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旅行日志3
去香格里拉的路比想象中险峻得多。车在盘山公路上螺旋上升,一侧是陡峭的岩壁,另一侧是令人眩晕的深谷。我紧握车门把手,指节发白,而晓菲则兴奋地把头探出窗外,用手机拍摄不断变换的景色。
"看!雪山!"她突然大喊。
远处,一座雪峰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林默放慢车速,让我们更好地欣赏。他是那种让人安心的驾驶者,动作精准而从容。
"那就是梅里雪山。"他说,"藏区八大神山之首。"
我屏住呼吸。那庄严的雪白轮廓让我想起古书里描写的仙境,遥远、纯净、不可触及。一种奇异的冲动涌上心头,我拿出笔记本,却发现自己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眼前的景象。
"写不出来?"林默从后视镜里看我。
我摇摇头:"太...大了。大到我找不到切入点。"
"试试从小处着眼。"他建议,"比如阳光在雪线上的移动,或者云和山对话的方式。"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不像是一个摄影师会说的话,倒像是写作老师的建议。
"怎么?"他注意到我的表情,"拍照和写作有共通之处——都要学会取舍。"
晓菲转过头,视线在我和林默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我立刻低头假装整理背包,掩饰突然发热的脸颊。
香格里拉比丽江冷得多,即使是在夏季。我们入住了一家藏族风格的客栈,院子里挂满彩色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老板娘给我们每人献上一条白色哈达,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说:"扎西德勒!"
"这里海拔三千二百米,动作慢点。"林默帮我们把行李搬进房间,"晚上可能会头疼,是正常的。"
我和晓菲的房间正对雪山,木质窗框像一幅天然画框,将雪山美景收入其中。晓菲扑到床上,满足地叹息:"这才叫旅行!"
我则站在窗前,贪婪地吸收着眼前的景象。空气中有种清冽的味道,混合着松木和某种不知名的草香。远处,寺庙的金顶在阳光下闪烁,经幡在蓝天下飘扬,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我要出去走走。"我突然说,抓起笔记本和相机。
"等等我!"晓菲从床上弹起来。
"你休息吧,刚恢复又坐这么久车。"我按住她,"我就在附近转转,很快回来。"
走出客栈,我深吸一口气。香格里拉的阳光有种特别的质感,清澈而透明,像被高山过滤过一样。我漫无目的地走在石板路上,不时停下来记录:转经的老人手上的皱纹、小店门口晒太阳的藏獒、空气中飘荡的酥油茶香...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一座小寺庙前。它没有松赞林寺那么宏伟,但红墙金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站在门口犹豫,一个穿绛红色僧袍的小喇嘛对我微笑点头,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寺庙内部比想象中简朴,但壁画精美绝伦——飞天、菩萨、祥云,色彩艳丽得几乎要从墙上流淌下来。我仰头看着,脖子都酸了也不舍得移开视线。
"喜欢这些画?"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转身,看见林默站在光影交界处,相机挂在胸前。
"你怎么在这里?"我惊讶地问。
"跟着你来的。"他坦然回答,"看你走路的样子,就知道会发现好东西。"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种直白的关注,只好转向壁画:"这些颜色...太生动了。"
"矿物颜料,能保持几百年不褪色。"他走近,指着一段壁画,"看这段,描绘的是释迦牟尼舍弃王位的故事。"
我好奇他是怎么认出这些佛教故事的,但没问出口。我们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壁画,然后一起走出寺庙。阳光依旧灿烂,照得人睁不开眼。
"找到切入点了吗?"他突然问。
"什么?"
"雪山的切入点。"
我这才想起车上那段对话,笑了笑:"也许...从这些经幡开始?它们像是人间与天堂的信使,把祈祷带到神灵耳中。"
"不错的意象。"他点点头,"要去看松赞林寺吗?明天早上有晨祷,很壮观。"
"好啊。"我脱口而出,随即想起晓菲,"不过得问问晓菲..."
"她刚才发信息说想休息一天。"林默晃了晃手机,"让我们自己去。"
我皱眉。晓菲从不是那种会在旅行中休息的人,更何况是在这么有名的地方。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回到客栈,晓菲正窝在公共区域的沙发里,和几个刚认识的背包客聊天。看到我们进来,她夸张地挥手:"这边!"
"你不舒服吗?"我坐到她旁边,小声问。
"好得很!"她笑嘻嘻地回答,声音却压得很低,"给你们创造独处机会啊。林默多好,又帅又有品位,还懂你的写作。"
我掐了她大腿一下,她"嗷"地叫出声,引来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别乱点鸳鸯谱。"我警告她,却感到耳根发热。
晚饭是在客栈吃的牦牛肉火锅,辛辣鲜美,驱散了高原的寒意。晓菲喝了两杯青稞酒,脸颊红扑扑的,开始讲我们大学时的糗事,包括我如何在文学社朗诵会上把"澎湃"念成"澎湃(peng bài)"。林默笑得前仰后合,而我则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别听她胡说!"我试图辩解,"那是大一刚开学,我还不熟悉那个词..."
"但你后来成了文学社王牌!"晓菲拍拍我的肩,"大二那次征文比赛,你的《雨巷之外》拿了全校第一,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在写作上获得认可,也是晓菲擅自帮我投稿的。如果没有她...
"那篇文章还在吗?"林默问。
我摇摇头:"电脑重装系统弄丢了。"
"我有!"晓菲掏出手机,几下操作后递给林默,"我存了电子版,一直没删。"
我震惊地看着她。她从没告诉过我这件事。
林默认真读完后,抬头看我:"你应该多投稿。这样的文字不该被埋没。"
晓菲得意地昂起下巴:"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那晚回到房间,晓菲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我则辗转难眠,脑海里回放着林默读我文章时的表情——专注、欣赏,甚至有一丝...惊叹?这比我收到过的任何文学评论都更让我心跳加速。
凌晨四点,我悄悄起床,裹上外套来到窗前。雪山在月光下泛着银蓝色的光,美得不真实。我打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
"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人的愿望会变得简单。此刻,我只希望时间停驻,让这一刻的宁静永存..."
第二天清晨,我和林默去了松赞林寺。晨雾中的寺庙宛如仙境,数百名喇嘛诵经的声音低沉悠远,像大地的呼吸。我们安静地站在大殿角落,感受着这种庄严肃穆的氛围。
"他们在念什么?"我小声问。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林默轻声回答,"大意是说,一切皆空,放下执念才能解脱。"
我若有所思。回程路上,我们经过一排转经筒,林默教我按顺时针方向转动它们。"每转一圈,就相当于念了一遍里面的经文。"他说。
我试着转动几个,铜制的经筒在阳光下闪着温暖的光,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林默走在我前面几步,背影挺拔而孤独。我突然很想了解这个看似开朗实则神秘的男生。
"你为什么选择摄影?"我问。
他放慢脚步与我并行:"因为镜头不会说谎。文字可以修饰,但照片...它只能呈现真实。"
"但构图不就是一种选择吗?你决定拍什么、不拍什么..."
"聪明。"他笑了,"所以没有绝对的真实,只有相对的真实。就像你的写作,选择描写哪些细节,就已经是一种立场。"
我们一路聊着真实与虚构的界限,不知不觉回到客栈。晓菲不在房间,桌上留了张字条:"去古城逛街啦,晚上见!"
我有些担心她一个人在高海拔地区活动,但随即想起晓菲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便放下心来。林默提议下午去附近的高山湖泊看看,我欣然同意。
纳帕海像一块蓝宝石镶嵌在群山之间,湖边开满野花,牦牛和羊群悠闲地吃草。我坐在湖边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写作,林默则在不远处拍照。偶尔我们的视线相遇,他会举起相机示意,我则假装生气地摇头,然后相视一笑。
"写了什么?"回程时他问。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笔记本递给他。那是一段关于湖泊的描写,但更多是关于时间和永恒的感受。
"你有一种天赋,"他合上本子还给我,"能把看到的风景变成心灵的风景。"
这种评价让我既高兴又惶恐。写作对我来说一直是很私密的事,像裸体站在人群中。但林默的阅读让我感到安全,甚至...被理解。
晚饭时分,晓菲还没回来。我开始有些担心,正打算打电话,她风风火火地冲进客栈,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看我买了什么!"她兴奋地展示战利品:藏银手镯、绿松石项链、唐卡画... "还给你们带了礼物!"
给我的是一个转经筒造型的钥匙扣,给林默的是一串檀木佛珠。"保平安的!"她郑重其事地说。
我们决定在公共区域吃晚饭。晓菲兴致勃勃地讲着她今天的见闻,包括如何跟一个藏族老奶奶砍价买了条围巾。我和林默不时插话,气氛轻松愉快。
饭后,晓菲神秘地说要给我们看样东西,拉着我们来到客栈后面的小山坡。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到整片星空。
"在城市里永远看不到这么多星星。"她仰着头感叹。
我们并排躺在草地上,望着满天繁星。银河像一条牛奶铺就的道路,横贯夜空。林默指着各个星座给我们讲解,晓菲则不时发出惊叹。
"那颗特别亮的是什么星?"我问。
"金星,也叫启明星。"林默回答,"其实它不是恒星,是行星。"
"你怎么懂这么多?"晓菲好奇地问。
"小时候家里没电视,唯一的娱乐就是看星星。"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落寞。
晓菲突然坐起来:"哎呀,我忘了回张明电话!你们继续看,我先回去!"没等我们回应,她就一溜烟跑下山坡。
我尴尬地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也找借口离开。林默似乎看出我的不安,轻声说:"不用担心,我不会...越界的。"
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问:"晓萱,你最大的想是什么?"
"写出能打动人心的作品。"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呢?"
"办一次个人摄影展,主题是'真实的瞬间'。"他顿了顿,"其实我这次旅行就是在收集素材。"
"那...我们能看到你的作品吗?"
他掏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给我看。不是普通的风景照,而是些看似平常却充满张力的瞬间:一个老人在雨中护住怀里的猫,小女孩踮起脚尖闻路边的野花,夕阳下两个背影渐行渐远...
"这些...太棒了。"我由衷地说。
"还不够好。"他锁上屏幕,"我想捕捉更...本质的东西。"
回客栈的路上,我们聊起各自的家庭。我得知他父亲是银行高管,母亲是钢琴老师,家境优渥但关系疏离。"他们希望我继承父业,但我受不了那种生活。"他苦笑着说。
我则告诉他我来自一个普通教师家庭,父母对我的写作梦想总是半支持半担忧。"他们觉得当作爱好可以,但作为职业太不稳定。"
"所以我们都算是...家族的叛逆者?"他笑道。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种奇妙的亲近感。
客栈里,晓菲正在院子里打电话。我们刚进门就听到她提高的声音:"我说了不行!...不是因为你...我有我的计划..."
看到我们,她迅速压低声音,走到更远的角落。我和林默尴尬地互看一眼,各自回房。
洗漱完毕,我坐在床上整理今天的笔记。晓菲还没回来,院子里隐约还能听到她激动的说话声。我强迫自己专注于写作,但那些只言片语还是飘进耳朵:"...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我的生活我做主..."
半小时后,晓菲红着眼睛回到房间,看到我还醒着,勉强笑了笑:"还没睡?"
"晓菲..."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事,就是点家事。"她钻进被窝,背对着我,"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看日出呢。"
我关掉灯,在黑暗中听着她刻意放轻的呼吸声。突然,一句模糊的啜泣传入耳中:"...为了陪她旅行我推迟了实习...现在机会给别人了..."
我的心猛地一缩。原来晓菲不仅推迟了实习,甚至可能失去了机会。而她从未向我透露半个字。
第二天凌晨,我们按计划去看日出。晓菲表现得若无其事,甚至比平时更活泼,但我注意到她的眼睛还有些肿。林默似乎也察觉了异常,但体贴地没有多问。
我们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坡,等待太阳从雪山背后升起。清晨的香格里拉冷得刺骨,我们裹着租来的厚棉衣,像三个笨拙的企鹅。
当第一缕阳光染红雪山顶时,我们同时屏住呼吸。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美,仿佛天地初开,万物重生。晓菲突然抓住我的手,紧紧握住。我转头看她,发现她眼里闪着泪光。
"值得。"她轻声说,"就为这一刻,一切都值得。"
回客栈的路上,晓菲走在前面,和林默讨论着摄影技巧。我落在后面,思绪万千。昨晚听到的话让我既感动又愧疚。晓菲为我牺牲了这么多,而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谢。
早餐后,晓菲说要去寄明信片,又留下我和林默独处。我们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忍不住问:"你觉得...如果有人为你做了很大牺牲,但没告诉你,该怎么办?"
林默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你指晓菲?"
我惊讶于他的敏锐,点了点头。
"直接说谢谢就好。"他轻声说,"有时候最简单的表达最有力。"
那天下午,我独自在房间写了一篇题为《致最好的朋友》的随笔,记录下这次旅行中晓菲带给我的所有感动。写完后,我犹豫要不要给她看,最终还是先收了起来。
晚饭时,林默宣布他明天要前往德钦拍摄梅里雪山全景,问我们要不要同行。我和晓菲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林默笑着说,"据说看到'日照金山'的人会有好运。"
"我需要所有好运!"晓菲举起茶杯,"为明天干杯!"
茶杯相碰的清脆声响中,我看向窗外的雪山。香格里拉,这个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正在悄悄改变着什么。而我,还无法确切地说出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