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麻雀
医院的花圃里，开着几色的月季，其他常青的植物，也生的极为繁盛，但来来往往的人流，鲜少有人瞩目，反倒是大毛这样留心风景的人，成了一道风景。
大毛挪走自己打量的目光，反做若无其事状，坐回医院候诊长椅。医院里人流虽多，却也无人高声喧哗，一切都井然有序，随着人工智能的叫号，大家都按着既定的程序，一路奔向自己的每一程目的地。
很快妈妈便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大毛汇合后，坐上了一辆接送车，一路开往阔别已久的居住小区。
在饭店门口，妈妈犹豫了片刻，到底是停了下来，将东西从车上一一拿下来，放到地上，看着医院的车消失在视线里，妈妈的掌心在大毛的头顶轻轻婆娑，片刻一声长叹：“走吧！”
刚一弯腰，便觉一道身影从背后穿了过来：“红艳姐！”小李那张笑靥如花的脸，直直的打量着母亲，见母亲手上沉重，忙伸手过来，分担一二：“怎么这么多东西？”说着扭头看着大毛：“毛毛，都好了吗？”
大毛抬头看着小李，不知为何，心情莫名的有了几分低落，随即低下头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因为心里挂念着小雅妈妈，遂开口问道：“奶奶在家吗？”
“在的！在店里！”小李随口答道。
“二宝三宝怎么样？”妈妈语气中满是疲惫。
“小家伙们好着呢！这几天看着长牙，就是流口水流的厉害！”小李说着话，提着东西走到大毛身边，用手背碰了碰大毛，压着下巴，笑道：“你在医院里碰见谁了？”
大毛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小李，心说我还没见到奶奶告诉她呢，小李是怎么知道的。
妈妈走在前面，急步进大厅，只有大毛跟小李在后面慢慢的走着。
“你是怎么知道的？”大毛皱了皱眉头，侧脸看着小李：“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到医院看我了吗？”
“哦！那没有！”小李直起腰身：“店里每天都这么忙，我哪有功夫去看你？”
“我看你天天都没事干！还让我妈妈给你发工资！”大毛不悦的翻着白眼，瞅了一眼小李，低头快步走上台阶。
“你个小没良心的！”小李提着东西连忙追了上来：“我对你不好吗？！”说着抬眼看了看妈妈的背影，接着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干活？”说完撇了撇嘴：“哼！算了！不跟你个小屁孩计较！反正啊！以后你别想吃到我跟小余买的东西！”说着得意的扬着下巴，向大毛示威。
大毛轻藐的瞥了眼小李：“小余哥哥才不会听你的呢！”说完进了大厅。
小李气的直跺脚，跟着追了进来：“好你个毛毛！你给我等着！”刚说到这里，姥姥从后廊走来：“好了没有哇！毛毛？”
“好了！”小李将东西放到吧台后，指了指大毛：“都可以跟我顶嘴了！”
“可吓死我了！以后就是有金竹笋，银竹笋我也不去掰了，要是生病有个好歹，看你奶奶不撕了我！”说着丧气的坐到椅子上。
“你看你这话说的！”小李回头看了眼吧台后的大毛：“小孩哪有不生病的？难道是因为你带着才生病的？！”
“哎！”姥姥深深一叹，将头伸过来，靠近大毛：“还有哪不舒服没有？有！告诉姥姥！”说着往前挪了挪脚。
“您看看您！是您多心了！”小李加重了语气，姥姥抬眼看了看小李，看着大毛摇了摇头，退回原来位置。
“我看看是谁回来了！？”话音未落，奶奶的声音从棋牌室方向传来，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在吧台前站定，打量着大毛：“好了！精神多了！”说着转过身去，背靠着吧台：“眼看着那天精神都不好，一张小脸黄黄的，烧的通红！”说着瞟了眼姥姥，将手上的袋子提了提：“亲家！你看！这剩菜剩饭我给掂走了，回头可别忘了，冤枉让谁给偷去了！”
姥姥张了张嘴，还未答话，奶奶已经再次开口，冲小李说着：“这可都是好东西呀！你看！都是当天的，新鲜的！白扔了可惜！”说着一叹：“你说！哎！小雅妈妈也可怜了！看这样子要早产！你说谁能想的到呢？”说着转过身来，正对着吧台，一眼看见大毛，冲大毛招了招手：“你在医院看见小雅妈妈了是不是？”
大毛缓缓点了点头，奶奶早已转过身去：“当初她那名声实在是不好！你说你今天跟跟这个，明天跟跟那个，有哪个想跟你实心结婚？”
“阿姨！你说的是小雅妈妈吧？！”小李突然开口问道。
奶奶连忙摆手笑道：“哎呦！你看看！这么年轻，心眼可不能这么多！”说着拍了拍小李的手臂：“我说小雅妈妈呢！说顺嘴了！你还跟我一个长辈计较！”说着闭了闭眼，再次靠近小李：“这次听说生气了！小雅她妈花钱…”说着捏着三根手指撅了撅嘴：“实在太厉害了！”说着撇着唇角：“有两个月都没上来了！”一拍双手：“这下好了吧！我看这要早产了！有他花钱的！”说完抿了抿双唇，一低头看见手上的食品袋：“我把这东西送过去，她不能不要？！”
“这都没怎么动！你送过去吧！以后要有干净的，我让小余给留着！”小李附和。
奶奶缓缓甩着袋子，鼻中一叹，站直了身子：“是的！我给送过去，顺便看看小雅妈妈！”抬眉看了看大毛：“毕竟还怀着孕呢！”说话间转身看见姥姥，将手上的袋子提了提：“亲家！你没意见吧！？”
姥姥赔笑站了起来，扶着双腿往后厨走去。
看着姥姥离去的背影，奶奶无奈一笑：“一家子都是没嘴的！”撇嘴看向小李：“幸亏我们还没占她什么呢！”说着抬眼看见大毛，看见大毛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脑，无奈用食指点了点：“你再看看这个！”说着暼了眼姥姥的背影：“都跟跟我有仇似的！”说完抿唇，甩着袋子走出了大厅。
小李目送奶奶离去，扭头看向大毛，笑道：“总玩电脑不好！”见大毛不答，接着问道：“你不去看看你两个弟弟？”
大毛不答，低头在键盘上寻找操作键，一阵脚步声响起，小李悄悄退回原处，大毛未及抬头，电脑已被按下强制关机键，大毛猛然抬头，只见妈妈站在身侧，一手抱着弟弟，一面怒视大毛，小莉跟小壮两人跟在不远处，另一个弟弟，被小莉抱在怀里，吴妈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姥姥跟着从后厨方向折回。
大毛将头一梗，“噌”的一声站上椅子，双手叉腰，妈妈胸口急速起伏，姥姥急步跑上前，果断的挡在了妈妈扬起的巴掌前面，狠狠的瞪了一眼妈妈，转身柔声道：“毛毛！咱不玩电脑了！好不好哇！？”
“你问问他，在医院检查，他是不是近视了？！”妈妈指着大毛，气急败坏：“人家让他去配眼镜！你看看！你才多大？！回来才一会，你又玩上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姥姥连忙劝道：“你再把自己给气坏了！小孩靠哄！老人靠请…”
“还哄？！你看他像个好孩子吗？！”妈妈不等姥姥说完，马上回口。
“小李！赶紧！把你红艳姐给弄到后面去！一会有客人看见，你说像啥子？！”姥姥心痛不已！
小李闻言答了一声：“好！”说着走到妈妈身前，将姥姥跟妈妈两人隔开：“红艳姐！红艳姐！你冷静冷静！”说着便去扶妈妈的手臂，妈妈气息未定，小李接着说：“咱们先到后面去！到后面夹道里！有啥你跟我说！”
妈妈抬眼看了看小李，又看向姥姥。
此时，姥姥正弯腰，将大毛从椅子上往下拽：“毛毛啊！俺毛毛乖！你看看你表哥！”说着回头去找小壮：“壮啊！你跟毛毛说，咱们逮到一只小鸟是不是？”
小壮被小莉用腿推了一把，怯怯上前，双手揪住衣服后襟：“毛毛，奶奶给我逮了只麻雀！”
大毛双眼瞟向小壮，姥姥回头看了一眼小壮趁机问道：“鸟呢？”说完双手拉住大毛的手臂，将大毛从椅子上拉下来：“姥姥给忘了，鸟养在楼上呢！小壮说等你回来给你看看，就一直养着！是不是啊小壮！？”
小壮抿唇一笑，上前拉住大毛手腕，大毛看了看小壮，抬眼看了看妈妈，被姥姥拉着穿上了鞋子，反手抓住小壮，一溜烟往后门方向跑去，姥姥扶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紧跟着两人，往后门方向而来，妈妈还要追上，姥姥连忙阻止：“你别跟来了！带着两个孩子吧！”一面招呼小莉：“小莉把弟弟放下，快上楼看着弟弟！”
“哎！”小莉连忙应下，回身将弟弟塞到吴妈怀里，跟着跑上了楼梯。
顶楼，大毛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上来了，此时再来，楼上嫣然已是焕然一新，蔬菜长势喜人，菜花落尽，黄瓜已经上架，仔细看去收获在望，辣椒也开始挂果，要不了多久，便能吃上。
而那只麻雀被一根细绳栓在栏杆上，小小的身躯，只有那么一点，不是听见鸟叫，很难发现，看着那个灰褐色的小不点，大毛心底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不过马上便被那鸟的叫声，和灵动的身躯吸引了过来。
“它吃什么呢？”大毛蹲在地上，试图去摸鸟毛，不想小鸟上蹿下跳，总也摸不到，小壮蹲在大毛身侧，提着绳子，将麻雀的脚踝高高吊起，笑道：“这样摸！”
紧跟其后的小莉，上前一步，一把将绳子从小壮的手上拽了过来：“你这样拽它，它的腿会断的！”
小壮笑了笑，站起身来，跑到走廊方向，片刻抓了一把稻谷，走到大毛身旁，扔了几粒在地上，不想麻雀受了惊吓，惊叫着总也不肯向前。
“你看吧！被你吓着了！”小莉说着从小壮手里接过一些稻谷，小心的往前挪了两步，轻轻的将稻谷撒在地上，柔声道：“快吃吧！”
大毛看了看，从小壮手里，接下了剩下的稻谷，跟着往前挪到小莉身旁，那鸟却惊的马上跳开，大毛只得将稻谷扔到更靠近麻雀的地上，往后挪了一步，蹲回小壮身边，只看着而已。
一轮红日，缓缓落向西方天际，直到黑暗将最后一片彩云吞没，这一天竟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