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1 章 钟情妄想(39)

第241章钟情妄想(39)

蔡树之所以这么快知道消息来通知路阳,是因为他的父亲和路阳的父亲路国兴是老乡,前几年厂里下岗潮的时候,就是他们一起到南方找寻工作机会打拼生活。

因此蔡树家和路阳家的来往也比较密切。

蔡树叫路阳别着急,他相信路叔叔是无辜的,蔡父在电话里也是这么和蔡树说的。

路国兴的为人周围和他共事了小半辈子的电厂同事都知道,一个连厂里的一支笔、一部计算器也不会顺回家用的实心眼,怎么可能做出职务侵占的事情?

倒是据蔡父所说,他们厂里有个同事,从他们刚下南方进厂开始,就颇看不顺眼路国兴,大约是两人都是工程师,路父资历不如他却颇受领导赏识晋升得更快的缘故。

可不论他们怎么猜测,现在路国兴已经在看守所等待讯问。

朱翠风接到那边电话之后,甚至来不及到学校和儿子说一声,中午就收拾了行李赶往火车站了。

晚上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朱翠风已经到那边了,才借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回来托辛芝英照顾一下独自留守在家的路阳。

“诶,朱姐,你就放心吧。”辛芝英看向辛禾雪的房间,那房门虚掩着,暖黄色灯光从缝隙穿出来,“路阳在我们家吃过饭了,现在正和禾雪一起写作业呢。”

大约是听到了电话声,虚掩着紧留一寸的门缝从里拉开了,路阳高大的半个身子凑出来,“辛阿姨?是我妈打电话过来吗?”

辛芝英应了两声,一头应的路阳,一头又应了那边的朱翠风,接着没放下听筒,而是对路阳招招手,“来,你妈妈要和你说说话。”

路阳不言不语地走过去,昔日嬉皮笑脸不免都收起来了,应答着那头的叮嘱。

“嗯,嗯。”路阳点头,声线沉稳道,“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在那边人多又乱,多注意安全。”

可能是听筒对面朱翠风的情绪不稳,路阳安慰道:“妈,没事的,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相信爸,相信人民公仆,肯定能还爸清白。你先找个地方落脚休息,养足精神,之后不是还有很多手续要办吗?”

辛禾雪出来客厅接水,瞥了一眼路阳的方向,高拔身形拉出同样高度的一道影子,还不是那种成熟而宽阔的后背,属于少年的意气未褪,但是看起来已经初具成为男人的雏形了。

辛禾雪抿了一口茶水,走上前,眼神示意询问路阳怎么样。

路阳扯起笑摇摇头。

朱翠风问:“小雪在么?我和他说说话。”

辛禾雪顺势接过听筒,“阿姨,我在。”

………

等到挂了电话,辛禾雪回到房间里,看见路阳正抱着被子和枕头铺小床。

家里有张备用的行军床,搬来放在辛禾雪床边,床和衣柜之间的过道距离正好能容纳。

“受伤了?”辛禾雪觉察到路阳的动作。

白天回来的时候就觉得路阳走路好像不对。

“和那群人打架的时候伤到的?”辛禾雪皱着眉心,翻出了柜子抽屉里的医药箱,一扯正要躲闪的路阳,语气不大好,“对面人多又拿着刀子,你当时逞什么英雄?”

“不是……”路阳还要辩驳,毫无悔改之意。

辛禾雪声音加重了,“路阳。”

路阳不说话了,吭哧了两声,低低地道:“不是打架的时候弄伤的,没那么严重。”

辛禾雪坐在床边,打开了医药箱,好整以暇地看着路阳,努了努唇,“扯起来。”

长裤扯起来,果然腿上有伤,但是不像是刀割的,也不是斗殴引起的,看起来像是磕碰导致。

辛禾雪问:“怎么成这样了?”

路阳半天憋出来:“骑自行车开沟里了。”

辛禾雪转念一想,如果是路阳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总不能说是五点爬窗偷看你,下去的时候天太暗没看清路摔的吧?】

【那我还要不要脸了。】

很遗憾,心音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路阳的面子和里子。

辛禾雪乌黑的眼睫微微翕合,交睫之间,眼中闪过愉悦的光辉。

他轻飘飘瞥了路阳一眼,眼睛好像有小钩子,“这么不小心?”

“嗯,当时走神了。”路阳说。

辛禾雪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路阳看已经糊弄过去了,放松下来。

这时候辛禾雪才站起来,撑着窗台,能看到外面一片深蓝夜景,他说:“昨晚我家里不知道是不是进贼了,早上起来窗户开着,风吹进来冷得很,吹得我醒来打了两个喷嚏。”

“怎么可能,我从来都顺手关窗……”

听到他感冒,路阳闻言心情一紧,下意识说出口,反应过来直接窘促地卡住了。

辛禾雪锁起两页窗,反手姿态悠然地撑着窗台,像狐狸。

“偷看我?”

路阳投降,干脆坐到行军床上,低着头坦白道:“你最近都不和我一起上下学,课间又去办公室,我们座位隔着这么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天下来,几乎都见不到你。”

从教室最后方的视角,光看辛禾雪的背影和后脑勺了。

看不见辛禾雪笑,看不见辛禾雪喝水,看不见辛禾雪是什么表情和别人说话的。

路阳都快憋疯了。

他能做得就只有窝窝囊囊地五点起来爬窗户,悄悄偷看辛禾雪,趁着人家醒来上学前赶紧爬下去。

辛禾雪听他的意思,微微眯起眼,“你现在觉得是我的问题了?”

“一开始是谁先保持距离的?”辛禾雪问。

这话一出,他自己倒无言地先笑起来。

没有记忆地在这个小世界待了十八年,他的心智好像还真要退回去了,和小孩似的必须掰扯清楚谁错在先。

和十八岁的人计较什么?

【哥哥你怎么不早点把我的记忆解禁?】

辛禾雪问。

K的辈分终于从叔叔降了回来, 一下子年轻三十岁, 重返青春。

怎么不算是辛禾雪的本事大?

K说:【胎穿方式如果一开始选择封锁记忆,解禁倒计时限最短为十八年。】

所以,这就像是童话里零点失效的魔法,十八岁的零点一到,封印解除。

路阳哪敢觉得是辛禾雪的问题,磕磕巴巴地解释。

辛禾雪就没打算和他计较,跌打酒洒在路阳腿上的淤青患处,用力一搓热,痛得路阳汪汪叫。

“闭嘴。”辛禾雪冷淡道,“谁叫你爬窗户。”

明明以前就爬窗问题就吵过不止一次,最终的结果是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约定了路阳以后进辛禾雪家只能走门。

药酒擦好,时候也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间。

规律的生物钟已经让辛禾雪小小地打了两个哈欠,他清洗了手上残余的药酒,回房直接就掀被子上床了。

脱外套,脱毛衣,脱针织衫……

一层接着一层,像是剥开冬笋外面的笋壳。

再拱入被窝里换了睡衣。

客厅的灯也熄了,窗外安宁而平静。

路阳后脚进来,关掉了卧室的灯,只有一盏床头柜的昏黄台灯指引他的方向。

看见床上鼓起的被子,路阳绷紧的神经缓和下来,唇畔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弧度,他回到辛禾雪床旁,被枕厚实温暖,和从前的许多个夜晚一样,他和辛禾雪平行地躺在这个房间里。

“路阳。”

被子里传出辛禾雪的声音,隔着厚厚一层,音色变得朦胧。

“嗯?”

路阳翻了个身,面朝辛禾雪这边。

柔软如丝的乌发拱到被沿,辛禾雪脑袋钻出来,脸庞闷得扑了一层浅粉。

“需要安慰吗?”

他的声线平和,透露出一种宁静温柔的力量。

路阳哑然失笑,“我没事。”

越是这种时候,焦急也没有用,还会让等待消息的时间变得更煎熬。

“就算结果真的不好,我也会好好继续念书考大学,不是说越好的大学学费越便宜吗?上大学也能兼职……读完书好好工作孝敬我妈。”路阳其实下午在听到蔡树说的情况后马上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不过他向来乐观。

他翻回来平躺,张开双臂交叠枕于脑后,望着天花板,“况且,老路虽然别的不靠谱,但他还真不是会搞什么职务侵占的人。”

“我小时候偷偷用厂里机器烤个红薯他都气得跳脚,你忘了吗?”路阳自己回忆着回忆着,给自己逗乐了,“那烤红薯好吃吧?”

“我怎么记得烤焦了?”

辛禾雪看他真的没事,也翻了个身。

他们平躺着看向上空,就好像是满天星辰落在天花板上。

“我哥那天晚上和你说了什么?”

辛禾雪突然问。路阳不说话了

果然心结纠症在这里。

辛禾雪了然。

好一会儿, 辛禾雪困意热上眼眶的时候, 路阳才低声道出那天晚上庄同光说的话。

辛禾雪沉默一瞬,“你了解我的个性吧?”

路阳压平唇线,“我知道。”

辛禾雪只会做自己喜欢的,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看起来性格温和且身形清瘦,却有着劲竹似的坚定。

这也是令路阳着迷的地方之一。

所以,庄同光口中说的好工作、娶妻、生子的幸福生活论,纵然千万人向往之,对于辛禾雪来说,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不需要凭靠世俗的认可,他自己能活出绚烂雪亮的人生。

“我知道。”路阳重复道,声音有些低哑,“当时害怕的人是我。”

——你怕什么?

他听见辛禾雪问。

“我怕我不够好。”

——辛禾雪和你不一样。

庄同光当时是这么说的,好似他和辛禾雪之间有着宽如深渊似的差距鸿沟。

哪怕路阳一直没头脑似的追着辛禾雪跑,他其实从林鸥飞出现的那一刻就警铃乍响。

他没有林鸥飞聪明,细究家世背景,也比不上。

聪明人和聪明人显然更加合拍。

三年级的时候,省城转过来一个林鸥飞,以后呢?会不会出现李欧飞、张欧飞?

路阳没有自信成为最好的人选。

他怕最后连“最好的朋友”这个名号也弄丢了。

辛禾雪听完,微微诧异地挑眉。

果然是笨狗的想法吗?

“不过现在不会了。”路阳重振精神,目光熠熠生辉,“别的人能像今天一样保护你吗?我看见那个刀子离你那么近,心脏都要爆掉了。”

辛禾雪笑了一下。

“我妈在电话里和你说了什么?”

辛禾雪晚上问了他两个问题,现在轮到路阳发问了。

辛禾雪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阿姨叫我关注一下你,免得你不去学校不写作业。”

“她还说……”他放慢语速。

“她还说了什么?”路阳好奇心被挑起,问道。

辛禾雪翻了个身,神秘地对路阳勾了勾手,路阳于是掀开了被子坐起来,靠到床沿去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辛禾雪视线扫过对方,轻轻道:“她说你最喜欢我,最听我的话。”

虽然朱翠风说的喜欢和路阳现在的喜欢有些出入,但是心思被长辈言语中挑破,路阳轻咳了一下,坦然承认,“当然。”

路阳神色很认真,“我最喜欢你。”

辛禾雪动作很快,忽地拽住了路阳的领口。

猝不及防地,路阳后脑勺硬生生撞上了旁边的柜子,随之覆盖而下的还有唇面柔软的触感。

阴影交叠。

他瞪大了眼睛。【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

好吵。

辛禾雪拿起路阳的双手, 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床头柜的台灯色调昏黄, 将路阳眼中因距离而放大的雪白面庞染上柔光,乌黑眼睫细密均匀。

是梦吗?

路阳脑海里放响烟花,比除夕夜的烟花还要绚烂。

外面是十二月的雪夜,他的手心却热得发汗,忍不住搓了搓辛禾雪微凉的耳廓,路阳翻身爬上了龙床。

双手稍一用力,毫不犹豫地加深了这个吻。

青涩的气息交换,路阳把他所有的勇气都挤进了这个吻里,撬开辛禾雪的牙关,吞掉呼吸,索取所有赖以生存的空气,热烈得好像是一个初次登船就迎接风暴,明天就是末日的年轻水手。

辛禾雪的唇被吮得鲜红,吐息紊乱,缓了缓调整呼吸节奏,他对路阳道:“你不需要是最好的。”

“如果你害怕,你只要一直追着我,拽住我,让我没办法抛弃你,明白吗?”辛禾雪双手揽在路阳的脖颈后。

汇入心脏的血液烫得要命。

路阳这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心脏快要爆掉了,幸福到极点的时候人反而想哭。

【路阳爱意值99】

辛禾雪下达最高指示,“所以,以后不管有多蠢的问题,都要向我汇报,不要用你的脑子思考。”

路阳用力凿头,视线忽地又停滞不动了。

刚刚投入的亲吻,让彼此都没有留意动作的幅度,辛禾雪的睡衣领口纽扣松开了好几颗,露出一片深凹的锁骨和光洁胸膛,只差一点就能看见——

路阳一激动滚下了床。

“去哪?”

辛禾雪手肘撑起,不明所以。

路阳低着头,都快走到卧室门口了,吭哧一声,想到刚刚说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向辛禾雪汇报,老实道:“我去照顾一下弟弟。”

辛禾雪不假思索:“你不是独生吗?”

K为宿主十八岁的纯情笑了一声。

反应过来的时候,辛禾雪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代我向你弟弟问好。”

激得路阳打了个战,离开卧室的时候反手掩门,不敢直视辛禾雪的眼睛,“你先、你先睡吧。”

丢向门口的笔砸到门板后方,掉到地上,辛禾雪扯起被子睡觉了。

外面雪夜里只有零星静谧的光,十二月的白昼很短。

他们一生中最长最热烈的盛夏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