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时代，或许真的变了
“刘部长？”白杨愣了一下。
他和这位主管全国进出口贸易的部长，因为之前一些技术出口的事情打过几次交道，但交情不深。
这个时候，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他说了是什么事吗？”白杨揉了揉太阳穴。
“说了，”小李的表情更加古怪了，“他说，毛熊那边的外贸代表团，最近又在闹幺蛾子了。”
“毛熊？”白杨的动作停住了，眉头微微挑起。
“是的，”小李汇报道，“就是我们之前通过哈工大那边，出口给他们的那批‘幸福’牌电热毯。合同是三年前签的，每年定量供应。”
“最近他们的新代表来了，非说我们的产品质量下降，要求我们把价格再降低百分之三十，否则就要单方面撕毁合同，还要我们赔偿他们的‘损失’。”
听完汇报，白杨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呵……这帮老大哥，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他太了解这帮家伙的德性了。
自视甚高，蛮横无理，总觉得他们还是那个可以对别人颐指气使的“老大哥”。
所谓的“质量下降”不过是借口，核心就是想仗着他们自以为是的地位，强行压价，占点便宜。
放在以前，这或许还真是个麻烦事。
但现在……
白杨觉得有些滑稽。
“刘部长怎么说？”白杨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问道。
“刘部长说，合同白纸黑字，我们占理。但他那边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毕竟双方还有很多其他的贸易往来。所以想问问您的意见，毕竟当初这个出口项目，是您一手促成的。”小李说道。
“我的意见？”白杨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我的意见很简单。”
他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保密电话，直接拨给了刘部长。
电话很快接通。
“刘部长，我是白杨。”
“哎呀，白杨同志，没打扰你工作吧？”电话那头传来刘部长热情的笑声。
“没有，刚开完会。小李把事情跟我说了。”白杨直入主题，“为了几条电热毯，不值当跟他们浪费口水。这事儿您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你来处理？”刘部长有些意外。
“对。”白杨的语气很平静，“您就当不知道这回事。他们再找您，您就说这事您做不了主，让他们等着。其他的，您什么都不用做。”
刘部长虽然一头雾水，但出于对白杨的信任，他还是立刻答应了下来：“好！没问题！我听你的！”
挂掉电话，白杨又拨了另一个号码，这是打给研究所材料供应处的。
“老张，是我。”
“所长！您有什么指示？”
“我们下个月，是不是有一批高纯度的金属锗和几套特种合金的粉末冶金设备，要出口给毛熊？”白杨问道。
“对！是有这么一批货，合同都签了，下周就要装船了。”
“嗯，”白杨淡淡地说道，“把这批货，给我扣下来。”
电话那头的老张愣住了：“啊？所长，这……这可是有合同的，无故扣货，算是违约，要赔偿的。”
“谁说我们是无故扣货了？”白杨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给他们发个函，就说，我们的质检部门在出厂前的最后一次抽检中，发现这批产品的某些技术参数存在微小的波动。”
“虽然在合同允许的误差范围内，但本着对合作伙伴高度负责的科学精神，我们决定，对这批产品进行为期……嗯，至少三个月的全面复检。什么时候复检完成，什么时候再发货。”
电话那头的老张，先是沉默了两秒，随即恍然大悟，忍不住笑出了声：“明白了所长！我这就去办！保证办得妥妥的！一定把我们认真、严谨、负责任的科学精神，传达给我们的国际友人！”
“去吧。”
白杨挂断了电话，端起茶杯，悠然地喝了一口。
对付流氓，有时候，你得比他更“讲规矩”。
……
正如白杨所料，他的这记“太极推手”，效果立竿见影。
四九城，外贸部大楼。
毛熊代表团的团长，伊万诺夫，一个有着鹰钩鼻和浓密眉毛的中年男人，正焦躁地在会客室里来回踱步。
他那身笔挺的西装，此刻也因为他的烦躁而显得有些褶皱。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还带着胜利者般的微笑，准备来欣赏一下对方的为难表情。
他以为，用小小的电热毯合同，就能轻松地敲打一下这个正在崛起的邻居，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老大哥”。
可他等来的，不是中方在电热毯价格上的妥协，而是一份措辞极其“诚恳”和“负责”的函件。
高纯度金属锗！
特种合金粉末冶金设备！
伊万诺夫的心脏猛地一缩。
电热毯只是他用来试探和羞辱对方的工具，那些东西，才是他们这次来华夏的真正目标！
那是他们国内的军工复合体，尤其是半导体和航空发动机部门，急需的战略物资！
没有那批高纯度锗，他们最新的雷达项目就要停摆！
没有那几套设备，他们下一代战斗机的发动机叶片材料，就无法进入量产！
“三个月的全面复检？”伊万诺夫看着函件上的字眼，气得差点把牙咬碎。
这他妈是什么狗屁的“负责任的科学精神”！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而且是精准无比，打蛇打七寸的报复！
对方甚至都懒得跟他谈电热毯的事情，直接釜底抽薪！
“刘！刘部长呢！我要见他！”伊万诺夫冲着门口的工作人员大吼。
工作人员礼貌地躬了躬身：“不好意思，伊万诺夫先生，我们部长临时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了，今天可能没时间见您。”
“会议？什么会议比我们的合作更重要？！”伊万诺夫怒不可遏。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工作人员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
伊万诺夫一拳砸在桌子上，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用尽全力挥拳的拳击手，结果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所有的力气都被化解于无形，还差点闪了自己的腰。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踢到铁板了。
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他们不争辩，不吵闹，只是默默地，拿出了他们手里真正的王牌。
伊万诺夫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知道，如果那批货真的被拖延三个月，他回国之后，要面对的，绝不仅仅是上司的责骂，甚至可能是克格勃的审查。
他不敢再有丝毫的傲慢，立刻冲回自己的办公室，抓起电话，用颤抖的声音，向莫斯科拨去了紧急通讯。
……
莫**科，克里**宫。
一间戒备森严的会议室内，几位身穿军装或深色西装，神情严肃的男人，正围坐在一张长桌旁。
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和紧张的气息。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头发花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的老人。
他是主管安全和对外情报工作。
“所以，伊万诺夫的试探，失败了。”老人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
“是的，**同志。”一名穿着克格勃制服的将军站起身，汇报道，“我们低估了对方的反应速度和反制力度。”
“他们没有在电热毯这种细枝末节上与我们纠缠，而是直接切断了我们更需要的锗和冶金设备的供应。手段非常高明，也非常强硬。”
“高明？强硬？”老人冷笑一声，“这背后，是底气。没有足够的底气，他们不敢这么做。”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扬了扬：“我们的情报部门，最近一直在分析华夏内部的各种异常调动。大规模的工程兵部队集结，在京郊建立了一个最高等级的保密工厂；”
“他们最精锐的战斗机团，突然停止了所有常规训练，进入了全封闭式的秘密改装；”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可能，”老人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并不怕我们！”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在座的都是人精，他们瞬间就明白了话里的含义。
一个国家的**态度，是其国力的直接体现。
对方敢于用如此干脆利落的方式，顶回这边给的压力，说明他们手里，握住了足以让他们无惧任何威胁的底牌。
“伊万诺夫的报告里说，对方只用了一个电话，就扣下了我们的货。”克格勃将军补充道，“而那个电话，是那位叫白杨的年轻人打的。”
“这说明，他在华夏的决策体系内，拥有难以想象的影响力。一个科学家，能直接调动战略物资的出口，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老人沉默了良久，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
“时代，或许真的变了。”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红场的方向。
“从今天起，改变对他们的策略。”他下达了最终的指令，“伊万诺夫的愚蠢行为，必须立刻纠正。”
“让他带上我们最好的伏特加和鱼子酱，去向那位刘部长，诚恳地道歉。”
“电热毯的合同，不仅要继续履行，我们还要主动加价百分之十，作为我们‘破坏合作氛围’的赔偿。”
“告诉伊万诺夫，他的任务，不再是施压和试探，而是不惜一切代价，修复关系，搞清楚他们到底取得了什么突破。从现在开始，对华夏，我们要以拉拢和交好为主。”
“是！**同志！”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一场由几条电热毯引发的外交风波，就这样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无声无息地消弭了。
而远在四九城的白杨，对此浑然不觉。
他此刻，正站在791厂巨大的恒温恒湿车间里，看着第一架披上了“幽灵”战衣的“龙腾”战斗机，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而迷人的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