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4 章 被害妄想(10)
第174章被害妄想(10)[VIP]
余星洲压着眉峰,寒声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辛禾雪的眼皮跳了跳,觉得自己额际一突一突地发疼。
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的话,余星洲显然了解他在大世界的身份,明白一个男性是无法孕育后代的吧?
难道这个人从小到大的生物课完全睡过去了吗?!
他没有搭理莽撞的男子高中生,而是转向一旁看好戏似的顾觅风。
“顾医生,你好像误会了。”
辛禾雪勉强提起唇角的弧度,眼尾一点乌色小痣温柔荡漾。
“很感谢你的赠品,但可惜的是,我没有怀孕。”
至于那个赠送的验孕产品,当然是躺在垃圾篓里了。
顾觅风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这样啊,倒是我胡乱猜测了,不过你以后如果还有什么不适,都可以来我的诊所看看。”
“你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还是要注意饮食规律,多多休养才好。”
辛禾雪垂着眼睫,轻声回答:“多谢关心。那么,我该去看看孩子们的情况如何了。”
他和余星洲擦肩而过,便听见午后呼呼风声中,男生压低嗓音道:“放学后等我一下。”
维持着两人之间才能听清的音量。
辛禾雪因此瞥了他一眼。
余星洲暗示地向他挤了挤眼睛,不驯眉峰挑出一道凌厉弧度。
……?
辛禾雪眼中掠过淡淡茫然。
身后不远的木棉树底下,医生在抻了个腰之后,悠然喊道:“辛老师,等等我。”
辛禾雪仓促地对余星洲轻声应答,“嗯。”
一直到进入保健室内,回到小孩子嬉笑打闹的嘈杂环境中,辛禾雪才缓缓地了悟过来。
他刚刚还以为是余星洲顾忌有其他人在场,所以把话说得不明不白,但其实余星洲对他挤眉弄眼,恐怕没有别的暗语意思。
估计,就是在单纯地装酷耍帅吧。
辛禾雪沉默下来。
顾觅风走到他的身侧,不经意地随口问:“那个不良刚才和你说什么悄悄话?”
这样看来,也不完全是单纯耍帅,非要说有什么的话,可能就是刚成年小狗都会有的,一点试图圈地盘的竞争意识。
辛禾雪侧头看向顾觅风,莞尔笑道:“看来顾医生一直保持着孩童时期的好奇心。”
………
大概是都想着体检之后就能到操场玩游戏,孩子们急火火地完成了各个项目,离开保健室之前,每个人还得到了顾医生的两颗糖。
是士多店很常见的大白兔奶糖,不过按照城寨里的平均生活条件,零食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不嫌多的珍贵事物。
况且,比起油腻腻的猪油糖和气味大的榴莲糖,大白兔奶糖在孩子群里受欢迎多了。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哥哥!”
“谢谢……哞哞!”
李老师带领着鱼贯而出的队伍到操场空地去,辛禾雪本来正想离开,但目光掠过室内的一面墙时,停顿了脚步。
那是一面照片墙。
说是保健室,实际上像活动室一样也装修得很温馨,碎花贴纸和卡纸裁剪的小动物贴在墙面上,彩带边框围起来中间的十数张照片。
其中的一张写的是小六班,对应的就是现在的大六班,这是两年前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明珠站在第三排最边边的位置,看起来比现在要开心得多,旁边有一名穿着长裙的女性,飘飘长发,合照时微微弯腰揽住了明珠。
稍显年轻些的李老师站在对应一排的另一端。
按照站位和一个班配两名老师的惯例,这位长发的女性应该是当时的老师,至于为什么没有穿着园服,似乎是因为腹中的月份大了,即便穿着长裙,也能从照片上看出显怀的痕迹。
“辛老师!”保健室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有点羞涩地喊,“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又一个汗涔涔的小脑袋冒出来,“老师,我们来玩老鹰捉小鸡!”
………
就像那些小朋友口中所说的,明珠不和他们一起玩。
当大家在操场空地上三五成队地玩跳房子、丢手绢或者是老鹰捉小鸡的时候,明珠就在那棵木棉树下,安安静静地待着。
她拿着纸和笔,涂涂画画,似乎是倦怠了,又放下。
辛禾雪过去的时候,她正蹲在树根旁,一动不动地盯着蚂蚁搬动食物。
“明珠不过去玩吗?”辛禾雪瞥过远处的空地,跳房子的细妹总是看向这边,“她看起来很想和明珠一起玩呢。”
明珠抿起唇,“……”
她没有回答,辛禾雪也就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明珠从唇齿中挤出小声,“……不好。”
辛禾雪侧头,“什么不好?”
明珠回头,对他认真答:“她要回家的。”
辛禾雪蹙起眉,难以将这两件事情的逻辑联系起来,“当然,小朋友都要回家的,明珠不也要回家吗?”
风穿过枝叶,细细碎碎地落下红色花瓣来。
他们在树下,而另一边的李老师朗声对面前玩闹的这群孩子说道:“校服厂子的老板把货送了过来,这两天临近放学时分,都会有人在综合小楼架空层里等着,要是有幼儿园校服破了不能穿,或者丢了少了替换的,叫你们的爸爸妈妈到架空层那边去就可以买了。”
明珠攥住了校服的边角。
她手肘附近的布料打了一块颜色相近的补丁,但针脚细密几乎看不见什么缝补痕迹。
“是去年玩烟花棒烧坏掉的。”
“这样啊……”辛禾雪抬手将明珠发顶的花瓣捻下来,“烟花棒好玩吗?明珠的妈妈好像很擅长针线活。”
“……嗯。”
明珠抿起的唇终于弯起一点点弧度。
忽然, 李老师叫住脱离集体的小丫, 高声道:“现在还没有到放学的时候!不要到处乱跑!”
辛禾雪一撑膝站起来,他环视操场一圈,发觉了氛围的悄然变化。
即使这些孩子们还在游戏玩乐当中,但他们开始频繁向幼儿园大门看过去,随着太阳西移,脸色逐渐显出焦急,时不时探寻着,从肢体语言能够感受到他们期冀而焦灼的心情。
一个一个家长的身影陆续出现在幼儿园的铁栅栏门外。
辛禾雪看见今天被扣了小红花的小丫从不安的状态脱离,对着园外破涕为笑,“爸爸……!”
霎时间,有一根弦穿越千丝万缕,将珠子串联起来。
他想起李老师白天说的话——
“只要用这个办法就可以了,如果他们犯错了,那就扣掉他们的小红花数量。”
“表现好的孩子会获得小红花,放学来接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会高兴的。”
“我们幼儿园的都是乖孩子呢。”
执着于小红花与好孩子排行,遵守行为准则的背后,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
没有小红花的坏孩子,不会有父母过来接她回家。
也许听起来像是大人吓唬小孩的一面之词,但在这个处处透露怪诞诡异的幼儿园,是成立的。
辛禾雪蓦然低头看去。
原本在树下的明珠,连带着纸笔,都不见了。
李老师立在下午四点依旧燥热的阳光中,背着光,面容模糊地对辛禾雪招招手,“辛老师,过来门口,要确保每一个孩子和他们的家长牵手离开。”
………
下午四点半。
所有的孩子都已经牵着家长的手离开。
辛禾雪一直站在园门口,他很确信,这些孩子当中没有一个面孔是明珠。
李老师就像是没有发现班里一个叫明珠的孩子无家可归一样,他换掉了园服就向园外走,经过辛禾雪身侧时,提醒道:“辛老师,明天才会将新的园服发给你,这才上班第一天,也不用装作工作这么努力的样子吧?你不走是要留下来加班吗?”
辛禾雪微笑,“不,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小提琴落在教室里了,我回去拿一下。”
李老师皮笑肉不笑地,语气和善,“哦,那么快去快回,闭园时间是下午五点,不要错过了。”
“保安会清场的,别让人家难做。”
“上一个新人老师就是这样,工作太努力了可不好……”
他的话语消失在早春傍晚澄黄的光线中。
………
辛禾雪在教室里找到了自己的小提琴,将它收回琴盒中。
遗憾的是,教室里并没有见到明珠的身影。嶽戈
她会躲藏在校园的哪一个角落?
怎么样都是小孩子,怎么能独自在幼儿园里过一夜?
辛禾雪背着琴盒,一间间推开空旷的教室,猫下腰察看桌底,又拉开窗帘后。
第一间没有。
第二间没有。
第三间没有。
……
咚、咚、咚。
在搜寻到二层的教室时,外面响起了敲钟声。
幼儿园的敲钟方式还很原始,不是电铃,而是人为地去敲响对面行政小楼走廊悬挂的铜钟。
辛禾雪抬头看向教室墙上的塑料时钟。
五点了。
这是一个比较特别的时间点,在一些文化背景中,将17点作为进入逢魔时刻的标志。
空气中弥漫起厚毯子一般沉重的苔藓腥味,属于傍晚的昏黄转眼间褪去,灰暗侵入了室内。
教室前方的墙开始渗出水来,仿佛天长日久地受潮,般般湿痕盘踞在白墙上。
辛禾雪后退了一步,后跟踩上纸张,发出轻微的细响。
他弯下腰,将那张纸捡起来。
不是什么卡纸或者绘画作品,而是一张符纸。
辛禾雪再次抬头,发觉自己所处的环境竟然回到了一开始的六班。
教室前方的浮雕是熟悉的黑白配色圆耳朵老鼠,唇角提起笑出U型的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直向下的黑瞳抬起,视线向他刺过来,眼下缓缓地淌出两道水痕。
滴答地落到地板上。
辛禾雪攥紧符纸,转过身,他身后就是白天钉着绘画和手工作品的毛毡板,现在全是密密麻麻的符纸,一直封到天花板上。
黄纸符文斑驳,纸背透出湿绿色的霉斑。
辛禾雪不作犹豫,从教室后门离开。
果然回到了三楼。
“嘻嘻。”
窃笑声响起在走廊。
光线昏黄暗淡。
辛禾雪捕捉到一抹影子,一晃眼消失了。
“明珠?”
他急急地向前走。
南北走向的教学楼和东西走向的综合楼,每层有廊道是相通的,两栋楼就像是横放的T字,一横一竖中间有相连的点。
而去往那个相连的廊道,中间需要走过教学楼的楼梯口。
沉沉的脚步声,听着是从上一层楼下来,伴随着一串串钥匙在裤腰皮带上碰撞的声音。
是保安。
辛禾雪记得教师行为准则,严格遵守上下班时间,不允许逗留园内。
李老师说,保安会清场。
楼梯间有窗户透过夕阳光。
钥匙声清脆地响,影子无限地拉长在一级一级阶梯上,一直倾泻到走廊地面。
扭曲、膨胀、畸形。
看起来不像是个人形。
空气里哼着含混不清的歌谣。
辛禾雪向后靠墙,没有选择急速跑过走廊,那样无疑会侧方遇见下楼的保安。
他的掌心肌肤忽而发烫,青筋痉挛,就像是有什么要发芽了,将挣扎着破土而出。
辛禾雪被从后而来的一股大力拽住肩膀, 扯入旁边的教室里。
琴盒磕到了一点门框。
“谁?谁还没有走?”
钥匙声变得急促。
舌头分泌黏液般的涎水, 擦湿尖锐牙齿。
钥匙打开教室门,入目是落在地上的琴盒。
“找到你了。”
湿黏黏的体表,摩擦过地板瓷砖,它掀起窗帘,“在哪里?”
它探下头,一一掠过教室的桌椅,“在哪里?”
最终,它来到教室后方。
那是一排排储物柜子。
是由这个班的家长会集资采买的柜子,但买回来发现尺寸实际太大了,甚至可以容纳孩子躲进里面捉迷藏。
如果是成人,蜷缩到极致,也能够藏入。
“原来……在这里。”
它耐心地用手将一个个柜门拉开。
还剩下最后两个闭着的柜门,它仿佛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它伸手拉开倒数第二个门。
就在此时,“啪”地一声。
最后一个门猛地从里打开,撞到墙壁上。
“大叔,没想到你当鬼找人还挺快。”
挑染红发的不良儿童,从柜子里站出来。
而它手上已经打开的柜子里,黑发雪肤的小男孩缓慢地挪出来,不忘优雅地拍了拍衣服站上的灰尘。
“现在要换人当鬼吗?”
好像这是一场捉迷藏游戏。
突如其来的发展,让对面的“保安”明显地怔了怔,双目不甘心地扫过两个小孩胸前的名牌和身上的蓝黄花边幼稚园校服。
非本园儿童不得入园,必须佩戴幼儿园名字胸牌。
但很遗憾,他们没有超出规则之外。
“没有家长带走你们吗?”
余星洲抓住辛禾雪的手,“我爸妈没来,小雪你也是吧?”
他们的胸牌是余星洲下午从行政楼办公室里偷出来的,从已经休学或者转走的孩童胸牌里,很巧合的是,这个胸牌的小孩名字里也带了一个“雪”。
花朵幼儿园里有数百名孩童,“保安”不可能一个个都清楚。
“你们是哪个班的?”
它仍旧不死心。
孩子们放学后必须等待自己的家长,才能从这里离开。但据它所知,这个幼儿园应该没有那么多被家长抛弃而留下来的“坏孩子”。
它要去核对他们班级里的好孩子排行。
走廊外安静地回响着脚步声。
成年活人的气味鲜明,它顿时找到了更美味质量更高的目标,猛地冲了出去。
“嗯?”顾觅风扶了一下镜框,单手揣在白大褂兜中,“是保安吗?我正找你。”
“这么晚了,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它的嘴唇已经扯开到最大限度,裂到了耳垂下方,黑洞洞的口腔和尖锐的白牙向食物张开。
顾觅风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园长托我整理一下孩子们的健康档案。”
它死死盯着手信上园长的亲笔签名。
顾觅风:“但是综合楼的保健室已经上锁了,档案还在里面,我没有钥匙,正想找你借,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一整串属于综合楼的钥匙丢到地上。
它饿着肚子,气急败坏地离开。
顾觅风拾起钥匙,一步步来到教室门口。
“咦,这是谁家的丑孩子。”顾觅风皱起眉头,上下打量,“还染红毛,小小年纪不学好。”
忽而,他的脸色又如沐春风地迎接余星洲后面的孩子。
“宝宝太漂亮了,让哥哥抱一抱。”
辛禾雪站在那里,就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完美小王子。
黑发雪肤,睫毛生得长又密,鼻挺唇红。
“请离我远一点。”
他推开顾觅风凑过来的脸。
[我要报警了,怪叔叔不要动我们的小小猫…]
[我们老年人牙口不好,就是要多吃这种软软的小萌物口牙……]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