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成功找到大型煤矿!
会议室里的亢奋情绪如同潮水般渐渐退去,留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期待和紧锣密鼓的行动部署。
周部长和李副局长又拉着几位老总工,就地在白杨那间“临时作战室”里,开始初步商讨人员调配、设备支持和时间节点等具体问题。
白杨很识趣地没有凑上去。
他知道,此刻自己最好的姿态,就是功成身退,像个纯粹的技术顾问,安静地待在一旁,随时准备解答可能出现的技术疑问,顺便竖起耳朵,听听这帮大佬们是如何将他的“理论”转化为国家行动的。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开始忙碌起来的研究所人员。
小李正指挥着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图纸和报告重新归类、打包。
这小子脸上洋溢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兴奋,走路都带风,仿佛他也参与了一项即将改变历史的伟大工程——嗯,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
白杨心里暗笑,这小子,倒是块搞行政的好料子,眼力见儿十足,情绪也足够饱满。
就是不知道,等真把他扔到晋西北或者内蒙东部那鸟不拉屎、风沙漫天的勘探一线去“体验生活”,还能不能这么精神抖擞。
几位老专家没有立刻离开,他们围着那几张关键的图纸,还在低声讨论着,手指在图上点点划划,偶尔交换一个眼神,里面有凝重,有探究,也有被勾起来的专业热情。
那位地矿部的老专家,姓王,王总工,走到白杨身边,递给他一支烟。
白杨笑着摆摆手:“谢谢王总工,我不抽烟。”
王总工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白杨同志,你这个模型,很有意思。”他没有用“大胆”或者“新颖”这类词,而是用了“有意思”,这在他们这些搞了一辈子地质的老人嘴里,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主要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加上一点点运气。”白杨谦虚道。
他知道,在这些真正奠定了国家地质基础的老前辈面前,任何一点骄傲都是浅薄的。
“运气?”王总工笑了笑,烟灰抖了抖,“搞地质的,谁不盼着运气?但光有运气可挖不出矿来。”
“你那个‘综合评估’的思路,把不同来源、不同精度、甚至不同时期的信息,用一种新的逻辑串起来,试图从宏观构造背景上寻找线索,这个方向是对的。”
他顿了顿,看着白杨,眼神变得锐利了些:“不过,白杨同志,理论推导和实际情况,往往隔着千山万水。地质构造的复杂性,超乎想象。”
“图纸上的一条线,实地可能就是几十上百米甚至更厚的覆盖层,一个推测的有利构造,可能早就被后期构造破坏得面目全非。”
“我明白。”白杨点头,表情诚恳,“王总工,您说的这些,正是我们下一步需要通过实际勘探去验证和解决的问题。”
“我的模型,只是提供了一个可能性,一个值得投入资源去探索的方向。最终能不能找到煤,找到多少,还要靠咱们地质队伍一锤子一钻头地去敲定。”
他这番话,既表达了对勘探工作的尊重,也巧妙地将最终结果的“不确定性”摆在了台面上,进一步降低了自己这个“理论提出者”的风险。
万一,万一真有什么变故(虽然他知道可能性极小),那也是地质条件的复杂性所致,而非他理论的根本性错误。
王总工赞许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很好。年轻人有想法,不冒进,踏实。”
他拍了拍白杨的肩膀,“部里很快会成立专门的勘探项目组,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这边提供一些更详细的资料,甚至可能需要你或者你的团队成员,随队提供一些咨询。”
“没问题!王总工,只要国家需要,我们研究所责无旁贷!”白杨立刻表态。
他知道,这既是信任,也是一种“绑定”。
他必须深度参与进去,才能在关键时刻,不动声色地给出一些“提示”,确保勘探工作能够沿着他预设的“正确”方向前进。
送走了各位领导和专家,作战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白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李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兴奋:“白工,成了!真的成了!周部长他们都拍板了!”
“嗯,只是第一步。”白杨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一口气喝了大半,“接下来,才是硬仗。你这边,把我们所有的分析资料、引用的文献、计算过程,都整理好,分门别类,做好备份。”
“特别是那几个关键区域的详细图件,要标注清楚我们推测的重点勘探靶区和依据。估计很快,部里的人就要来对接了。”
“明白!”小李用力点头,像打了鸡血一样,“我马上去办!”
看着小李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白杨揉了揉太阳穴。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导演,费尽心机搭好了舞台,选好了演员,写好了剧本,现在,大幕终于拉开,演员们即将登场。
但他这个导演,却只能在幕后,紧张地盯着每一个环节,祈祷着演出能够顺利进行。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白杨所料,进入了一种高速运转但又充满程序性的节奏。
地矿部和煤炭部联合牵头,迅速成立了“晋西北及内蒙古东部煤炭资源潜力补充勘探领导小组”和相应的“前方勘探指挥部”及“技术专家组”。
文件以加急的形式下发,人员从各自系统内的王牌地质队和研究院所抽调,都是经验丰富、能打硬仗的骨干力量。
白杨的研究所,作为“理论策源地”,自然也被纳入了技术支撑体系。
白杨本人,被聘为“领导小组特邀技术顾问”,这是一个相当微妙的头衔,既体现了对他的重视,又没有赋予他直接的行政指挥权,正好符合白杨低调参与、侧翼影响的策略。
各种协调会、技术对接会、前期准备会,密集地召开。
白杨带着小李等人,也成了这些会议的常客。
他需要不断地向不同层级、不同专业背景的人,解释他的“模型”和“推论”,回答各种刁钻或基础的问题。
每一次解释,他都小心翼翼,既要让对方听明白核心逻辑,又要避免泄露“天机”,把一切都归结于“基于现有资料的深度挖掘和综合分析”。
他甚至还主动指出了自己模型的一些“局限性”和“不确定性”,比如对深部构造的推断精度有限,某些区域的古环境恢复存在多种可能解释等等。
这种坦诚,反而赢得了更多专业人士的信任。
搞技术的都明白,任何理论模型都有其适用范围和边界条件。
一个敢于承认自身局限性的模型,往往比一个宣称“包治百病”的模型更可靠。
与此同时,白杨也没闲着。
他利用自己“技术顾问”的身份,名正言顺地获取了更多、更详细的地质资料。
包括一些过去他这个级别和单位接触不到的内部勘探报告和原始数据。
这些资料,进一步印证了他脑海中的“藏宝图”,也让他对即将开始的勘探工作,有了更强的信心。
他甚至还“建议”勘探队在某些区域,采用一些当时国内不太常用,但他知道非常有效的勘探技术组合,比如高分辨率地震勘探配合精密的重力、磁力测量,以及特定的钻探取样分析方法。
这些建议,都以“根据模型推断,该区域地质构造较为特殊,建议采用某某方法可能效果更佳”的形式提出,听起来合情合理,逻辑自洽。
日子就在这种紧张而有序的节奏中一天天过去。
初冬的寒风开始刮过四九城。
研究所的暖气还没来,办公室里有些阴冷。
白杨裹着一件军大衣,手里捧着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泡着浓茶。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是李副局长打来的。
“白杨同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副局长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兴奋,“刚刚收到前方指挥部的初步报告,晋西北那边,第一批补充勘探钻孔,有几个钻遇了厚煤层!初步判断,煤层稳定,厚度……相当可观!”
白杨的心脏猛地一跳,随即一股巨大的暖流涌遍全身。
他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声音却努力保持着平静:“太好了!李副局,这说明我们前期的推断方向是对的!”
“何止是对的!简直是神了!”李副局长显然非常激动,“王总工他们几个老专家,看了传真过来的钻孔柱状图,都说这次发现的意义,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大!”
“周部长已经知道了,也非常高兴,让我一定转达他对你和研究所同志们的感谢和慰问!”
“这都是领导小组指挥有方,勘探队员们不畏艰辛、努力工作的结果。我们的理论,只是提供了一个可能的方向。”白杨赶紧把功劳往外推,这种时候,越是成功,越要低调。
“你啊,就别谦虚了!”李副局长笑道,“对了,内蒙东那边,地表覆盖层厚,钻探进度慢一些,但根据最新的物探剖面解译,也显示出非常有利的迹象,找到大型煤田的可能性非常大!”
“太好了,真是双喜临门!”白杨由衷地感到高兴。
挂了电话,白杨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铅色的云层依旧厚重,但似乎不再那么令人压抑。
他知道,这只是初步的胜利,距离真正将这些乌金大规模开采出来,转化成支撑国家发展的澎湃电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他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一小半。
剧本的关键情节,开始按照他的预期上演了。
他拿起桌上的铅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轻轻画下了一个简陋的发电厂轮廓,然后在旁边写下了几个字:
高参数、大容量、超超临界……
……
窗外的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子,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细碎的声响。
白杨放下手里那张画着简陋发电厂轮廓的纸,重新给自己续了点热水,浓茶的苦涩在口腔里弥漫开,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安稳。
初步的成功,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没过两天,研究所的小院里就热闹起来。
先是部里派来了慰问组,送来了锦旗和一些象征性的慰问品——几箱苹果,几袋子当时稀罕的南方蜜桔,还有几捆印着“劳动光荣”的搪瓷缸子。
“白所,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李副局笑容满面:“周部长还特意嘱咐我,要多关心、多支持你们研究所的工作。”
“谢谢领导。”白杨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对了,”李副局长话锋一转,“晋西北那边初步探明储量巨大,这煤怎么运出来,怎么用好,也得提前考虑起来。”
“我听前方指挥部的老王说,他们初步估算,光是第一批探明的区域,如果全部开采,可能比我们现在全国一年的煤炭增产任务还要多!”
来了!
白杨心头一动。
他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话,而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飘扬的雪花。
北风似乎更紧了,吹得窗户的缝隙呜呜作响。
办公室里的暖气依旧半死不活,但他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李副局,”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找到资源是第一步,是解决了‘有没有’的问题。但更重要的,是如何高效、清洁地利用好这些宝贵的资源,解决‘好不好’的问题。”
“哦?你有什么想法?”李副局长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白杨转过身,表情认真,“我们国家现在电力缺口很大,严重制约了经济发展。晋西北和内蒙东的煤炭资源,无疑为我们提供了巨大的能源保障。”
“但是,如果我们还是按照老办法,建一堆效率低、污染大的中小型火电厂,那不仅是对资源的浪费,长远来看,环境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这话切中了要害。
这些年,各地为了发展经济,上了不少小火电项目,技术落后,管理粗放,效率低下,煤耗惊人,环境污染问题也日益突出,高层对此并非没有察觉。
“那你的意思是?”李副局长追问。
“我个人觉得,既然我们拥有了这么好的资源基础,是不是可以在能源利用的技术路线上,也搞一点‘跨越式发展’?”白杨小心翼翼地抛出自己的观点。
“我注意到,国际上,特别是西方发达国家,大型火电机组的发展趋势,是朝着高参数、大容量的方向发展。”
“比如,超临界,甚至超超临界技术,发电效率比我们现在普遍使用的亚临界机组高出一大截,同样发一度电,消耗的煤炭更少,产生的污染物也更少。”
“超临界?超超临界?”李副局长显然对这几个名词有些陌生,但“效率高”、“煤耗少”这几个关键词,他听得真真切切。
“是的。”白杨点点头,继续“科普”:“简单来说,就是利用更高的蒸汽温度和压力,来驱动汽轮机发电。”
“技术难度当然更大,对材料、设计、制造、控制的要求都非常高。但一旦突破,效益也是巨大的。”
“我们现在发现了这么大的煤田,如果能配套建设一批这样先进、高效的大型坑口电站,通过高压输电线路把电送出去,那对于缓解全国性的电力紧张,提升我们国家整体的能源利用效率,意义非凡。”
他没有直接说“我们应该立刻上马超超临界项目”,而是将其作为一种“国际趋势”和“值得研究的方向”提出来。
这种建议,听起来更像是基于专业知识的理性分析,而不是凭空的臆想。
李副局长眉头微蹙,显然在快速消化白杨提供的信息。
他虽然不是发电领域的专家,但常年在能源系统工作,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他敏锐地意识到,白杨提出的这个方向,如果真能实现,那将是能源领域的一场深刻变革。
“高参数、大容量……听起来是很好,但技术难度大,投入肯定也不小吧?我们国家现在的工业基础,能支撑得了吗?”李副局长提出了现实的疑虑。
“这确实是关键问题。”白杨坦诚道,“所以,我只是提出一个思考方向。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先组织力量,对这些先进技术进行深入的调研和论证。”
“比如,派一些专家出去考察学习,引进一些关键技术和设备进行消化吸收,甚至可以考虑和国外进行技术合作。”
“同时,也要评估我们自身的工业能力,看看哪些环节可以自己攻关,哪些需要借助外力。这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他把调子放得很低,姿态摆得很正,处处体现着“科学、严谨、实事求是”的态度。
李副局长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白所,你提的这个思路很有价值。能源利用效率,确实是我们下一步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
“不能守着金山,还过穷日子,更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牺牲长远的发展和环境。”
“这样,你能不能抽空,就你刚才谈到的这些想法,整理一份更详细的材料?不用太正式,就当是内部参考。我找机会,向部里的主要领导汇报一下。”
“好的,李副局长,没问题。”白杨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种子”算是成功播下去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引起高层的注意,启动相关的研究和论证。
至于后续如何发展,他有的是耐心和办法,慢慢引导。
“还有,”李副局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内蒙东那边,虽然钻探进度慢,但最新的物探解译结果非常乐观,几个重点靶区都显示出极厚的低频反射特征,很可能意味着巨厚煤层的存在。”
“前方的同志们干劲很足,估计春节前能拿到第一批钻孔的初步结果。”
“太好了!”白杨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希望那边也能尽快传来好消息。”
送走了李副局长,白杨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天地间一片苍茫。
桌上的那杯茶已经凉透,但他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晋西北的成功,为他赢得了宝贵的“话语权”和“信任度”。
现在,他终于可以开始,小心翼翼地,将话题从“找煤”引向“用煤”,从地质勘探,延伸到能源利用的更高层面。
他重新拿起铅笔,在那张画着简陋发电厂的纸上,又添了几笔。
这次,他画的不是烟囱,而是一条蜿蜒曲折的超高压输电线路,从发电厂一直延伸到远方,消失在纸的边缘。
能源的大动脉,不仅要找到源头,更要铺设好通向未来的血管。
这场由他点燃的火,想要真正燎原,还需要更多的耐心,更多的智慧,以及,对时代脉搏更精准的把握。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快到年底了。
这个冬天,似乎格外漫长,但也格外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