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虚与委蛇，九层压顶
黑风营中枢，那座由黑色巨岩垒砌的堡垒，沉默地矗立在坊市最高处，如同俯视众生的幽冥巨兽。-咸_鱼+看-书^罔` \耕-歆?罪\哙`
堡垒大门前，西名练气三层巅峰、身着暗红纹路重甲、气息冷冽如冰的护卫，如同西尊门神。
当“迷蝶谷千幻，携副门主柳风，特来拜会王会长”的话语清晰传入堡垒深处时，正在静室内以魂幡鬼气温养血怨、巩固练气六层境界的王幽，墨色瞳孔骤然一缩！
千幻上人？！练气九层！
粉面郎君柳风？！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道惊雷！尤其是柳风！他儿子柳玉郎，正是自己练气二层时为突破三层、掠夺资源所杀！
那段记忆清晰无比——利用对方好色轻敌，黑袍厉鬼偷袭…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绝无活口，更无目击者！
一丝极其细微的、源自本能的警兆瞬间掠过心头，但立刻被更加冰冷的理智碾碎。
惊慌无用。墨色瞳孔深处，那点凝固的猩红微微流转，所有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潭。做得干净，便无需自乱阵脚。
“备静室，奉阴茶。”王幽冰冷的声音传出静室。他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深青锦袍，银发束得一丝不苟。
同时心念微动，身侧血怨的身影瞬间虚化，重新融入他体内。
片刻后，中枢堡垒一间布置简朴却透着森然冷意的静室内。
阴沉木的桌椅散发着淡淡寒意，墙壁上镶嵌着散发幽光的萤石。王幽端坐主位，面色平静无波。
当千幻上人与柳风在护卫引领下踏入静室时，王幽甚至主动起身，对着千幻上人方向微微拱手，姿态既不卑微也不倨傲，带着一种刻板的上道：
“千幻前辈大驾光临，黑风营蓬荜生辉。晚辈王幽，有失远迎，还望海涵。”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异样。
同时，他手一挥，旁边侍立的一名气息阴冷的鬼仆立刻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只由养魂玉雕琢的玉盒。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_x￠i\a·o_s/h_u/o?g*u.a′i`.!n~e`t\此乃本营特产‘养魂玉魄’三枚，于温养神魂略有裨益，请前辈与柳副门主笑纳。”
礼物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谄媚，也表达了基本的“礼数”。
千幻上人妖异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狭长凤眼在王幽身上扫过，如同打量一件有趣的器物。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鬼仆手中的托盘便凭空消失，被他收入储物法器。“王会长客气了，年少有为，将此地经营得井井有条，令人刮目相看。”
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磁性，听不出喜怒。
然而，他身后的柳风却按捺不住了。看到王幽那张年轻却死寂的脸，想到爱子惨死，他眼中压抑的怨毒瞬间爆发，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尖利：
“王幽！少来这套虚的！我儿柳玉郎，一年多前在这黑风山附近失踪，命牌碎裂！就死在你的地盘上！
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把人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仗着有练气九层的大哥撑腰，语气咄咄逼人，练气五层的气息隐隐波动。
王幽墨色的瞳孔转向柳风，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对方质问的不是自己。“柳副门主节哀。”
他声音冷淡，“黑风山广袤凶险，每日陨落修士不知凡几。
敢问柳公子失踪时，可有同行者？最后出现于何处？可曾与人结怨？有何特征？所用功法、法器为何？若有线索，晚辈定当竭力协助追查。”
他一连串问题抛出，条理清晰，滴水不漏。
同时，为了应对柳风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和隐隐的威压，王幽体内气息微不可查地提升了一丝！一股远比练气五层巅峰更加深沉、更加粘稠冰冷的威压，如同深水下的暗流，瞬间掠过静室！
练气六层！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但足以让正面对他的柳风感受得清清楚楚！
柳风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猛地一窒！他瞳孔骤缩，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练气…六层？！这小子不是练气五层吗？！情报有误？！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原本指着王幽的手指也僵硬地收了回来，嚣张的语气不由得弱了几分：“…同…同行者皆死！地点就在黑风岭外围！结怨…玉郎他性情温和，能结什么大怨？功法…幻香门的《迷蝶引》…法器是一柄玉骨折扇…”他越说越没底气，线索确实太少了，如同大海捞针。.e`z,暁^税!枉. `哽+薪!罪-哙,
王幽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平静：“柳副门主，仅凭这些信息，要在黑风山茫茫人海中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此地每日往来修士众多，鱼龙混杂，仇杀、夺宝、妖兽袭击…死因难以计数。晚辈只能说，会吩咐下去，留意相关线索。但结果如何…实难保证。”他把“大海捞针”和“实难保证”几个字咬得略重，将皮球踢了回去。
柳风脸色一阵青白，还想说什么，却被千幻上人抬手制止。
千幻上人依旧那副慵懒的
样子，仿佛没感受到刚才王幽那一闪而逝的六层气息，或者…根本不在意。他轻轻抿了一口鬼仆奉上的、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阴茶”，慢悠悠地开口：
“王会长所言，也是实情。黑风山凶险，玉郎侄儿遇难，实乃不幸。”他语气带着一丝虚假的惋惜，话锋随即一转，变得如同冰冷的刀锋，“不过，人毕竟是在你黑风营的势力范围内出的事。我这位风弟，痛失爱子，心神俱伤，修为都因此停滞。于情于理，王会长作为此地之主，总该有些表示，抚慰一下我这伤心欲绝的弟弟吧？”
他狭长的凤眼看向王幽，带着不容置疑的笑意：“这样吧，也不为难王会长。我幻香门，家大业大，开销也大。王会长只需每月供奉‘养魂玉魄’百枚，‘阴灵石’万块，外加三具练气三层巅峰的‘铁甲尸傀’。嗯…就先供奉个十年吧。这点小东西，对如今兴旺发达的黑风营来说，想必只是九牛一毛，权当是抚慰金和…交个朋友了。”
静室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每月百枚养魂玉魄？万块阴灵石？三具练气三层巅峰铁甲尸傀？！持续十年？！
这哪里是抚慰金？这是敲骨吸髓！是釜底抽薪！
养魂玉魄是黑风营利用阴脉和魂幡技术提炼的珍品，产量有限，是商会重要财源和战略物资。阴灵石是修炼鬼道和维持阵法的基础，万块几乎是黑风营月产量的大半！至于练气三层巅峰的铁甲尸傀…炼制不易，是护卫队的核心战力之一！
一旦答应，黑风营辛苦积累的财富将被源源不断抽走，发展停滞，甚至可能入不敷出！护卫力量被削弱，人心涣散…这是慢性死亡！
王幽覆盖在锦袍下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墨色瞳孔深处，那点猩红如同被点燃的鬼火，疯狂跳动！一股暴戾的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血怨在他识海中发出无声的尖啸！
但他死死压住了！
练气六层对练气九层？毫无胜算！动手，就是立刻死亡！
千幻上人那妖异的笑容，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对方就是明抢！就是看准了自己无力反抗！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如同酷刑。
最终，王幽紧咬的牙关缓缓松开，脸上所有波动归于死寂。他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低沉沙哑：
“前辈…所言甚是。玉郎公子之事，确发生在晚辈辖下…晚辈…难辞其咎。”
他抬起头，墨色的瞳孔首视千幻上人，
抚慰柳副门主，理所应当。前辈所列之物…晚辈，应下了。自下月起，按时奉上。”
“好！爽快！”千幻上人抚掌轻笑，仿佛做成一笔微不足道的小生意，“王会长果然深明大义！风弟，你看，王会长如此诚意，你也该放下些心结了。”
柳风看着王幽那副“认栽”的样子，又看了看大哥满意的神情，心中怨毒稍解，但更多的是贪婪被满足的快意。他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既如此，本座就不多叨扰了。”千幻上人优雅起身，仿佛只是来串了个门，“风弟，我们走。王会长，留步。不必送了。”
他带着柳风，如同来时一般，施施然地离开了堡垒静室。
首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感知中，王幽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静室内，死寂一片。唯有他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和怨毒，让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覆盖着暗红鳞片（鬼铠隐现）的手掌，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力量…还是不够…”冰冷到极致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在空荡的静室内回荡。
……
黑风营外，远离坊市的云端。
柳风驾驭着一朵粉色的桃花状法器，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哥！那小子不过练气六层！
您为何不首接…”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凶光毕露，“搜魂炼魄，黑风营的一切不都是我们的？何必费事要他那点供奉？”
千幻上人慵懒地躺在桃花法器上，把玩着那枚养魂玉魄，闻言嗤笑一声，狭长的凤眼瞥了柳风一眼，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嘲弄：
“杀了他？容易。搜魂？也简单。但然后呢？”
“风弟，你只看到杀人的痛快，却看不到治地的麻烦。这黑风营能有今日气象，靠的是王幽那套运转有序的机制，
是他手下那些分工明确的护卫队，是他制定的规则和整合资源的手段！这些东西，杀了他，你能立刻接手吗？”
“强行夺取，只会让这架刚刚运转良好的机器分崩离析，变成第二个混乱的黑风坑！
那些摊主会跑，那些行商会散，我们得到的，不过是一个空壳和一堆烂摊子！”
“现在，”千幻上人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让他继续当这个‘会长’，让他继续替我们管理、经营、整合。
我们只需定期去收割果实，坐享其成。让他的人，熟悉我们的规矩。等他的价值被榨干，等我们的人彻底渗透、掌控了这套运转机制…”
他嘴角勾起妖异而残忍的弧度，将手中的养魂
玉魄轻轻捏碎，任由精纯的魂力逸散。
“到时候，再杀他，取其魂魄炼灯，岂不美哉？这黑风营，才会真正、彻底地…姓千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