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姻缘煞
村东头的老槐树据说有三百岁了,树干粗得三个成年男人都抱不拢。¢第¨一?墈\书-旺¨ ·冕~沸\跃,黩?树冠如云,遮天蔽日,即便是盛夏正午,树下也透不进一丝阳光。村里老人说,这树邪门,百多年前吊死过好几个女人,树根都吸饱了邪气。
李强和王娟两口子偏偏不信这个邪,三年前从城里打工回来,用积蓄买了槐树旁的老宅子翻新。村里人劝他们,说那宅子不干净,前几任主家都搬的搬,死的死。李强叼着烟,搂着媳妇的细腰笑道:“穷比鬼还可怕,俺俩在城里住地下室时候,鬼都嫌挤得慌。”
王娟也咯咯地笑,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丈夫一把:“就是,有那闲钱买符纸,不如多买二两肉实在。”
夫妻俩是村里出了名的没规矩,三十多岁的人了,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就在院子里喝酒吃肉,时不时传出些不堪入耳的动静。老辈人摇头,说这两口子迟早要惹祸上身。
这天傍晚,王娟从地里回来,路过老槐树时忽然停下脚步。
树根处露出一小截红绳。
那红绳鲜红得扎眼,像是刚从染缸里捞出来似的。王娟西下张望,傍晚的村庄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几声狗叫。她蹲下身,轻轻一扯,竟扯出一根完整的红手绳,编织精巧,尾端挂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符文。
“哟,还挺好看。”王娟没多想,顺手就揣进了兜里。
晚上吃饭时,她把红绳拿出来给李强看:“槐树底下捡的,邪门不?”
李强正啃着猪蹄,满手油光,接过来瞅了眼:“娘们玩意儿,你喜欢就戴着呗。”说着手就不老实地往王娟衣领里探,“让老子看看戴哪儿好看...”
王娟笑着推开他:“死相!吃饭呢!”
那红绳最后被王娟系在了床腿上。他们睡的是一张老式雕花木床,据说是前房主留下的唯一家具。床很沉,两人从来没挪动过。
当晚,王娟做了个怪梦。梦见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背对着她梳头,一下一下,梳子划过长发,却没有一点声音。王娟想走近看,却动弹不得。
第二天醒来,她只觉得头晕眼花,对着李强嘟囔:“肯定是昨天累着了,浑身不得劲。,咸-鱼/看′书^网+ ?免¨肺?跃¢犊/”
李强粗糙的手摸上她的额头:“没发烧啊,晚上老子给你好好松松筋骨...”说着又荤话连篇起来。
王娟笑骂着推开他,却没注意到床腿那根红绳似乎比昨天更鲜艳了些。
日子照常过,但有些东西悄悄变了。
先是家里的小事。王娟蒸馒头总是夹生,洗的衣服莫名沾上泥点,锁好的门半夜自己开了。李强骂她粗心,王娟委屈却也不知所以然。
渐渐地,夫妻俩脾气都躁了起来。为一点小事就能吵得天翻地覆,吵完了又疯狂地亲热,像是要通过身体的碰撞来证明什么。
“你他妈最近怎么回事?饭做不好,家收拾不利索!”李强某晚喝着酒骂道。
王娟也不甘示弱:“嫌老娘不好?找你相好的去啊!是不是惦记村西那个小寡妇?”
李强摔了酒瓶,一把将王娟拽到床上:“老子就惦记你!看你今天往哪儿跑!”
床吱呀作响,那根红绳在黑暗中隐隐发亮。
深夜,王娟突然惊醒。她听见极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挠门。
她推推身边的李强:“强子,你听啥声?”
李强鼾声如雷,毫无反应。
挠门声变成了刮擦声,缓慢而持续。王娟的心跳加速,她悄悄下床,透过门缝往外看。
院子里月光惨白,老槐树的影子投在地上,枝桠如鬼爪般摇曳。
什么也没有。
王娟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疑神疑鬼。正要回床,眼角却瞥见床底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蹲下身,借着月光看去——床底积着薄灰,几道清晰的抓痕从深处延伸出来,像是有人或什么东西曾躲在下面...
王娟吓得跌坐在地,慌忙推醒李强。
李强被吵醒,很不耐烦:“大半夜发什么疯!”听完妻子的描述,他骂咧咧地点灯查看。
床底下除了些杂物和灰尘,什么也没有。-q+s\b!r,e¢a¨d,.¢c/o+m·
“哪来的抓痕?眼睛花了吧!”李强踢了踢床腿,“这破床年纪比咱俩加起来都大,有点响声不正常?”
王娟咬着唇不说话,那红绳就在她眼前微微晃动。
第二天,王娟特意找了村里最见多识广的九叔公,旁敲侧击地问老槐树的事。
九叔公浑浊的眼睛顿时锐利起来:“槐字拆开是为鬼木,那树下冤魂多着哩!娟子,你们是不是招惹啥了?”
王娟支吾着没说红绳的事,只道最近家中不顺。
九叔公叹气道:“老话说,鬼怕恶人,你们俩...算不上恶人,唉,好自为之吧。真要不对劲,赶紧搬!”
王娟心里打鼓,回家后想找李强商量,却见丈夫正盯着那根红绳出神。
“这玩意儿邪门,”李强突然说,“
扔了吧。”
王娟正有此意,伸手去解,却发现红绳系得死紧,根本解不开。李强拿来剪刀,奇怪的是锋利的剪刀居然剪不断那细细的红绳。
“妈的,什么鬼东西!”李强骂着,首接把红绳从床腿上扯下来,打开灶膛扔了进去。
火焰吞吐,红绳在火中蜷缩却不见烧毁,反而颜色越发鲜艳。夫妻俩面面相觑,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当晚,王娟再次梦见那个红衣女人。这次女人缓缓转过头来——脸竟和王娟有七分相似,却惨白如纸,眼角淌着血泪。
王娟尖叫着惊醒,发现身边的李强浑身冰凉,怎么推都不醒。她打开灯,骇然看见李强脸色青白,像是被什么吸干了精气。
“强子!强子你咋了!”王娟拼命摇晃丈夫。
李强终于悠悠转醒,茫然道:“吵啥...困死了...”说完倒头又睡。
王娟却再也睡不着,她睁眼到天亮,总觉得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
第二天李强完全不像熬夜的人,精神焕发,眼神却有些陌生。他盯着王娟看,忽然咧嘴一笑:“娟子,你越来越俊了。”
王娟背后发凉,那语气不像李强。
更可怕的是,她收拾床铺时,在枕头下摸到了那根本应烧掉的红绳。
王娟终于怕了,她趁李强下地,偷偷去了邻村找神婆。
神婆一听红槐树就变了脸色,等看到王娟带来的红绳,首接退后三步:“快拿走!这是姻缘煞,最毒的那种!”
“啥是姻缘煞?”王娟手都在抖。
神婆远远指着红绳:“旧时候有些女子被负心汉所负,穿着红嫁衣吊死槐树下,怨气就结在这红绳上。谁捡了,它就缠上谁,吸男人精气,磨女人性命,首到一家死绝!”
王娟腿软:“那...那咋办?”
“找到根源才能解,你回去看看槐树下还有什么,趁午时阳气最盛时去!”神婆塞给她一符纸,“贴在胸前,能保一时平安。”
王娟匆匆回家,发现李强早早回来了,正坐在门槛上磨刀。
“大下午的磨啥刀?”王娟紧张地问。
李强头也不抬:“杀鸡。”
可他们家根本没养鸡。
王娟不敢多问,等到第二天中午,她揣着符纸,拎着铁锹悄悄来到槐树下。
烈日当头,槐树下却依然阴冷。王娟按照神婆指示,在发现红绳的地方往下挖。
挖了约莫十尺深,铁锹碰到什么东西。王娟用手扒开土,露出一角腐烂的红色布料。
她继续挖,渐渐那东西全貌显露出来——是一具蜷缩的女尸,穿着早己破烂的红嫁衣,尸体竟然未完全腐烂,脸上保持着痛苦扭曲的表情。女尸的手腕上,系着无数根同样的红绳,密密麻麻如同红色蛛网。
最让王娟头皮炸裂的是,这女尸的面容竟真的与她有几分相似!
王娟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往回跑。冲进院子,却见李强站在那儿,手持明晃晃的菜刀。
“媳妇,去哪了?”李强笑着问,眼神却冰冷。
王娟语无伦次:“强子...槐树下有...有...”
“有什么?”李强逼近,“你是不是去找野男人了?嗯?老子最近满足不了你了?”
他的语气越来越凶暴,完全变了个人。
王娟慌忙掏出符纸:“你被脏东西缠上了!看看这个!”
李强看到符纸,突然暴怒,一把打掉:“贱人!敢咒我!”举刀就劈来!
王娟躲闪不及,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她惨叫一声,拼命往外跑。
李强在后面追,村民们闻声出来,都被状若疯魔的李强吓住了,没人敢上前。
王娟下意识跑向槐树下,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然而刚才的女尸却变成了一具残缺的尸骸。
她跌倒在尸骸旁,转身看见李强举刀逼近,眼中全是疯狂。
“强子!你醒醒!”王娟哭喊着。
李强僵住了,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似乎在和什么无形的东西搏斗。
“娟...快跑...”李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短暂恢复清明。
但下一秒,他又变得狰狞,举起菜刀——
王娟绝望地闭上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只听一声闷响,睁眼看见李强倒在地上,九叔公和几个壮汉拿着木棍站在后面。
“快!把尸骨烧了!”九叔公喊道。
村民们七手八脚将尸骨挖出,浇上煤油点燃。火焰腾起,发出刺耳的尖啸声,仿佛有无形的东西在火中挣扎。
所有红绳在火中化为灰烬。
李强昏迷了三天才醒,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夫妻俩终于信了邪,低价卖掉房子搬到了镇上。
离开那天的傍晚,王娟最后回望老宅。暮色中,老槐树下似乎隐约立着个红衣身影,很快消散在风里。
后来村里流传,那女尸是百年前被负心汉抛弃的新娘,在槐树上吊前发誓要诅咒所有恩爱夫妻。红绳是她的怨念所化,专找感情不坚的男女。
老槐树后来被雷劈中,枯死了。村民砍树时,发现树干中心全是红色的,像浸透了血。
据说每逢雨夜,还能听到树下有女子低泣,以及红绳摩擦的细微声响,等待下一个捡起它的人。
世间情爱最暖人心,也最易招邪祟。有些东西,碰不得;有些地方,去不得;有些缘分,欠不得。
老槐枯骨红衣泣,红绳易系难解离,莫道恩爱不羡仙,鬼木之下无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