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神者之殇白色的火

第三十二章 鬼与屋

“不要小看这里的危险程度,”格伦将保养好的长剑收回剑鞘,取出两个类似于防毒面具一样的东西,递给索伊,“奕稖街的环境中会有很多邪气,会通过呼吸和伤口来感染你,所以,记得戴上这个过滤装置,还有,不要受伤。”他如此提醒道。

这个防毒面具的式样很原始,不过也够用了,至于格伦所说的邪气,应该是病原体,会通过呼吸道和血液循环进入人体,产生疾病,由于这个时代的观测技术比较落后,所以没有观测到这些微生物。

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受伤是十分危险的,因为每一个人适应的环境不同,谁也不知道空气中蕴含着什么脏东西,而受伤则是将人体自身的免疫屏障打开,轻则水土不服,重则疾病缠身。

索伊带上,视野被一面奇异的物质挡住,变得有些模糊,不过还是不影响行动。

索伊握住捕灵梭,这是有一定的侦测能力的魔器,他负责在前方探路。奕稖街此时没有人烟,笼罩着奇异的雾霾,那是一种微微的褐色,绿色融合的色彩,含着一种不怀好意的味道。

索伊伸手向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看样子这种雾霭的影响不是很大。抽出魔刀,索伊谨慎前行,由于防毒面具和雾霭的双重作用,他的视野范围大大缩小了,对于危机的应对能力也不如寻常的时候。

左手的捕灵梭中心处,一根指针悬浮着,随着索伊运动的方向而略微发生转动,这是侦测灵能场的方向的功能。周边的房屋上,窗户不时闪现出一道灰色的影子,然后迅速消失。

一根灰色的触手沿着地面蜿蜒爬行,然后向着索伊的脚踝激射而去。格伦的长剑将它钉在地上,这柄长剑通体泛着荧光,在荧光的作用下,那个灰色的触手在地上激烈地挣扎着,慢慢缩小,最后被吸入剑尖。

这柄长剑有着一定的捕灵能力。

索伊原本是想要抓住一个这样的奇异生物研究的,这是他第一次遇见从二维的平面生物瞬间变成三维的立体生物,但是这些生物挣扎得非常剧烈,要么被长剑钉死吸收,要么则是在退无可退的时候突然自爆,能量冲击将索伊和格伦逼退数步。

索伊手中的捕灵梭有了些许的颤动,证明索伊他们距离灵能场越来越近了。

对于这些颜色不深的小杂鱼灵体,捕灵梭没有表现出来捕捉的欲望。

索伊谨慎地上前,一扇门慢慢地,突兀地出现在不远处,因为这一扇门从暗淡的灰影凝实变成实体,只用了不到两秒钟,要不是索伊一直在关注着这边,还以为是从地底钻出来的。

索伊上前,伸手推开门,很轻,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格伦为什么没有出声呢?格伦一直守在他的身后防止背后偷袭,一般五秒钟他们就会交流一次,防止出现意外的状况。

湿润带着冰寒的气流吹响索伊的脖颈,手中的捕灵梭在急促地跳动着。该死,难道灵能场还会自主移动吗,我也没听说过啊!周围被迷雾笼罩,空荡而寂寥,而在他的身后,一个莫名的存在关注着他。

索伊的直觉告诉他,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头!他一点点推开门,门内,那些雾霭消失,露出了建筑的原貌。

踏进去,原本应该是坚实的路面突然变得松软,像是某种生物的组织一样,轻轻蠕动着。

捕灵梭安静下来,看样子暂时安全了。索伊坚守着不要回头的直觉,向前走去,那种危险的窥视感逐渐消失,身后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要是光明正大地打一场,索伊未必会害怕,因为他知道对手的等阶和能力,对双方的实力判断有数,哪怕是不敌,也可以分析出来原因。但是现在这种场景就不适用了,灵体的能力千奇百怪,大多也不好打交道,一不小心就会阴沟里翻船。

随着索伊慢慢走动,周围的建筑如同泡在某种浓度分布不同的溶液中一般,呈现出不断扭曲的状态,那是光在不同折射率的情况下呈现出来的效果。

索伊面前的一幢房屋突然坍圮,那一面墙壁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倒下。

静静地看着那面墙壁穿过自己的身体,轰隆一声砸在地面上,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这是一种幻像?

索伊跟随着手中的捕灵梭前行,眼前的场景,无数道虚影徘徊,停留,像是皮影戏一样展现在他的眼前。索伊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就是奕稖街曾经的住户,那些奴隶和奴隶贩子,妓女,混混等,都不是什么好鸟。

“约翰,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一个容貌姣好的中年女人对着一个贵族公子说道,在她的身后,一个三四岁的男孩静静地站在那,看着母亲和所谓的“父亲”的荒唐对话。

“闭嘴,你不知道在外面不能叫我的名字吗!”贵族公子压抑着愤怒,低声警告道,“我告诉你了,你只是一个妓女,而我,是曼特家族的继承者,我睡你,是你的荣幸,不要给脸不要脸!”说罢,拂袖而去。

名为玛丽的女子看着那个毫不留情的家伙,五年前,他的甜言蜜语哄骗得玛丽心花怒放,约翰抚摸着她的头发,信誓旦旦地发誓:“我,约翰·曼特会娶你为妻子。”

当时的她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天真地以为约翰能够带她离开这里。

为了这个遥不可及的美梦,她付出了五年的青春,曾经有机会离开妓院,但是她放弃了,痴痴地等着。

在这期间,玛丽拒绝了许多的嫖客,甚至为了约翰生下了一个儿子,她的皮肤不再光滑,眼角爬上了皱纹,现实逐渐将她打磨得粗粝不堪,此时,约翰·曼特找到了她,对她说,他即将和一位美丽高贵的贵族小姐结婚。

之前的海誓山盟变成了一纸荒唐语,这样大的参差让她几乎疯掉,把约翰的儿子带到他的面前,想要挽留住他。

“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怎么证明他是我的孩子?而且,一个私生子罢了,是不可能有名分的。”约翰对于这方面看得开,他只是负责玩弄和播种,二人的身份差距是不可能跨越的。

是的,他只用了花言巧语,就哄骗了玛丽五年。

玛丽跌入了绝望的深渊,现在的她青春不再,一个年老色衰的妓女,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等待着她的,是寒冷,饥饿,压迫和死亡。

她的神情恍惚,像一个游荡的鬼魂一样失魂落魄。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儿子正饶有兴趣地观察着。

要不是这个儿子是为了约翰而生的,她早就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溺死他了。

在他出生的时候,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周围,哪怕脸上一片血污,依旧掩盖不了他锐利邪恶的目光。

“啊,这是魔鬼转世!”负责接生的老太婆踉跄后退,一不小心打泼了脚下的水盆。

这个男孩的左眼,突出出眼眶,血色的瞳孔规律地收缩着,像是呼吸一样,吊诡无比。

玛丽看着他,厌恶从心底里油然而出,她把他丢在角落里,自己去风花雪月了,只是每天带回来一点饭菜,保证他不会饿死。

周围的人都叫他“疴”,意思为某种疾病。

他在所有人厌恶和恐惧的目光中生活着,衣不蔽体,因为玛丽根本没有想到给他做衣服,她就像养着一只猫一条狗一样。

疴每天会花十个小时的时间站在窗户旁,观察着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群。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毒,只是淡淡地看着,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活物都像是某种独特的现象,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龌龊和龃龉。

索伊走到他的面前,一起透过窗户,看着这个地方的崛起。

金钱,罪恶的河流流淌着,一步步沉淀。

玛丽追赶着约翰·曼特,直到他登上一辆马车,扬长而去,右手松开,一把金灿灿的硬币划过一道弧线,哗啦啦,落在她的面前。是的,这就是他的回答,玛丽瘫坐在地上,身上尘土和污秽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在乞讨的乞丐一样。

她怔怔地看着散落一地的钱币,表情迷茫而惶恐,然后渐渐平息下来。她嘴角扬起,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周围人纷纷侧目,似乎都认出来了她,不过,没有一个人的神情带着怜悯。

早在一开始,知情人就已经知晓事情的走向了,他们见过的荒唐远比这多而深,相比于玛丽逃离这里,他们更愿意看到一个女人堕落,和他们一起,享受这份香甜的罪恶。

玛丽转身踉跄离开,她将那些钱币收拢在一起,就这样捧着。

那些调皮的硬币顺着指尖流淌下来,一路滴落,放在以往,这点声音在周围是会被其他的噪音掩盖掉的,但是现在,那些人都贪婪地盯着落在地上的钱币,里面大多数是银币,甚至有不少是金币。

毫无疑问,这些人的性命,并不比这些摞起来还不到脚踝的钱币高贵多少。

玛丽回到家,没有看一眼在窗边的男孩,自顾自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索伊和男孩看着那些如同鬣狗一般的家伙争抢着,甚至为此大打出手,血花四溅。

天空的阴沉又加了几分,细密的雨丝飘落,逐渐变大,瓢泼大雨落下,将这些新鲜的痕迹全部冲刷掉,那些参与争夺的人逐渐散去,有的喜笑颜开,有的垂头丧气。

“这些人,他们的开始和结束都是注定,而过程总是这样无聊,真没意思。”男孩伸手打开窗户,接住一滴雨水,看着它圆滚滚在指尖打转,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索伊说着。

他的右手食指翻转,那一滴雨滴落下,滴在窗外的低洼水潭上,一圈圈的涟漪荡漾着。

索伊不答,因为他暂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这个男孩是谁,他和灵能场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