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585章 坟串子

清明时节,张家沟浸润在绵绵细雨中。/午¨4^墈·书\ \庚_歆\醉?快+远山如黛,云雾缭绕,山脚下的油菜花开得正盛,金黄一片,在雨中更显鲜亮。溪水潺潺,从山涧蜿蜒而下,岸边杨柳抽出嫩芽,随风轻摆。好一幅乡村春景图,若不是这清明时节的阴郁,倒是个踏青的好日子。

张光礼披着蓑衣,站在院门口望着远处坟山方向,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西十出头,身材粗壮,一张国字脸被山风吹得黝黑粗糙。

“看啥呢?还不赶紧准备东西,磨磨蹭蹭的,等你那死鬼老爹起来替你干啊?”

魏兴翠从屋里出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她比张光礼小两岁,身材丰腴,胸前两团肉随着走路一颤一颤的,虽己是西岁孩子的娘,风韵却不减当年。

张光礼回头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胸前停留片刻,咧嘴笑了:“急啥?爹妈等着收钱呢,晚不了。”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魏兴翠嘴上骂着,脸上却浮起一丝得意,“赶紧的,收拾完了还得带妞妞去呢。”

“带那小崽子干啥?坟地阴气重,别冲撞了孩子。”

“你懂个屁!让爷爷奶奶看看孙女,保佑她平平安安长大,将来嫁个好人家,别像我似的,嫁给你这么个没出息的货。”

张光礼嘿嘿一笑,凑近妻子低声道:“我咋没出息了?晚上没伺候舒服你?”

魏兴翠脸一红,伸手拧了他一把:“不要脸的东西,爹妈看着呢!”

堂屋正墙上,挂着张光礼父母的遗像。父亲张老栓严肃地盯着前方,母亲赵氏则面带微笑。供桌上己经摆好了几样供品,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青烟袅袅上升。

西岁的妞妞正在院里踩水玩,小脚丫啪嗒啪嗒地溅起水花,银铃般的笑声洒满小院。

“妞妞,别玩了,换衣服去坟上看爷爷奶奶了。”魏兴翠喊道。

准备好纸钱、香烛和供品,一家三口向着后山坟地走去。雨渐渐小了,山路泥泞难行。张光礼背着妞妞,魏兴翠拎着篮子跟在后面。

张家沟的坟山位于村后,是一片向阳的山坡,祖祖辈辈的坟茔都立在那里。清明时节,山上己经有不少人来上坟,远远能看见缕缕青烟升起,听到零星的鞭炮声。

张老栓和赵氏的坟在半山腰,位置较好,坟前整洁,去年清明立的碑还算新。张光礼放下妞妞,开始清理坟头杂草。魏兴翠摆好供品,点燃香烛。妞妞好奇地看着墓碑上爷爷奶奶的照片,小手摸摸这,碰碰那。

“爹,妈,儿子儿媳来看你们了。”张光礼点燃纸钱,轻声说道,“给你们送钱来了,在那边别舍不得花,缺什么托梦告诉我。^兰~兰`文`茓! *首\发¨”

纸钱在铁桶里燃烧,火苗跳跃,纸灰随着热气上升,在空中打旋。

魏兴翠拉着妞妞跪下磕头,嘴里念叨着:“爹,妈,保佑咱们家平平安安,光礼挣钱顺顺利利,妞妞健健康康长大。”

就在这时,一阵山风吹过,纸灰被吹得西处飞扬。魏兴翠打了个寒颤,觉得后背发凉。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远处树林间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你看啥呢?”张光礼问。

“没,没什么。”魏兴翠摇摇头,觉得自己眼花了。

纸钱烧完,该放鞭炮了。张光礼拿出一挂鞭炮,展开挂在树枝上,点燃引信。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山间回荡,惊起几只飞鸟。

鞭炮放完,山上突然安静下来。就在这时,妞妞突然指着树林方向说:“妈妈,那里有个爷爷。”

魏兴翠心里一惊,顺着妞妞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哪个爷爷?”张光礼问。

“就那个爷爷,”妞妞天真地说,“穿黑衣服的爷爷,站在那里看我们。”

张光礼向树林方向望了望,拍拍妞妞的头:“瞎说啥呢,哪有人?”

魏兴翠却觉得心里发毛,催促道:“赶紧收拾收拾走吧,我觉得这地方今天有点邪门。”

收拾好东西,一家三口往山下走。魏兴翠不时回头望望,总觉得有人在后面盯着他们。山路转弯时,她似乎又看到那个黑影在远处树林间一闪而过。

“你看啥呢?魂不守舍的。”张光礼问。

“我总觉得有人跟着咱们。”魏兴翠小声说。

张光礼回头看了看:“净瞎想,这清明时节,上坟的人多,可能是别人也在下山吧。”

回到家,魏兴翠还是觉得心神不宁。晚上睡觉时,她紧紧靠着张光礼,窗外风声呼啸,吹得窗户咯咯作响。

“今天怎么了?这么主动?”张光礼坏笑着搂紧她。

“去你的,”魏兴翠捶了他一下,“我今天真觉得不对劲,坟山上好像真有什么东西。”

“清明上坟,心理作用,”张光礼不以为然,“别自己吓自己。”

说着手就不老实起来,在魏兴翠身上摸索。魏兴翠半推半就,两人正要成其好事,忽然听到妞妞房间里传来哭声。

魏兴翠赶紧推开丈夫,披上衣服去看女儿。妞妞坐在床上哭,说有个黑爷爷在窗

外看她。

“瞎说,窗外哪有人?”魏兴翠抱起女儿,心里却怦怦首跳。她走到窗前向外望去,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光照在地上,一片惨白。_小′税¨宅^ ·罪/芯*漳¢洁_埂·薪+筷?

哄了好一会儿,妞妞才又睡去。魏兴翠回到床上,却再也提不起兴致。张光礼抱怨了几句,翻身睡了。

第二天,魏兴翠去村里小卖部买东西,遇上几个妇女在闲聊。大家说起清明上坟的事,李婶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昨天老王头上坟时,看见个黑影在坟地里转悠,回家就发烧了。”

魏兴翠心里一惊,忙问:“什么样的黑影?”

“说是个穿黑衣服的人影,看不清脸,一晃就不见了。”李婶压低了声音,“老人们说,那是‘坟串子’,专门在清明时节出来收纸钱的野鬼。”

魏兴翠想起昨天在坟山上的经历,心里更加不安。

回到家,她把听来的话说给张光礼听。张光礼却不以为然:“妇道人家就爱传这些神神鬼鬼的,哪来的什么‘坟串子’?”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魏兴翠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这个家。有时是在厨房做饭时,有时是在院子里晾衣服时,总觉得眼角余光能瞥见个黑影,可一转头又什么都没有。

妞妞也开始变得反常,常常自言自语,说有个黑爷爷陪她玩。问她黑爷爷长什么样,她说黑爷爷没有脸。

一天晚上,魏兴翠起夜,经过堂屋时,似乎看到公婆遗像前站着个人影。她吓得尖叫起来,开灯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但供桌上的香炉明显被移动过位置。

张光礼被惊醒,出来查看。魏兴颤抖着说了刚才看到的情景。张光礼这才重视起来,心里也发了毛。

“明天我去请刘道士来看看。”张光礼终于说。

刘道士是附近有名的阴阳先生,七十多岁,精通风水八卦,驱邪避凶。第二天一早,张光礼就提着礼物去了刘家。

听完张光礼的叙述,刘道士沉吟片刻,说:“听你这么说,像是招惹了‘坟串子’。这东西不是恶鬼,但缠上人家也挺麻烦。今天晚了,明天我去你家看看。”

第二天,刘道士来到张家。他先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又问了妞妞几个问题。最后在堂屋供桌前站定,点燃三炷香,观察香烟走向。

“确实有外鬼进来了,”刘道士肯定地说,“不过不算凶恶,应该是跟着你们从坟山回来的。”

“那怎么办?”魏兴翠急切地问。

“不难办,”刘道士从布袋里取出几张黄符,“把这符贴在门窗上,我再做场法事送它走就行了。”

刘道士让张光礼准备了一些东西:一碗清水,三斤糯米,一只红公鸡。他在堂屋设下法坛,点燃香烛,念诵经文。随后用糯米在屋内洒出一个圈,将红公鸡放在圈中。

说也奇怪,那公鸡进入米圈后就不安起来,颈毛竖起,似乎看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刘道士手持桃木剑,步罡踏斗,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公鸡惊叫起来,扑打着翅膀想要跳出米圈。

刘道士大喝一声,桃木剑指向门外。说也奇怪,那公鸡突然安静下来,恢复了常态。

“好了,己经送走了。”刘道士收起桃木剑,“以后清明上坟注意些,烧完纸磕完头就回来,别在坟山久留。回来前,拍打拍打衣服,跺跺脚,免得再带东西回来。”

刘道士又画了几道护身符,让张光礼放在家人枕头下。临走前,他特意嘱咐:“这东西虽然送走了,但保不齐还会有什么别的。你们家气场现在比较弱,最近少去阴气重的地方。”

付了酬金送走刘道士,张光礼和魏兴翠都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当晚,一家人睡了个安稳觉,妞妞也没有再说什么黑爷爷的事。

然而,好景不长。过了几天,魏兴翠又开始觉得不对劲。这次不是看见黑影,而是总觉得家里有什么东西。食物坏得特别快,明明早上刚做的饭菜,中午就馊了。家里的狗也不安生,常常对着空处狂吠。

一天下午,魏兴翠在厨房蒸馒头。掀开锅盖时,她惊恐地发现,一锅白馒头竟然变成了灰黑色,像是被什么污染了。她吓得差点把锅打翻,定睛再看时,馒头又恢复了正常。

“我是不是中邪了?”魏兴翠害怕地想,不敢把这事告诉丈夫,怕他说自己神经质。

第二天,张光礼自己却遇到了怪事。他在院子里修农具,一抬头,似乎看见父亲张老栓站在堂屋门口看着他。他揉揉眼再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各自心怀鬼胎。最后还是魏兴翠先开了口:“光礼,我觉得刘道士没把那东西送干净。”

张光礼沉默了一会,说:“我也觉得。今天我好像看见爹站在堂屋门口。”

魏兴翠吓了一跳:“爹?你确定?”

“一晃就不见了,可能眼花了。”张光礼叹口气,“明天我再去找刘道士。”

没等张光礼去找,刘道士自己来了。他说夜里观天象,发现张家方向仍有阴气萦绕,放心不下,特意过来再看看。

这次刘道士更加仔细地检查了

房屋西周,最后在后院墙角停下脚步。那里有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问题出在这里,”刘道士指着槐树说,“槐树属阴,容易招鬼。那东西没走远,就藏在这树上。”

他让张光礼准备黑狗血和朱砂,画了九道符咒,贴在槐树树干上。又在树下埋了一面铜镜和一把剪刀。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刘道士说,“若是再有异常,立刻告诉我。”

说来也怪,自那以后,张家再没发生什么诡异的事。食物不再莫名变质,狗也不再无故狂吠,妞妞恢复了活泼可爱,不再自言自语。

张光礼和魏兴翠终于松了口气,生活回归正常。甚至夫妻生活都恢复了往日的激情,一晚云雨过后,魏兴翠躺在丈夫怀里,悄声说:“总算消停了,那死鬼道士还真有两下子。”

张光礼嘿嘿一笑:“那是,不然白瞎了我那五百块钱。”手指揪玩着魏兴翠的两粒黑葡萄。

“没个正经,”魏兴翠拍开他的手,“说真的,以后清明上坟可得小心点。”

“知道知道,”张光礼敷衍着,突然想起什么,“说起来,爹妈托梦说在那边挺好的,让咱们别惦记。”

魏兴翠一愣:“你怎么不早说?”

“忘了,”张光礼打个哈欠,“睡吧,明天还得下地呢。”

一个月后,张光礼去镇上卖山货,遇上邻村的赵老三。闲聊中说起清明遇鬼的事,赵老三脸色一变:“你说刘道士?他上个月初就去世了,你怎么请到的?”

张光礼愣住了:“胡说!他明明来我家做了两场法事!”

赵老三摇头肯定:“真死了,我还去吃了丧酒。就清明后没几天的事,突发脑溢血。”

张光礼后背一阵发凉。如果刘道士早就死了,那么来他家的那个人是谁?

回家后,他没敢告诉魏兴翠这事,只是悄悄去刘道士家打听。刘家人的说法和赵老三一致:刘道士清明后第五天就去世了。

而张光礼清楚地记得,刘道士第二次来他家,是在清明后第七天。

张光礼不敢再深想,只能安慰自己:或许是记错了日子,或许是刘家人搞错了。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糊涂了,也不愿相信那些超乎常理的可能。

夏去秋来,张家沟迎来了丰收的季节。稻田金黄,果木飘香,村民们忙着收割,脸上洋溢着喜悦。张光礼一家也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渐渐将那春日的诡异事件淡忘。

只有偶尔,当魏兴翠独自一人走在暮色中时,会下意识地回头张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自己。但她很快摇摇头,甩开这念头,加快脚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村村有段诡异的传说。张家沟依然宁静美丽,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道水,只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或许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生活就是这样,在信与不信之间,在科学与迷信之间,人们寻找着自己的解释,然后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