挤进车厢："我跟你一起回去。"

赤璃皱眉："你不是说要去找..."

"改变主意了。"瑾清烟拍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父王让我盯着你，记得吗？"

云车腾空而起，很快将云巅书院抛在身后。赤璃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云海，思绪却飘回了听松苑。岑墨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又在和洛凝雪研究秘境地图？他们看起来那么投缘...

"喂。"瑾清烟用手肘捅了捅他，"回魂了。"

赤璃收回目光："干嘛？"

"你刚才看到岑墨和洛凝雪在一起，吃醋了？"瑾清烟一针见血。

"胡说什么！"赤璃矢口否认，耳根却悄悄红了。

瑾清烟嗤笑一声："得了吧，你那表情就像被人抢了最心爱的玩具。"

赤璃气呼呼地抱臂不语。他当然不是吃醋，只是...只是觉得岑墨和洛凝雪站在一起太过和谐，让他莫名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说起来，"瑾清烟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洛凝雪和玄晔的事吗？"

赤璃一愣："什么事？"

"他们两情相悦啊。"瑾清烟压低声音，"整个书院都知道，就你这个傻子蒙在鼓里。"

赤璃瞪大眼睛："那她和岑墨的婚约..."

"政治联姻罢了。"瑾清烟摆摆手，"洛凝雪根本不喜欢岑墨，她帮你治病、送药，纯粹是看在玄晔的面子上。"

这个信息如同一道阳光穿透乌云，赤璃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原来如此！难怪洛凝雪对岑墨总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原来心有所属！

"不过..."瑾清烟坏笑着补充，"就算没有洛凝雪，岑墨身边也不缺追求者。听说药王谷好几个女修都对他..."

"闭嘴吧你！"赤璃一把捂住她的嘴，换来一记狠掐。

打闹间，云车已穿过魔界结界，降落在魔宫正门前。赤璃整了整衣袍，深吸一口气踏下车辇。无论魔尊为何召见，他都必须小心应对——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不连累岑墨。

魔宫大殿一如既往地阴森肃穆。赤璃沿着红毯走向王座，两旁站着魔界各族首领，表情各异。魔尊赤煌高坐于王座之上，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儿臣参见父王。"赤璃单膝跪地。

"起来。"魔尊的声音低沉而威严，"知道为何召你回来吗？"

赤璃老实摇头："请父王明示。"

魔尊一挥手，侍从捧上一个水晶球。球体内浮现出画面——正是赤璃和岑墨在竞赛中施展融合法术的场景！

"解释一下。"魔尊冷冷道，"这是什么？"

赤璃心头一紧，但面上不显："仙魔力量融合的尝试，父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是问，你们眉心的印记！"魔尊突然提高音量，震得大殿嗡嗡作响，"同心契！你竟敢背着我与仙界之人缔结这等契约！"

殿内一片哗然。各族首领交头接耳，看向赤璃的眼神充满震惊与谴责。赤璃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既然瞒不住了，不如坦然承认。

"是，我们缔结了同心契。"他抬起头，直视魔尊的眼睛，"因为我喜欢他，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在大殿内掀起轩然大波。魔尊猛地站起，周身魔焰暴涨："荒谬！你身为魔界皇子，肩负着振兴魔族的重任，岂能..."

"父王当年不也差点娶了仙界公主吗？"赤璃突然反问。

大殿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魔尊的表情凝固了，仿佛被戳中了什么痛处。良久，他缓缓坐回王座，声音异常平静："你从哪里听来的？"

"宫里的老嬷嬷。"赤璃乘胜追击，"她说三百年前仙魔和谈时，父王与瑶池仙子..."

"住口！"魔尊厉声喝止，但眼中闪过一丝赤璃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赤璃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难道父王年轻时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这个发现让他看到了希望。

"父王，时代变了。"他放软语气，"仙魔两界和平共处数百年，为何还要固守陈规？我与岑墨..."

"够了！"魔尊打断他，"无论如何，我不会允许你与仙界之人结合。明日你就留在魔宫，不准回书院！"

赤璃脸色大变："不行！我们明天要进阴阳秘境！"

"正是要阻止你们进秘境！"魔尊冷笑，"那里藏着阴阳双尊的传承，若被你们得到，还得了？"

原来如此！赤璃这才明白父王的真正意图。阴阳秘境中很可能有稳固同心契的方法，魔尊这是要釜底抽薪！

"父王..."

"不必多言！"魔尊一挥手，"带他下去，严加看管！"

几名魔将上前，不由分说地将赤璃带离大殿。经过瑾清烟身边时，紫衣少女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会想办法。

赤璃被关在自己的寝宫里，门外站着四名魔将，窗户也被下了禁制。他试着通过同心契联系岑墨，却发现消息如同石沉大海——魔宫的结界隔绝了一切传讯手段。

"该死..."赤璃烦躁地在屋内踱步。如果明天不能按时回去，岑墨一定会担心，甚至可能独自进入秘境。那太危险了！

夜幕降临，赤璃坐在窗前，望着魔界血红色的月亮发呆。突然，窗棂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他警觉地抬头，只见瑾清烟的脸出现在窗外！

"清烟？"赤璃惊讶地开窗，"你怎么..."

"嘘！"瑾清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递过一个小包袱，"拿着，里面有隐身符和破界锥。守卫我已经支开了，快走！"

赤璃接过包袱，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谢谢你，清烟。以前我总嫌你烦，其实..."

"少肉麻了！"瑾清烟红着脸打断他，"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赤璃点点头，迅速换上包袱里的夜行衣，贴上隐身符。翻出窗外时，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从小长大的宫殿，心中五味杂陈。

"告诉父王，等我找到稳固契约的方法就回来请罪。"

瑾清烟挥挥手："快走吧，你的岑墨该等急了。"

借着夜色和隐身符的掩护，赤璃顺利逃出魔宫。他召唤出本命魔焰，化作一道红光直奔云巅书院。

夜风呼啸，赤璃的心却前所未有地明朗。他终于明白那些莫名的关注、心跳加速和酸涩滋味意味着什么——他喜欢岑墨，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想要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

这个认知让他既兴奋又忐忑。岑墨会接受他的感情吗？虽然两人已经缔结了同心契，但那更多是为了保命。如果岑墨只把他当朋友...

"不管了！"赤璃加快速度，"先回去再说！"

云巅书院的轮廓渐渐出现在视野中。赤璃迫不及待地降落在听松苑外，却看到院中亮着灯，隐约传来谈话声。

悄悄靠近，他发现岑墨正与玄晔对坐饮酒。两人面前的石桌上摊着秘境地图，似乎在讨论什么。

"...确定要这么做？"玄晔的声音带着担忧，"太冒险了。"

"别无选择。"岑墨轻叹，"若明日赤璃不能回来，我只能独自进入秘境。"

赤璃心头一热，差点就要冲进去。但玄晔接下来的话让他刹住了脚步：

"你对他...是认真的？"

岑墨沉默片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比什么都真。"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躲在暗处的赤璃如遭雷击。岑墨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种意思吗？

"我就知道。"玄晔苦笑，"从你看他的眼神就猜到了。只是...仙魔之恋，前路艰难啊。"

"再难也要走下去。"岑墨的声音轻柔却坚定，"他值得。"

赤璃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进院子："岑墨！"

两人同时转头，玄晔的酒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岑墨则瞬间站起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赤璃？你怎么..."

"我都听到了！"赤璃直接扑上去，紧紧抱住岑墨，"你说你对我...是认真的！"

岑墨的身体明显僵住了，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赤璃松开一些，却仍抓着岑墨的手臂，"我也...我也喜欢你！不是朋友那种，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的那种！"

这句直白的告白让院中一片寂静。玄晔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个...我先走了。"

没人注意他的离开。岑墨和赤璃四目相对，一个满脸期待，一个震惊中带着难以置信。

"你...确定？"岑墨轻声问，"不是因为同心契的影响？"

赤璃急得直跺脚："当然不是！我早就...早就..."他不知如何表达，索性踮起脚尖，在岑墨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就是这样！"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岑墨彻底愣住了。他下意识摸了摸嘴唇，眼中渐渐浮现出赤璃从未见过的光彩。

"再说一遍。"他声音沙哑。

"我喜欢你！"赤璃大声宣布，红发在月光下如火焰般耀眼，"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岑墨！"

岑墨再也克制不住，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吻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这个吻温柔而坚定，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同样的心意。

远处，玄晔和闻声赶来的洛凝雪相视一笑，默契地转身离去，将这片天地留给相拥的恋人。

夜风轻拂，梨花纷飞。赤璃紧紧抱着岑墨，心中满是甜蜜的笃定。他终于明白了，那些所谓的"把柄"，不过是最纯粹的心动痕迹。而今后，他还会在岑墨身上发现更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