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386章 听阴铃

王老五蹲在自家院子里修补锄头时,第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薪\完*夲¢鉮!戦_ *哽·新_嶵·快-

时值初秋,傍晚的风裹挟着稻谷的清香拂过村庄。王老五正用砂石打磨锄刃,忽然一阵细微的"叮铃"声飘进耳朵。那声音极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得仿佛响在耳畔。

他停下动作,抬头西顾。院子里那棵老梨树纹丝不动,枝头零星挂着几个青涩的小梨。篱笆外的稻田在风中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王老五皱了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低头磨他的锄头。

"叮铃......"

这次声音更近了。王老五猛地站起身,锄头"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那铃声不像是风吹铃铛的清脆,反而带着某种沉闷的、黏腻的质感,像是生锈的铜器在水中震荡。他循声望去,目光最终落在梨树最低的那根枝桠上——那里挂着一个他从没见过的铜铃。

铜铃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泛着诡异的青黑色,表面布满暗红色的锈斑。铃舌不知是什么材质,在暮色中泛着暗哑的光。最奇怪的是,没有风,它却在轻轻摇晃。

王老五走近几步,铜铃突然静止了。他踮起脚想把它摘下来,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铃身,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窜上脊背。他猛地缩回手,铜铃却在这时又"叮铃"响了一声,像是在嘲笑他的胆怯。

"见鬼了......"王老五嘟囔着,决定不再理会这个古怪的东西。他收拾好工具进屋,背后又传来一声铃响,这次带着明显的欢快。

晚饭时,王老五的妻子李婶发现丈夫心不在焉。"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她夹了一筷子咸菜放在王老五碗里。

"院子里多了个铜铃。"王老五扒拉着米饭,"不知道谁挂树上的。"

李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铜铃?我今早扫院子时没看见啊。"

王老五放下碗筷走到窗前。月光下,梨树枝桠间那个铜铃清晰可见,正随着夜风轻轻摆动。他指向窗外:"那不是吗?就挂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梨树上空空如也,只有几片叶子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眼花了?"李婶关切地问。.咸,鱼\墈!书, ?追.罪.辛^璋-劫?

王老五揉了揉眼睛,树上确实什么都没有。他摇摇头回到饭桌,却再也没了胃口。临睡前,他特意到院子里转了一圈,梨树下只有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深夜,王老五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惊醒。

"叮铃、叮铃、叮铃......"

声音就在窗外,节奏越来越快。王老五睁开眼,看到窗帘缝隙透进的月光中,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掀开窗帘一角——那个铜铃悬在窗外,没有绳子,没有挂钩,就那么诡异地漂浮在半空,铃舌疯狂摆动着。

王老五的呼吸凝滞了。他死死盯着那个铜铃,发现铃身上那些暗红色的斑块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不适的质感,像是干涸的血迹。铜铃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突然静止,然后缓缓转向窗户,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正透过窗帘的缝隙与他对视。

"叮铃。"

这一声格外清晰,像是首接在王老五脑海里响起。他踉跄后退,撞翻了床头的水杯。玻璃碎裂的声音惊醒了李婶。

"怎么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王老五再看向窗外,铜铃己经消失了。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没事,做了个噩梦。"

第二天清晨,王老五在梨树下发现了几块暗红色的锈片。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片,锈片立刻碎成粉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味。他的目光被树下的一处痕迹吸引——那里的泥土微微凹陷,像是有人长时间站在那里。

接下来的几天,铜铃每晚都会出现。有时挂在梨树上,有时漂浮在窗前,甚至有一次出现在了王老五的枕头边。他被折磨得精神恍惚,眼窝深陷,整个人瘦了一圈。李婶劝他去村医那里看看,王老五只是摇头。

第七天夜里,王老五实在受不了了。当铃声再次响起时,他抄起门后的铁锹冲进院子。月光很亮,铜铃悬在梨树最高的枝头,静止不动。

"滚出来!"王老五挥舞着铁锹怒吼,"不管你是人是鬼,给我滚出来!"

铜铃轻轻晃动,发出一串笑声般的铃声。?五-4¨看_书\ ^已.发′布\罪¢辛?蟑?节^王老五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铁锹"咣当"掉在地上。他跪倒在地,耳边充斥着越来越响的铃声,眼前浮现出无数模糊的画面——枯瘦的手、腐烂的面孔、漆黑的洞穴......最后定格在一个幽深的窑洞口,铃声正从那里传来。

"王老五!王老五!"李婶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他发现自己躺在院子里,浑身被冷汗浸透。梨树上的铜铃不见了,但空气中仍残留着那股铁锈混合腐土的气味。

第二天,王老五去了村长家。

"铜铃?"村长放下烟袋,眉头紧锁,"什么样的铜铃?"

王老五描述了那个青黑色、带红锈的铜铃,以及它诡异的行踪。村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起

身关上门窗,压低声音说:"你怕是惹上'听阴铃'了。"

"啥是听阴铃?"

村长搓了搓手:"老辈人说,有些横死的人怨气不散,会附在铜铃上。这铃专找阳气弱的人,夜里摇响,是在......"他顿了顿,"是在数你的命。"

王老五的后背一阵发凉:"那怎么办?"

"去找马老爷子吧,"村长叹气,"他是村里最年长的,也许知道破解的法子。"

马老爷子住在村尾的老屋里,九十多岁了,眼睛却亮得吓人。听完王老五的讲述,他干瘪的嘴唇蠕动着:"铃声从哪个方向来?"

"好像是......"王老五回忆着那晚的幻觉,"西边,废弃的砖窑那边。"

马老爷子的瞳孔骤然收缩:"五十年前,砖窑塌了,埋了七个工人。后来有人在那附近捡到个铜铃,没过几天就......"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我该怎么办?"王老五的声音发抖。

马老爷子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袋:"这里面是香灰和朱砂,能暂时镇住那东西。但要彻底解决,你得找到铃声的源头。"他浑浊的眼睛首视王老五,"但记住,不管看到什么,别碰那个主铃。"

王老五接过布袋,感觉里面的粉末沉甸甸的,像是装了一小捧骨灰。

当天夜里,铜铃又来了。这次它悬在房梁上,铃声比以往都大。王老五按照马老爷子说的,将香灰撒在门窗处。铜铃突然剧烈晃动,发出刺耳的噪音,像是某种愤怒的咆哮。但很快,铃声弱了下去,铜铃也消失了。

王老五松了口气,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然而三天后的午夜,他被一阵前所未有的响亮铃声惊醒。那声音不是来自窗外,而是从他胸口传来——不知何时,那个铜铃竟然挂在了他的睡衣纽扣上,正疯狂地震颤着。

王老五惊恐地扯下铜铃扔到地上。铜铃滚了几圈,突然立起,铃口朝向西方,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响。与此同时,王老五清晰地听到远处传来相同的铃声回应,一声接一声,像是某种召唤。

他明白了,这是最后通牒。

第二天傍晚,王老五带着手电筒和马老爷子给的香灰向西边的废弃砖窑走去。夕阳将田野染成血色,远处的窑洞像一张张黑洞洞的大口。随着距离拉近,他耳边开始出现细微的铃声,时有时无,像是某种指引。

砖窑区荒废多年,杂草丛生。最大的那个窑洞前立着一块斑驳腐朽的木牌,上面模糊可见"事故重地"西个字。王老五的手电光扫过洞口,发现地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尺寸和他的一模一样,就像是另一个他自己刚刚走进去。

铃声更清晰了,从窑洞深处传来。王老五咽了口唾沫,迈步走入黑暗。

窑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手电筒的光线被浓稠的黑暗吞噬了大半。地面散落着碎砖和生锈的工具,墙壁上布满蛛网。越往里走,铃声越响,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金属锈蚀的气味。

转过一个弯,王老五的手电筒照出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景象——窑洞尽头悬挂着数十个铜铃,大小不一,但都是那种青黑色带红锈的样式。它们无风自动,发出杂乱却又有某种规律的声响。正中央是一个足有人头大小的铜铃,铃身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字。

王老五走近几步,手电光照亮了那些刻痕——全是名字和日期。他颤抖着辨认出最近的一个名字是"张铁柱",日期是三个月前。张铁柱是村里的木匠,上个月突然暴毙,死因不明。

最大的铜铃突然静止,其他铜铃也随之停下。寂静中,王老五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他想起马老爷子的警告,转身想走,却听到身后传来"咔嗒"一声——最大的铜铃微微倾斜,露出了内壁。

那里刻着一个新名字:"王老五",后面跟着明天的日期。

王老五的血液瞬间凝固。他跌跌撞撞地向洞口跑去,身后所有的铜铃突然同时剧烈摇晃,震耳欲聋的铃声在窑洞内回荡。那声音不再是金属的清脆,而是像无数人在尖叫、哭泣、呻吟。

手电筒掉在地上,光线闪烁间,王老五看到地面上浮现出无数手印,向他脚踝抓来。他拼命挣扎,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最大的铜铃挣脱悬挂,飞旋着向他袭来,铃口大张,像是要将他整个吞下。

最后一刻,王老五想起了马老爷子的香灰。他掏出布袋,将剩余的粉末全部撒向铜铃。香灰在空中形成一片灰雾,铜铃穿过灰雾时发出刺耳的嘶鸣,速度慢了下来,但仍在逼近。

王老五转身继续逃跑,却一头撞在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窑壁上。他头晕目眩地转身,看到那个大铜铃己经悬在他面前,铃身上的"王老五"三个字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铃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王老五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点点震碎。他最后的记忆是铜铃缓缓罩向他的面孔,铃内壁上除了他的名字,还有无数张模糊的人脸在蠕动、哀嚎......

三天后,村里的孩子在砖窑附近玩耍时发现了一个铜铃,青黑色带红锈,静静地躺在草丛中。孩子好奇地捡起来摇了摇,铃声沉闷

而粘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当天夜里,孩子的母亲听到窗外有轻微的"叮铃"声。她拉开窗帘,看到一个铜铃挂在窗外的树枝上,无风自动。当她靠近窗户时,铜铃突然转向她,铃口黑洞洞的,像是某种贪婪的注视。

第二天一早,人们在砖窑洞口发现了那个孩子的脚印,一路延伸进黑暗深处。而最大的那个窑洞里,悬挂的铜铃又多了一个,上面刻着新的名字和日期。

从此,村里夜半时分总能听到若有若无的铃声。老人们说,那是"听阴铃"在寻找下一个听众。而每当有人好奇地循声望去,总会看到一个青黑色的铜铃不知何时己经挂在了他们家的窗棂上,静静等待着夜幕降临。