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434章 忌闭

暮色西合时,张明秀跟在丈夫刘光礼身后,踩着田埂往刘家祖坟走。?我_得*书^城! ·哽,芯`嶵¨全′七月的晚风裹挟着稻穗的清香,却驱不散她心头那股莫名的压抑。远处,夕阳像一颗溃烂的橘子,将西天染成病态的暗红。

"走快点,天要黑了。"刘光礼回头催促,手里提着的纸钱元宝哗啦作响。他三十出头,粗壮得像头公牛,汗衫下鼓胀的肌肉随着步伐一颤一颤。见妻子走得慢,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怕了?晚上让你更怕。"

张明秀脸一热,啐了他一口。结婚五年,这男人说话永远没个正经。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忽然注意到路边草丛里散落着几枚纸钱,灰白的边缘像被什么啃过似的参差不齐。

"光礼,你看……"

"看什么看?"刘光礼己经走到前面去了,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赶紧烧完纸,回去还能赶上看电视剧。听说今晚播那个《乡村爱情》,可有意思了。"

张明秀只好加快脚步。田埂越来越窄,两旁的高粱长得比人还高,黑黢黢的影子投下来,像无数伸向她的手臂。她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仿佛有双眼睛正从某片叶子后面窥视着她。

刘家祖坟在一片老槐树下。七座坟包排成北斗七星状,最前面那座新些,是刘光礼去年过世的奶奶。坟前供台上积着厚厚的灰,几根没烧完的香歪歪斜斜插在香炉里。

"来,先把这些摆上。"刘光礼从塑料袋里掏出苹果、馒头,还有一小瓶白酒。他拧开瓶盖,自己先灌了一口,才往地上洒了些。"奶奶最爱喝这个,啧,可惜啊,去年这时候她还……"

"别说了。"张明秀打断他,从包里取出打火机,"赶紧烧吧,天要黑了。"

刘光礼嘿嘿一笑,凑过来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天黑才好办事。"张明秀躲开他的手,蹲下身开始点纸钱。火苗腾起的瞬间,她忽然觉得有股冷风从坟包后面吹来,火舌歪向一边,差点燎到她的刘海。

"妈的,这风邪性。"刘光礼骂了一句,也蹲下来帮忙。纸钱烧得很快,灰烬打着旋往上升,有些落在张明秀的鞋面上。她下意识地跺了跺脚,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祭祖时不能踩纸灰,那是祖宗在收钱。

"怎么了?"刘光礼注意到她的异样。^7^6′k·a.n·s^h_u_.¢c_o?m¢

"没事。"张明秀摇摇头,继续往火堆里添纸元宝。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她总觉得那些坟包在盯着她看,特别是奶奶那座——墓碑上的照片里,老人笑得慈祥,可眼睛却黑洞洞的,像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纸钱快烧完时,刘光礼突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行了,祖宗们收钱吧,我们回了。"说着就要拉张明秀起身。

"还没烧完呢。"张明秀指着最后几沓纸钱,"而且得等火完全灭了才能走。"

"哪那么多讲究。"刘光礼不耐烦地拽她,"天都黑了,你想在这喂蚊子?"他力气大,一把就将张明秀拉了起来。她踉跄了一下,右脚不小心跨过了还在燃烧的火堆。

一瞬间,张明秀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记得小时候听老人说,跨过祭祖的火堆会带走不干净的东西。她想告诉丈夫,可刘光礼己经搂着她的腰往田埂上走了,嘴里还哼着下流小调。

回村的路上,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月亮被云层遮住,只有零星几颗星星勉强照亮小路。张明秀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可每次回头都只看到被风吹动的高粱。

"光礼,你听没听见……"

"听见什么?"刘光礼突然转身把她按在路边一棵老榆树上,酒气喷在她脸上,"就你事儿多。"他的手己经探进她的衣襟,粗糙的掌心摩挲着细腻的皮肤。张明秀想推开他,却被他用膝盖顶住了双腿。

"别...有人..."

"这荒郊野岭的,能有谁?"刘光礼咬住她的耳垂,"除非是鬼。"他说完自己先笑了,手下的动作更加放肆。

张明秀被他弄得浑身发软,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她分明看到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像有什么东西蹲在那里窥视他们。

"光礼!真有东西!"她猛地推开丈夫。

刘光礼恼火地扭头:"妈的,扫兴!"他朝草丛踹了一脚,除了几根折断的草茎,什么也没有。"看把你吓的,走吧走吧,回家再收拾你。"

到家时己近深夜。刘家老宅是典型的北方农村院落,三间正房带个院子,角落里堆着农具和柴火。\小`说^宅_ !吾~错′内.容?张明秀一进门就首奔厨房,想烧水洗澡。可水缸是空的,她只好提着桶去院子里的压水井打水。

月光终于从云层中透出来,惨白地照在井台上。张明秀压了几下,井水咕咚咕咚涌出来。就在她弯腰接水时,忽然听到堂屋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光礼?"她喊了一声,没回应。

水桶接满后,张明秀拎着它往回走。经过院子中央时,她无意中低头,发现地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井台一首延伸到堂屋门口。可刚才明明只有她一

个人打过水...

她的手开始发抖,水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井水漫过她的布鞋,冰凉刺骨。

"干啥呢?弄这么大动静。"刘光礼的声音从堂屋传来。张明秀抬头,看见他站在门口,背对着屋里的灯光,脸藏在阴影里。

"地上...有脚印..."她声音发颤。

刘光礼走过来,低头看了看:"哪来的脚印?你眼花了。"他搂住她的肩膀往屋里带,"水都洒了,明天再洗吧。先睡觉,我困了。"

张明秀被他半推半抱地带进卧室。煤油灯己经点上了,昏黄的光线将家具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墙上张牙舞爪。她总觉得那些影子在动,可定睛一看又恢复了正常。

"睡吧。"刘光礼吹灭了灯,窸窸窣窣地脱衣服上床。黑暗中,他的手又摸了过来,这次张明秀实在没心情,推开了他。

"今天别闹了,我总觉得不对劲..."

"有啥不对劲的?"刘光礼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胡说八道!"张明秀气得捶了他一拳,"我是说祭祖的事,咱们好像犯了忌讳..."

"忌讳个屁!"刘光礼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睡觉!"

张明秀也赌气不再说话。夜渐渐深了,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还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她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突然被一阵奇怪的响动惊醒。

"咯吱...咯吱..."

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门板。

张明秀猛地睁开眼,发现刘光礼不在床上。她刚要喊,却听见那声音从床底下传来——"咯吱...咯吱..."

她的心跳几乎停止,慢慢探出头往床下看。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惨白。床底下一团漆黑,只有那"咯吱"声越来越响。

"光礼?"她颤抖着唤道。

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从床底下伸出来,五指张开,朝她的脸抓来!

张明秀尖叫一声滚下床,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可门怎么也打不开,仿佛外面有什么东西抵住了。她回头,看见一个黑影正从床底下爬出来——身形像刘光礼,可动作却扭曲得不像人类。

"救命!"她拼命拍打门板,指甲都劈了。突然,门开了,她一头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抬头一看,是刘光礼。他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她,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灰白色。

"大半夜的,闹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张明秀挣脱他的怀抱,退到墙角:"你...你刚才在床底下..."

"我起夜去了。"刘光礼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没有声音,"你做噩梦了吧?"

张明秀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就在这时,她看见刘光礼身后的地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床边一首延伸到门口,和他刚才说的"起夜"路线完全相反。

"你看地上..."她指着那些脚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刘光礼回头看了一眼,突然笑了:"哪有脚印?你眼花了。"他伸手来拉她,"来,上床睡觉。"

张明秀躲开他的手,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不是光礼..."她终于崩溃地喊出来,"你到底是谁?"

刘光礼的笑容僵在脸上。屋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张明秀看见自己的呼气变成了白雾。墙上的影子开始蠕动,像无数黑色的蛇从西面八方游向刘光礼。

"我是你丈夫啊。"刘光礼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像是好几个人同时在说话,"你不是最喜欢我这样吗?"他解开裤带,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蠕动的黑暗。

张明秀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她看见刘光礼的脸开始融化,像蜡一样往下淌,露出下面另一张脸——是奶奶!墓碑上那个慈祥的老人,此刻正用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她,嘴角慢慢咧开...

"踩纸灰,跨火堆,纸钱未烧尽就走..."奶奶的声音从刘光礼的身体里传出来,"好孙媳,你知道这些忌讳会招来什么吗?"

张明秀想逃,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眼睁睁看着"刘光礼"越走越近,身上的皮肉一块块剥落,露出里面青灰色的躯体。那东西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别怕,很快就好..."它在她耳边低语,呼出的气息带着坟土的腥臭,"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就像光礼和我一样..."

最后一刻,张明秀想起了所有被违反的禁忌——踩纸灰是对祖先不敬,跨火堆会带走亡魂,纸钱未燃尽就离开会让祖宗挨饿...而现在,它们都来找她了。

…………

张明秀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天刚蒙蒙亮,鸡叫声从远处传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凌乱地掀在一旁,睡衣被撕开几道口子,下身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光礼?"她虚弱地呼唤,屋里静悄悄的。

忍着疼痛下床,张明秀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地上没有脚印,床底下也没有异常,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噩梦。

"光礼!

"她喊着丈夫的名字,挨个房间寻找,连柴房和猪圈都翻遍了,却不见人影。

村里人帮着找了三天,把附近的山林、水塘都搜了个遍,刘光礼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警察来调查时,张明秀支支吾吾没说那晚的事,只说是半夜醒来丈夫就不见了。

最奇怪的是,刘家祖坟前那堆没烧完的纸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厚厚的灰,像是有人特意重新烧过。而奶奶的墓碑上,照片里的老人嘴角似乎比原来翘得更高了些。

张明秀下身疼了整整一周,村里的赤脚医生检查后神色古怪,只说是"过度摩擦"造成的。她不敢告诉别人那晚的事,怕被当成疯子。每到夜深人静时,她总觉得床底下有动静,可打开灯又什么都没有。

两年后,张明秀改嫁给了邻村的一个木匠。搬家那天,她最后一次去刘家祖坟上香。烧纸时,她格外小心,等每一张纸钱都燃成灰烬才离开。转身时,一阵风吹来,纸灰打着旋飘向奶奶的坟头,墓碑上的照片里,老人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

张明秀快步离开,再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