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国师?活神仙?流民?
“嘘……小声点!
国师府的人厉害着呢,前几天东街老刘就因为在酒馆多说了几句,第二天人就没了……”
“要进城西市集?没玉牌可不行!
那可是国师府特发的‘清心符’,能辟邪祟!”
“皇宫?
嘿,现在哪还有什么皇宫,都快成国师的道场喽!
整天敲锣打鼓的,吵得人睡不着觉……”
“征兵?招的不是兵,是‘护法道童’!
去了包吃住,还能得仙师指点呢!
就是……就是好像没见人回来过……”
“城隍庙的老庙祝?
早被赶走了!
现在那里供的是国师赐下的什么‘清净天尊’……”
信息零碎、杂乱,充满了恐惧、麻木、以及被刻意引导的狂热。
但拼凑起来,却勾勒出一幅令人心悸的图景:国师玄玑的势力已无孔不入,通过所谓的“清心符”(玉牌)控制人口流动,
以招募“护法道童”的名义吸纳青壮(甚至可能作为某种祭品),改造信仰体系,并实行严酷的言论管制。
然而,更深层、更核心的信息,诸如国师的真实来历、阵法的具体作用、皇宫内的确切情况,却如同被铁桶封锁,难以触及。
直到后半夜,魏星洛从一个喝得醉醺醺、差点掉进臭水沟的老更夫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出了一个名字和一个地点。
“……‘包打听’……西……西三巷最里头……
破棺材铺子……给够钱……他啥都敢说……
前提是……你命够硬……”
四人目光交汇。
西三巷是城西最破败、最混乱的角落,污水横流,乞丐与暗娼聚集,连巡夜的差役都懒得过来。
循着指引,他们最终在一条散发着浓烈尿骚和霉味的死胡同最深处,找到了一家几乎要塌掉的铺面。
门板歪斜,上面模糊能看出一个棺材形状的印记,早已褪色剥落。
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几乎不顶用的油纸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投下鬼魅般的影子。
铺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一股陈年木料腐朽和某种劣质线香混合的怪味从里面飘出来。
裴沐言指尖微动,一道极淡的探查符纹悄无声息地没入门内,片刻后,他低声道:
“里面有人,气息微弱,似有重疾,但……周围没有埋伏或陷阱。”
血渊微微颔首,她的感知也确认了这一点。
这地方破败得真实,不像诱饵。
魏星洛上前一步,用蒲扇柄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那扇歪斜的木门。
叩、叩、叩。
声音在死寂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等了半晌,里面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一声有气无力、沙哑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咳嗽。
“谁啊……大半夜的……报丧啊……”
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买消息的。”
魏星洛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开门,生意上门了。”
里面沉默了片刻,随即是铁链滑动的哗啦声。
吱呀一声,木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隙。
一张布满皱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老脸从门缝里探出来,一双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门外四人。
他看起来极其衰老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精明的、如同秃鹫般的光芒。
“生面孔啊……”老者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规矩懂吗?”
“灵石,还是金银?”裴沐言上前一步,袖中一枚下品灵石在掌心若隐若现,散发出纯净的灵气波动。
老者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贪婪地吸了吸鼻子,干瘪的喉咙滚动了一下:“……进来吧。”
他缓缓拉开门。
四人鱼贯而入。
铺子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小、更拥挤,到处堆满了破烂的棺材板、纸钱、香烛和一些看不出用途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那股怪味更浓了。
只有角落里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老者佝偻着背,颤巍巍地走到一张积满灰尘的破木桌后坐下,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才抬起眼:
“问吧。
价格……看消息的斤两。
先付定金。”
血渊站在稍靠后的位置,蒙眼的鲛绡微微转动,“看”着老者。
她的感知穿透那副虚弱不堪的皮囊,隐约捕捉到其体内一股极其隐晦的、被某种手段强行续命的能量残留,以及……一丝极淡的更加精纯的气息。
她心中微凛。
裴沐言没有废话,将那块下品灵石放在桌上:
“国师玄玑,真实根底。”
老者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人斑的手,一把抓过灵石,塞进怀里,动作竟出奇地敏捷。他浑浊的眼睛扫过四人,嘿嘿笑了两声,声音嘶哑难听:
“胃口不小啊……
一上来就问这个……”
他喘了口气,压低声音,如同鬼魅低语:
“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天降仙师。
半年前,他是跟着北边逃难来的流民混进城的!
那时候……他可没现在这么风光,缩在难民营里,病得快死了……”
四人心中一震!
流民?!
“然后呢?”魏星洛追问。
“然后?”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然后……宫里就传出消息,陛下得了怪病。
再然后……这家伙就不知怎么治好了陛下,一步登天了!
嘿嘿……你说巧不巧?”
“他修炼的是何功法?阵法目的何在?”
季灼墨冷声问。
老者又剧烈咳嗽起来,半晌才缓过气,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
裴沐言面无表情,又放上一块灵石。
老者迅速收起,浑浊的眼睛里贪婪更盛:
“功法?邪门得很!
吸人精气魂魄,炼香火信仰……那笼罩全城的阵法,就是个巨大的炼炉!
皇宫是炉心,百姓……嘿嘿……就是柴火!”
他声音带着一种疯狂的意味,
“你们没发现吗?
城里的人,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听话……魂儿都快被抽干啦!
剩下的,就是行尸走肉,乖乖给咱们的国师大人提供信仰之力呢!”
四人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以全城生灵为柴薪?!
这是何等丧心病狂!
“皇宫内情况如何?陛下是否已被控制?”
裴沐言沉声问,指尖又扣住一块灵石。
老者盯着他手中的灵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陛下?早就是傀儡啦!
被国师用邪术迷了心窍,整天就知道炼丹求长生!
皇宫?
里里外外全是国师府的人!
连只苍蝇飞进去都得登记!”
他忽然压低声音,几乎凑到桌前,神秘兮兮道:
“不过……听说宫里最近也不太平。
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国师发了好大的火,搜查得更严了……”
丢了东西?
四人心中一动。
就在这时,血渊忽然上前一步,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身上的魔气从何而来?
谁为你续的命?”
老者浑身猛地一僵,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极度的惊恐,仿佛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他死死盯着血渊蒙眼的鲛绡,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你……你……”
噗!
毫无征兆地,老者猛地喷出一口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魔气的血液,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眼中还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一道极其隐晦的、种在他神魂深处的禁制,在被点破关键秘密的瞬间,爆发了!
“!”
裴沐言脸色一变。
血渊身影一闪,已至老者身旁,指尖凝聚幽冥之力点向其眉心,试图稳住那即将溃散的神魂,却晚了一步。
禁制歹毒无比,瞬间便将其神魂连同生机彻底湮灭!
老者瞪大着眼睛,气息已绝,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店铺内死寂一片,只有豆大的灯花偶尔爆开一丝细微的噼啪声。
消息打听到了,却也引来了更大的迷雾与……杀机。
国师玄玑,竟可能与北境魔物有关?
他以全城为炼炉?皇宫内还丢了重要东西?
四人面色凝重地看着地上迅速冰冷僵硬的尸体。
这条线索,断了。
但更深的黑暗,已然露出了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