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魔气失控
子夜时分,岑墨被一阵异样的燥热惊醒。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不知何时倾盆而下。雨点砸在瓦片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掩盖了最初的不寻常响动。岑墨撑起身子,睡意朦胧中看到地铺上蜷缩着一团黑影——赤璃不知何时踢开了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赤璃?"岑墨轻声唤道,没有回应。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岑墨瞳孔骤缩——赤璃周身缠绕着暗红色的魔气,那些气流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微微扭曲。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下隐约有红光流动,像是熔岩在血管中奔涌。
"赤璃!"岑墨顾不得危险,一个箭步冲到地铺前,伸手想要摇醒他。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赤璃肩膀的刹那,一股狂暴的魔气突然爆发!暗红气流如毒蛇般缠上岑墨的手臂,瞬间刺破护体仙光,在皮肤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呃!"岑墨闷哼一声,本能地想要抽手,却看到赤璃痛苦的表情而硬生生忍住。魔气顺着伤口钻入经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咬紧牙关,另一只手掐诀唤出玉佩,清心咒的旋律在室内幽幽响起。
琴音与魔气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赤璃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岑墨额头渗出冷汗——普通魔气不该如此狂暴,这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坚持住..."岑墨强忍疼痛,将更多仙力注入玉佩。琴音渐强,却依然无法压制暴走的魔气。眼看赤璃周身的红光越来越盛,岑墨一咬牙,做出了个冒险的决定。
他直接握住了赤璃滚烫的手腕。
"啊——!"两人同时痛呼出声。魔气与仙力在相触的瞬间激烈交锋,如同水火相遇般炸开无数细小的能量火花。岑墨感觉自己的经脉正在被一寸寸撕裂,却死死抓着不放。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奇迹发生了。
暴走的魔气突然一滞,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般,开始有规律地律动起来。岑墨的仙力也不受控制地涌向接触点,与魔气交织缠绕。两种本该相克的力量竟然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如同阴阳鱼般缓缓旋转。
赤璃的呼吸渐渐平稳,皮肤下的红光也暗淡下来。他微微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光芒:"岑...墨...?"
"别动。"岑墨声音嘶哑,仍不敢松开手,"你魔气暴走了。"
赤璃迷茫地眨了眨眼,这才注意到两人交握的手腕和周围尚未散尽的魔气。他脸色骤变:"我伤到你了?!"
岑墨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袖已经被魔气灼烧得千疮百孔,露出的皮肤上布满细小的烧伤。奇怪的是,这些伤口并不像普通魔伤那样泛着黑气,反而透着淡淡的金红色。
"没事。"他试图抽回手,却被赤璃反手抓住。
"怎么可能没事!"赤璃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这是'焚心魔焰',连魔族都承受不住..."他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瓶子,"快涂这个!"
冰凉的药膏抹在伤口上,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岑墨任由赤璃处理伤口,思绪却飘到了别处——为什么他的仙力能安抚赤璃的魔气?为什么两种相克的力量在他们接触时会产生那种奇妙的平衡?
"这是第几次了?"岑墨突然问道。
赤璃涂药的手顿了顿:"...第三次。"
"前两次什么时候?"
"一次是在书院报到前夜,一次是在群芳会那天。"赤璃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我以为能控制住的..."
岑墨想起群芳会那晚赤璃反常的兴奋和周身不寻常的魔焰,恍然大悟。难怪那晚弹琴时他能如此自然地融入魔气,原来当时两人之间就已经有了某种能量共鸣。
"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有什么用?"赤璃苦笑,"这是魔皇血脉的诅咒,每隔百年就会发作一次。父王找遍三界名医都束手无策..."
窗外雷声渐远,雨势也小了许多。月光透过云隙洒进来,照在赤璃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岑墨从未见过他如此沮丧的样子,那个永远活力四射的魔君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至少告诉我,"岑墨放缓语气,"我能做什么?"
赤璃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你...愿意帮我?"
"不然呢?"岑墨指了指自己狼狈的样子,"看着你再把屋子烧了?"
赤璃鼻子一抽,突然扑上来抱住岑墨:"你真好!"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岑墨浑身僵硬。赤璃身上还残留着魔气的热度,隔着单薄的寝衣传来灼人的温度。更糟的是,他闻到了对方身上特有的气息——像是烈日下的松林,混合着一丝硫磺的辛辣。
"松开。"岑墨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赤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后退,却不小心踩到被角,整个人向后栽去——
砰!
两人一起摔在地铺上,岑墨被赤璃压在身下,后脑勺重重磕在硬木地板上。他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对不起对不起!"赤璃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膝盖却不小心顶到了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嘶——"岑墨疼得蜷缩起来,所有风度荡然无存,"赤璃!"
"我错了!"赤璃直接跪坐在地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要不你打我一顿?"
看着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岑墨的怒火莫名消了大半。他勉强撑起身子,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后脑勺:"解释清楚,什么魔皇血脉的诅咒?"
赤璃盘腿坐好,难得正经起来:"我们赤家祖上是魔界皇族,血脉中蕴含着最纯正的'焚天魔焰'。这种力量太强大,每隔百年就会反噬一次,称为'焚心劫'。"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发作时就像千万把火从内往外烧,直到把人烧成灰烬。"
岑墨心头一紧:"没有解决办法?"
"历代魔皇要么硬扛过去,要么..."赤璃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是三百年来第一个活过第三次发作的。"
"因为我的仙力?"
赤璃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你的仙力很特别,像是...寒潭下的暖流,表面冰冷,内里却有一种奇特的包容力。"他越说越兴奋,"刚才魔气暴走时,我感觉到你的力量在引导它们,就像大禹治水那样疏导而非堵塞!"
岑墨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母亲生前曾说过,他的仙根与众不同,是罕见的"阴阳同体"。难道这就是能平衡赤璃魔气的原因?
"下次发作是什么时候?"他问道。
"不确定,可能一个月,也可能明天。"赤璃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岑墨的脸,"所以...我能搬来和你一起住吗?"
"什么?"
"就睡地铺!我保证不打呼噜不抢被子!"赤璃双手合十,眼睛眨巴眨巴的,"万一晚上又发作,你在旁边比较安全..."
岑墨张口就要拒绝,却看到赤璃领口下隐约露出的魔纹——那是焚心劫发作留下的痕迹,如同烧伤般狰狞。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变成了无奈的叹息:"...随你。"
赤璃欢呼一声,差点又要扑上来,被岑墨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但有个条件,"岑墨补充道,"你要告诉我所有关于焚心劫的症状和征兆,不能隐瞒。"
"成交!"赤璃笑得见牙不见眼,"我现在就去拿被子!"
看着他欢脱的背影,岑墨摇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胸口玉佩微微发热,像是在提醒他这个决定有多么冒险。仙魔两界若知道他们的力量能够交融,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
"岑墨仙君!"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洛凝雪的声音,"你们没事吧?我感应到强烈的魔气波动!"
岑墨和抱着被子冲回来的赤璃面面相觑。后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口型说:"别告诉她焚心劫的事!"
"无事。"岑墨扬声道,"只是赤璃魔君在练习新法术,有些失控。"
门外沉默了片刻:"...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岑墨看了赤璃一眼,"已经处理好了。"
"那...明日见。"洛凝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赤璃长舒一口气,麻利地铺好地铺:"幸好是洛仙子,要是颜如玉那个老妖婆,非得冲进来把我大卸八块不可。"
岑墨不置可否,重新躺回床上。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重新洒满房间,在地板上勾勒出窗棂的轮廓。赤璃的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偶尔还发出几声小小的呼噜,像只餍足的猫。
睡意逐渐袭来,岑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东西碰了碰自己的手。他勉强睁开眼,看到赤璃不知何时把被子踢开了,一只手正无意识地搭在床沿,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手掌。
月光下,两人的手一黑一白,一炽热一冰凉,却奇异地和谐。岑墨本该抽回手的,却鬼使神差地放任了这种接触。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胸前的玉佩轻轻震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次日清晨,岑墨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岑墨仙君!赤璃魔君!"是书院执事的声音,"颜真君命我通知,今日诛魔剑法课提前半个时辰,迟到者罚抄《清静经》百遍!"
岑墨猛地坐起,发现赤璃已经不见了踪影,地铺收拾得整整齐齐。桌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早膳和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先去占位子了!记得喝药!——赤璃"
字条旁边是碗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岑墨皱眉喝下,苦得舌根发麻,但随即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至全身,昨晚的伤痛顿时减轻了大半。
诛魔剑法课设在书院东侧的演武场。岑墨赶到时,大部分学子已经到齐。颜如玉一身黑衣站在高台上,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在看到岑墨时微微停顿。
"今日练习'诛魔九式'第三式。"她一挥手,空中浮现出九道剑影,"两人一组,互相切磋。"
学子们迅速组队。岑墨正欲走向洛凝雪,却被一个红色身影捷足先登。
"我和洛仙子一组!"赤璃不知从哪冒出来,冲岑墨眨了眨眼,"你和玄晔吧!"
岑墨这才注意到玄晔站在角落,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两人走到一旁空地,玄晔立刻压低声音:"昨晚怎么回事?洛凝雪说你院中魔气冲天。"
"赤璃练功走火入魔。"岑墨轻描淡写地带过,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奉命巡查。"玄晔的视线落在岑墨的领口——那里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红痕,"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岑墨拉高衣领,没有解释。两人沉默地演练着剑招,心思却都不在剑上。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玄晔突然问道,"同住一院,甚至...同处一室?"
"只是方便照应。"岑墨手腕一抖,剑锋精准地挑开玄晔的攻势,"他魔气不稳。"
"然后你就用自己的仙力去安抚?"玄晔冷笑,"你知不知道这叫什么?在魔界,这叫'灵力交融',是道侣之间才会——"
"住口。"岑墨剑势陡然凌厉,逼得玄晔连退三步,"不是你想的那样。"
玄晔没有再说话,只是用剑尖在地上划了道线,将两人隔开。这个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象征意义——仙魔之间的界限,从来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课程结束后,赤璃兴冲冲地跑来找岑墨:"中午吃什么?我听说膳房新来了个仙界厨子,做的素斋可好了!"
岑墨刚要回答,颜如玉的声音冷冷插了进来:"赤璃魔君,留下。你的剑法漏洞百出,需要加练。"
赤璃垮下脸:"现在?"
"现在。"颜如玉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还是说,魔界代表连最基本的剑招都掌握不了?"
这句话激起了魔界学子们的抗议。夜无殇第一个站出来:"颜真君此言差矣,赤璃殿下的'焚天剑诀'在魔界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及。"
"哦?"颜如玉挑眉,"那不如现场演示一番?"
场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颜如玉在故意刁难赤璃。诛魔剑法本就是针对魔族设计的,让赤璃演示无异于让鱼在岸上跳舞。
赤璃却出人意料地笑了:"好啊!"他抽出佩剑,剑身通体赤红,如同熔岩铸就,"不过我用惯了魔剑,使诛魔剑法可能不太标准。"
颜如玉冷哼一声:"开始吧。"
赤璃深吸一口气,剑尖轻点地面。起手式明明是标准的诛魔剑法,但随着招式展开,剑身上渐渐缠绕起暗红色的魔焰。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些魔焰竟然按照诛魔剑法的轨迹运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融合。
"这..."颜如玉脸色微变,"不可能!"
岑墨也看呆了。赤璃的剑招看似杂乱,实则暗藏玄机——他竟将魔道剑法与诛魔剑法融为一体,创造出一种前所未见的剑路!这种天赋,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
最后一式收剑时,赤璃突然一个踉跄。旁人或许以为这是招式的一部分,但岑墨立刻察觉到异常——赤璃的瞳孔微微扩散,指尖有细微的颤抖,这是焚心劫即将发作的前兆!
"够了。"岑墨一个闪身来到赤璃身边,扶住他的手臂,"颜真君,赤璃魔君旧伤未愈,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颜如玉眯起眼睛,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臂上停留了片刻:"旧伤?"
"东海平叛时留下的。"岑墨面不改色地扯谎,"帝君可以作证。"
提到帝君,颜如玉不得不让步:"...去吧。明日补上今日的练习。"
离开演武场后,赤璃立刻软倒在岑墨肩上:"...谢谢。"
"能走吗?"岑墨低声问。
赤璃点点头,但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岑墨半扶半抱地带着他抄小路回听松苑,一路上避开人群。刚进院门,赤璃就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栽去——
岑墨及时接住他,却被带得一起摔在庭院里。赤璃的身体烫得吓人,魔气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溢,将周围的草叶都灼成了焦黑色。
"坚持住..."岑墨咬牙握住赤璃的手,将仙力缓缓渡入。两股力量再次交融,形成那种奇特的平衡。赤璃的颤抖渐渐平息,但脸色仍然苍白如纸。
"每次发作...都会更严重..."他虚弱地说,"下次可能...撑不过去了..."
"不会的。"岑墨不假思索地承诺,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承诺有何依据,"我会找到办法。"
赤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说话...真好听..."话音未落,便昏了过去。
岑墨将他抱进屋内,轻轻放在床榻上。窗外,一只信使鸟悄无声息地落在枝头,冷眼注视着这一切。它爪子上绑着的纸条上,隐约可见"魔尊亲启"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