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焚海山·暗箭惊弦

临海城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海风呜咽着卷过空荡荡的街巷。u卡t/卡′=e小¢?说??网?=( ??更\新#]¤最?快!

王铭伫立在望楼之巅,玄色衣袍在凛冽的海风中猎猎翻飞,如同风暴中一面孤绝的战旗。

他冰冷的视线穿透翻涌的海雾,死死锁住东北海天相接处那个急速膨胀的钢铁巨影。

“海山号”如同一座移动的黑色山峦,蛮横地撕开深蓝的海面。

庞大的舰体通体覆盖着深色的硬木,船首那根狰狞的青铜撞角,

在稀薄的日光下闪烁着幽冷嗜血的光芒,如同巨兽张开的獠牙。

它劈开的浪墙高达数丈,轰鸣声如同闷雷,滚滚而来,震得临海港的栈桥都在微微颤抖。

两侧八艘“千帆”级护卫舰拱卫左右,帆影遮天蔽日,

舰艏劈开的浪花如同鲨鱼群游弋的尾迹,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

巨舰的甲板上,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人影和巨大的拍竿轮廓,

一股无形的、碾压一切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狠狠拍打在临海城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郑枭…好大的手笔。”

王铭的声音低沉,如同寒铁摩擦,听不出丝毫波澜。

他按在“断岳”剑柄上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已非寻常的挑衅,而是赤裸裸的灭国级威慑!

这海上巨兽一旦突破临海防线,冲入尚在襁褓中的镇海坞,大华帝国刚刚燃起的海权之梦,将被彻底碾碎!

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望楼下方肃立的传令兵,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那是早已约定的“虎口礁”伏击信号!

信号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激活了临海这座沉寂的战争堡垒。

“霹雳炮营!准备——!”

岸防炮台深处,压抑的命令声响起。

“嘎吱…嘎吱…”

沉重而令人牙酸的绞盘转动声在隐蔽的炮位中回荡。

一门门覆盖着伪装网的巨大青铜岸防炮,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粗壮的炮管被缓缓推出垛口。

炮口微微下压,冰冷的金属光泽在阴影中流转,精准地指向了港口外那片被称为“虎口礁”的狭窄航道入口。

那里礁石密布,水道曲折,是巨舰转向最笨拙、航速最受限制的咽喉之地!

炮手们屏住呼吸,额角青筋跳动,汗水浸透了内衫,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着火绳,只等那决定生死的一刻!

“海山号”庞大的舰影越来越近,已能清晰看到其船舷两侧密布的射孔,

以及甲板高耸的楼阁上飘扬的大合帝国“浪涛金日旗”。

舰艏楼台上,一个身材魁梧、身着华丽金纹甲胄的虬髯大汉,正扶着栏杆,

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空无一船”的临海港,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正是大合水师提督,海龙王——郑枭!

“哼!缩头乌龟!”

郑枭的声音洪亮,带着海风都压不住的狂傲,

“什么镇国公?不过是个被瀚海黄沙蒙了眼的旱鸭子!

见了本督的‘海山’,连出港的胆子都没有了!

传令!前队护卫舰,抵近港口,给老子放几炮!

吓唬吓唬这群躲在乌龟壳里的华狗!让他们听听,什么叫海上惊雷!”

他狂笑着,大手一挥。eeu?z!?*小;?说¤:网¨. ˉ÷最¥新?>-章÷?节*更/,新ˉ?快??

“得令!”

传令兵高声应和。

两艘护卫舰脱离阵型,如同离弦之箭,加速冲向临海港口,试图抵近炫耀武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东北方的天际线,毫无征兆地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浓烟滚滚,瞬间染黑了半片天空!

那位置,赫然是“海山号”庞大舰体的侧后方!

“报——!提督大人!后方!后方起火!”

凄厉的警报声从“海山号”最高的桅杆了望台上炸响!

郑枭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猛地回头!

只见三艘破旧不堪、形似废弃商船的船只,

不知何时竟如同鬼魅般,紧贴着“海山号”巨大舰体形成的视觉盲区,从一片不起眼的礁石群后钻了出来!

它们船帆鼓胀,吃水极深,显然满载着什么沉重之物,正以决死之势,疯狂地撞向“海山号”的船尾和右舷!

船头上,十几条悍不畏死的身影点燃了引信,将一罐罐粘稠的火油狠狠砸向“海山号”巨大的船体!

熊熊烈焰瞬间升腾而起!

“火船!是火船!快!转向!撞开它们!弓弩手!放箭!放火箭!”

郑枭目眦欲裂,嘶声咆哮!

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用这些装满易燃物的破船做自

杀式攻击,

在“海山号”转向最笨拙的狭窄水域,点燃这艘耗费了帝国无数心血的海上堡垒!

然而,晚了!

“轰隆!轰隆!轰隆!”

三艘火船如同扑火的飞蛾,以玉石俱焚的姿态,狠狠撞在了“海山号”庞大的船体上!

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船板碎裂的刺耳声响!

船体剧烈摇晃!紧接着,船上装载的巨量火油、硫磺、硝石被彻底点燃!

“轰——!!!”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连成一片!

三团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猛地腾空而起,瞬间吞噬了“海山号”的船尾和右舷!

火焰如同狂舞的巨蟒,疯狂地舔舐着涂满桐油的船板、缆绳、风帆!

浓烟混合着刺鼻的焦糊味冲天而起!

船尾的舵楼瞬间被烈焰吞没!

数层楼阁上的大合士兵惨叫着变成翻滚的火人,如同下饺子般从高空坠入冰冷的海水!

巨大的风帆被点燃,化作一片片燃烧的巨幕,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甲板,引发更大的混乱与火势!

“海山号”这艘不可一世的钢铁巨兽,如同被点燃尾巴的蛮牛,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船体失控,在狭窄的航道中剧烈地打横!

火焰和浓烟遮蔽了视线,甲板上陷入一片人间地狱!

“好!赵宇!干得漂亮!”

望楼上的王铭眼中寒芒爆射,猛地抽出腰间的“断岳”,

剑锋直指陷入混乱火海的“海山号”,声音如同九霄惊雷,炸响在临海城上空:

“霹雳炮营!目标!敌旗舰!覆盖射击!

给本公——打!!”

“轰!轰!轰!轰!轰!”

早已蓄势待发的岸防巨炮,发出了积蓄已久的怒吼!

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沉重的实心铁弹丸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划破长空,

狠狠地砸向在“虎口礁”狭窄水道中打横挣扎、浓烟滚滚的“海山号”!

“砰!砰!咔嚓!咔嚓!”

沉闷恐怖的撞击声、木板碎裂声、金属扭曲声瞬间炸响!

巨大的铁弹丸轻易洞穿了“海山号”侧舷的防护!

木屑、铁片混合着血肉残肢四处飞溅!

几发炮弹精准地砸中了舰体中部的桅杆根部,粗大的主桅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轰然断裂倒塌,带着燃烧的风帆狠狠砸在甲板上,压死一片士兵,引发更大的火势!

更有炮弹直接命中船首楼,将郑枭刚刚站立的位置炸成了一片狼藉,碎石木屑横飞!

“啊——!”

郑枭被巨大的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舱壁上,

华丽的头盔滚落,披头散发,嘴角溢血,脸上再无敌视与狂傲,只剩下无边的惊骇与暴怒!

“王铭!老子要宰了你!!快!救火!转舵!撤!撤出这片鬼地方!”

他嘶吼着,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k~a¢n^s_h^u^j`u~n·.?c^c\

然而,一切都晚了。

“海山号”庞大的舰体被火船死死咬住,

船尾舵楼被焚毁,主桅倒塌,船身多处被洞穿进水,又深陷在狭窄的“虎口礁”水道,根本无法有效转向脱离!

熊熊烈焰如同附骨之疽,在风势的助长下,迅速蔓延至全舰!

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船上的士兵哭喊着,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跳海逃生者不计其数!

八艘护卫舰试图靠近救援,却被岸防炮台延伸的炮火和“海山号”自身形成的巨大火障阻挡,

只能焦急地在远处打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旗舰化作一片燃烧的地狱!

“成了!”

岸防炮台上,炮手们看着那艘在火海中痛苦挣扎、缓缓下沉的巨舰残骸,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恐惧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狂喜与自豪!

不可一世的“海山号”,终究在他们的大炮下,化为了灰烬!

赵宇站在一艘刚刚驶出内港的“海蛟”级战船船头,望着远处海面上那团巨大的、燃烧的残骸,

火光映照着他年轻而刚毅的脸庞,眼中燃烧着复仇的快意与更深的火焰。

“传令!飞鱼营!出击!

目标——敌护卫舰!咬住他们!用弩炮!用火箭!给老子狠狠地打!

一艘也别放跑!”

“得令!”

幸存的几条“飞鱼”快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在赵宇的指挥下,悍不畏死地冲出,利用速度优势,开始追击、骚扰那些陷入混乱和恐慌的大合护卫舰。

弩炮发射的火箭如同流星火雨,不断落在敌舰的帆缆上,点燃一片片火焰。

虽然无法击沉这些坚固的

“千帆”级,却足以让他们疲于奔命,狼狈不堪地逃离这片死亡海域。

海战,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以大华一方的惨胜告终。

代价是三条伪装商船和上面数十名“沙蛇营”与赵破虏麾下死士的性命,

以及岸防炮台几乎打空了库存的实心弹。

而战果,是焚毁了大合帝国耗费巨资打造的、象征着海上霸权的“镇海”级首舰“海山号”!

重创其海上气焰!

......

靖海督府内,气氛却并未因海战的胜利而轻松。

王铭端坐帅位,玄色常服上仿佛还带着海风的咸腥与硝烟的气息。

他面前,摆放着几份刚刚送达的文书。

一份是赵宇呈上的海战详细战报与初步战果评估,字里行间带着胜利的余威,也透着对后续大合报复的隐忧。

另一份,则是陆仙递上的、墨迹未干的密报。

她的脸色比往日更加清冷,眸底深处带着一丝凝重。

“夫君,‘沙蛇’在帝都的暗线,昨夜截获一封飞往东南的密信。”

陆仙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情报世界特有的冰冷,

“信使已被控制,信是…太子詹事府的一名属官,发往江州水师提督府,收信人是提督府一名姓孙的参将。”

她将密报推到王铭面前,

“信中用词隐晦,但核心意思有二:

其一,指责公爷在临海‘擅启边衅’,焚烧大合巨舰,恐引来倾国之祸,陷帝国于危局;

其二,暗示江州水师当‘谨守门户’,对临海靖海督府之令,‘可酌情缓行,以观后效’。

信末,盖有詹事府的半枚私印,虽非太子亲笔,但…痕迹昭然。”

王铭的目光扫过密报上那些诛心的字句,

脸色沉静如水,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海面下涌动着危险的暗流。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案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在厅内肃立将领的心坎上。

擅启边衅?郑枭的巨舰都冲到临海港外了!

太子府的人…手伸得可真长!

“江州水师提督…姓孙的参将…”

王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一旁的周文渊冷汗涔涔。

“周长史,江州那边,新拨付的造船木料和军械,到位几成了?”

周文渊连忙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回公爷!按朝廷调拨令,上月应到的三千根百年铁力木,只到了不足五百!

工部火器局调拨的三百具强弩、五千支破甲箭,更是一件未见!

下官连发三道公文催促,江州水师提督府皆以‘海路不畅’、‘库房检修’为由搪塞!

下官…下官正欲再行文催促…”

“不必了。”

王铭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海疆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江州水师提督府的位置。

“好一个‘海路不畅’,好一个‘库房检修’。”

他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厅内诸将,最终落在赵宇身上:

“定国公!”

“末将在!”赵宇挺直身躯,手按剑柄。

“持本公‘镇国公’印信与天子剑,即刻启程,亲赴江州!”

王铭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给本公查!彻查!一查军械物资延误缘由!

凡有贪墨、倒卖、贻误军机者,无论官职大小,就地锁拿,押解临海!

二查提督府上下,凡与詹事府有书信往来、勾连串联者,记录在案,严密监控!

三,告诉江州水师提督马文忠!”

王铭眼中厉色一闪,

“本公坐镇东南,节制诸路水师,乃陛下钦命!

再有阳奉阴违,推诿懈怠,致海防有失者…定国公,你手中的天子剑,便是本公的意志!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末将遵令!”

赵宇眼中精光爆射,抱拳领命,一股肃杀之气勃然而发!

他知道,这趟江州之行,远比海上的刀光剑影更加凶险!

这是要捅东南官场最大的马蜂窝!

“公爷…这是否…过于…”

周文渊脸色煞白,欲言又止。

直接让赵宇持天子剑去查江州提督府,这无异于向太子一系公开宣战!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王铭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疲惫与决绝,

“海山号虽焚,郑枭未死,大合之恨滔天,报复只在旦夕!

十门雷火铳尚在途中,镇海坞的‘镇岳’级巨舰龙骨刚刚铺设!

我东南海疆,如同累卵,危如悬卵!

此时若再容忍后方掣肘,勾心斗

角,便是自毁长城,将万千将士浴血换来的胜果,拱手让于敌寇!”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

“此令,本公一肩担之!诸君,各司其职!

神机坊的雷火,镇海坞的巨舰,便是我们应对未来风暴的倚仗!

工期,只可提前,不可拖后!谁敢懈怠,军法无情!”

“末将(下官)遵令!”

厅内众人心头凛然,轰然应诺。

他们感受到的,是比焚毁“海山号”时更加沉重的压力。

海上的惊涛骇浪刚退,来自帝都深宫与东南官场的冰冷暗箭,已然离弦!

王铭如同一座孤峰,再次被推向了风暴的最前沿。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快步进入厅内,低声禀报:

“禀公爷,府外…大夫人到了。”

王铭冰冷如铁的眼神,在听到“大夫人”三个字的瞬间,

如同坚冰遇暖阳,骤然融化,流露出一丝深藏的疲惫与罕见的柔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身的硝烟与肃杀暂时压下。

“请夫人…先至后堂歇息。”

他声音温和了些许,随即又恢复了统帅的冷硬,

“传令下去,加强督府内外警戒,尤其是后堂!

一只可疑的苍蝇,也不许飞进去!”

他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舆图上那被朱砂圈出的东南海域,以及标注着“江州”的位置。

海山的火焰刚刚熄灭,帝都的暗箭已然破空,而更汹涌的报复风暴,正在海平面下疯狂酝酿。

归隐林园的桃花,在血火与权谋的夹缝中,显得如此遥远而脆弱。

他整了整衣袍,迈步向后堂走去,步伐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